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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个月后，沈明玉一行到达南燕王庭。
南燕虽是草原民族，但因其深受大周影响，同化的很是厉害，如今的南燕王庭，与大周皇宫也差不了什么。
他们被安排住在王庭附近的驿馆中，当天刚洗去了风尘，南燕王就迫不及待得劲接见了他们。
南燕王年约五十上下，看上去威猛雄壮，但脸色却有些憔悴。沈明玉代表使者团送上大周皇帝的亲笔手书。南燕王坐在王座上，接过手书看了两眼，便随手递给随侍在旁的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儿子。
“沈使者，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年轻有为。”南燕王用不太熟练的大周话夸赞沈明玉。
不等沈明玉谦虚两句，他又继续说道：“虽说第一次见到沈使者，不过听得略多，倒因此显得不陌生。希望沈使者在我们南燕也能如大周一般自在就好。”他顿了顿，笑的很是亲切和蔼：“南燕使者前往大周时，承蒙沈使者照顾，这回在南燕，朕也找了人接待沈使者，你们都是一起共事过的——”
说罢，他拍拍手，便有人自殿内走了出来。
虽然他的相貌与在大周时不一样，但走出来后沈明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应该就是他的原本面貌，不似南燕王这样威武威严，容貌更清秀俊逸，似天生带着笑意，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不多也不少，叫人瞧着便十分亲近。
他看着沈明玉，沈明玉也正看着他。
……
从王庭出来，慕容宝笑微微的瞧着沈明玉：“沈大人，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沈明玉：“……别来无恙？”
“我们以前见过？”
看他故作惊讶的模样，沈明玉无语一瞬：“那是我认错了人，既如此，在下就此告辞，小王子请便——”
慕容宝失笑，拉住欲甩袖离去的沈明玉：“以前不是这么开不得玩笑的人啊。”
“说的你跟我好像很熟一样。”沈明玉将袖子自他手中扯落，“小王子还是不要跟我过于亲近的好，否则我怕我以后会没机会回大周去。”
她身为大周使臣，却与南燕小王子过于亲密，落在大周使臣们眼里像什么话？这要是有政敌抓住她与敌国王子过从甚密来诬她叛国或是通敌，那就麻烦大了。
“大周不是已经没有让你牵挂的人或事了吗？不如就留在南燕好了。”
沈明玉站定，定定的看了慕容宝两眼。
慕容宝沉默而从容的任由她打量，也不催问她为何停下或为何如此看他。
她却忽然一揖到底：“反周组织的事，还未曾谢过小王子施以援手。”
慕容宝扶了扶她的手臂，并不否认，语气轻快道：“你可知道我为此损失了多少助力？”
大有“你要如何弥补我”的意思在其中。
沈明玉：“……我可曾请求你帮我？”
本来感激他，是她作为一个人的涵养与礼貌。但他这一上来就要弥补的，她还是下意识的开怼了。
她慢慢直起身来，淡淡道：“小王子一开始的确是看好他们，想跟他们合作的吧。只是当我找到清流湾时，小王子就知道，这个组织只怕麻烦大了。你当时抽身而出，后来以纸条揭发他们的老巢等行为，也不过是想着反周组织不成了，你便顺手卖我个人情罢了。即便如此，我还愿意感谢你——”
她斜睨着慕容宝：“小王子也该见好就好，不好得寸进尺的哦。”
慕容宝轻咳一声，唇边笑意渐盛：“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多谢夸赞。”沈明玉没甚诚意的拱了拱手，“小王子你也一样，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要算计人——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驿馆了。”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陪着你……们大周来的使臣。”慕容宝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话说回来，你便是回去，最多升个三品。但倘若你肯留在南燕——”
他有意顿住，抬眼去看沈明玉的反应。
沈明玉便笑了笑：“小王子要拿什么职位来留我？”
“左丞相如何？”
沈明玉挑眉，看一眼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慕容宝，正色道：“你知道，我是个女人……”
“那又如何？”慕容宝学她的模样挑眉，“有才华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该被埋没。你担心有人发现？放心，南燕不是大周，我南燕史上，还曾出过两任女王呢，再出一个女丞相，也不会像大周那样闹出什么欺君大罪的罪名来。更何况，我父王已经知道你的身份。”
沈明玉倒没有很诧异，毕竟人家父子两个感情好，无话不说也是可能的嘛。“我猜你们为了留我下来，势必要公开我的身份秘密，让我没法回去大周，只能留在南燕了？”
“你怕吗？”慕容宝问她。
沈明玉认真的想了想：“我还是要回大周去的。”
“为何？”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毕竟她在大周已经无亲无靠，大仇也很快将得报，与顾南盛也一拍两散。回去之后也是战战兢兢守着自己的秘密，又有什么趣味可言？
“我要是不回去，兄长的坟前便连个扫墓的都没了。”
慕容宝：“……逝者已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洒脱的人，毕竟那顾世子，你也没甚留恋的样子，何故竟会因为一个已经……而缚住自己？”
沈明玉却只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你不懂。”
顿了顿，她又说：“我要回去，南燕留不住我。”
过了片刻，慕容宝才淡淡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不过总想着要试试——过完冬天再回去吧。”
沈明玉：“……”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现在还是初夏啊兄die，他们是来装模作样谈判的，最多一个月就要回国，怎么可能等到过完冬天再回国？等到那时候，岂不真的成了叛国通敌者了？
慕容宝却不再看她，他转开视线，似怀念，又似惆怅般的叹了口气：“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或许能邀你留下来看看南燕的雪。”
“……南燕的雪跟大周不一样吗？”不都是雪，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宝似出神片刻，才轻笑一声，“啊，你说的很是。我这一生，已经看过一场最美的雪。”
从此，无论哪里的雪，都再比不上去年那个下雪的夜晚，他背着她，而她兴致勃勃背诗给他听的那场雪景。
只可惜，记得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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