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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青。”
两人静默许久,帝少姜才出声打破平静。陆敏青抬头,她如往常一般表情冷漠,只是眼神略有些莫测。
陆敏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一口饮尽一杯,等着后话。
“西山别苑的事我不会计较。”帝少姜嘴角挑起冷笑,满意地看到青年因吃惊僵住的表情,“摩罗告诉了你什么我不予追究,接下来,我就如你的意,给你尽力挖掘的机会。”
陆敏青心里一震。对方的话分明是对他所作所为甚至所思所想一清二楚的作势。他的确十分好奇摩罗能与她有什么牵扯,或者,准确来说,帝少姜究竟想从摩罗那里得到什么。这种好奇使得他那颗一直对帝少姜不满的心蠢蠢欲动,甚至强烈地感觉到如果想要击碎这人的上风优势狠狠报复一场的话,有些秘密必须要从摩罗的口里撬出。
她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帝少姜如此毫无顾忌地反应显然让他有几分始料未及。陆敏青心里有些纷乱,按捺住没有开口,只听她继续以冷漠的口气说道,“我要你亲自放出别苑的人,并且暗中护送他回西域。”
陆敏青更是吃惊,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脸色变了又变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帝少姜继续道,“不管途中出现什么人把他带走,你不必过问。只要不是来取他性命的,你不能出手。”
听话的这人摸了摸空了的杯子,心里突然起了几分空落,像是无论出多大的力使多大的心思都落在棉花上丝毫不着力般,直到现在他无论做什么都被对方拿捏操控的准准的。这让他很是不甘心,也异常焦心。
“你肯定不会说原因。”沉默了一刻后陆敏青启齿,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但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希望不要后悔才好。”
两人对坐了一刻,陆敏青心里多少有些复杂,直觉她似乎还有后话,垂着眼慢慢等待。
果不其然,帝少姜又开口了,“无衣可曾出现?”
这一问陆敏青始料未及,他原本还有几分担忧她追究别苑的事,这转得太快又毫无道理的话题当下让他奇异起来,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
“天晓得他在哪儿。”敏青抓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颇为不屑,“我又没回过沧澜,自个儿的人都带在身边,外间逍遥避还来不及,几时有心情机会去见他?你每年不是都和他见面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你想见他?”说到这句有点不快,心里又想起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出口的习惯,“你突然提起干什么?”
她肯定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陆敏青知道结果,还是顺着心意问出口。
“是么。”她微微偏了头,细长的眼上挑着,自顾自说了一句,“那倒是有意思了。”她其实只除了头两年赴中秋一聚,这后来自无衣去西域带回她要的消息后就再没有去见过这人。这情由,帝少姜也懒得解释。
仰头一口饮尽茶水的青年又哼了一声,也不纠结在刚才的问题上,笑了笑嘲意地提起另一个问题,“皇帝不封你作储君,却给了个亲王的名分打发人到地方,这倒是个怪理。”
天家向来寡情,当年文帝能六亲不认的杀尽亲族,想来一母同胞的成帝也不会是甚好鸟,龙生龙凤生凤,面前这位优良继承传统的,又与皇帝能有几分情分?想到此处,陆敏青心底又好受了几分,漫不经心道,“皇帝无意传位于你?”
“帝景池么。”帝少姜仅是冷淡直接的吐出了皇帝的名讳。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和全不在乎几乎不做掩饰,她指节叩叩击在桌面,沉沉的目光定在一点,思绪并未分散计较陆敏青的僭越和不良动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没什么稀奇。”
陆敏青奇异于她竟然对自己试探冷讽的语气全然不放心上,扯了扯嘴角,胆子又壮了几分,刚要刻毒说上几句,外面却有人通报,客人上门了。
是来见帝少姜的。来人能清楚地知道帝氏公主的落脚处,想来不是简单的人物。自帝少姜回宫,皇帝知悉些微她行踪,京城人物里,惟有右相颜成私下上门试探过,但也只是一触不得回应便惶恐的脱手。
“不见。”帝少姜很是干脆地拒绝了。陆敏青挑了挑眉。
“可是那位公子说他奉上面旨意……”下属颇为犹疑。
上面这两个字成功的引来俩人注意的目光,帝少姜苍白的面色微沉,恍然如忆起了什么挑眉,侧脸几分,“让他进来。”
颜烬阳来的时候,算是落实了帝少姜心里的揣测。
这次是天青的宽袍,一品莲清雅绽放。帝少姜觑了觑这位端庄的公子,敏青复杂的眼扫了过来正巧瞧见她延展了不少的眉尾,这么徐徐上扬的弧度,极像是期待的表示,丝毫没有要遮掩自己相貌的意思。
“殿下千岁。”那男子桃花眼如一池波光荡漾,无人注意的眼底,却有奇怪的暗彩。
陆敏青皱着眉盯了他许久终于得了一眼注意,却是丝毫不起波澜。淡淡的,温和的,有如烟缭雾绕的温泉。狐狸公子又瞧了瞧少姜,眉皱得更紧了。
“状元爷?”帝少姜挑了挑眉撑了下巴眼睛极像是斜睨,目光往旁边示意,“请。”
那天青色的公子便谢了拂衣落座,陆敏青唤来仆人斟茶。帝少姜的目光仍旧饶有趣味的凝了来人半响,“有事找本王?”
“臣奉陛下之命随殿下汴阳之行,辅殿下熟悉政务。”
颜烬阳。很好。帝少姜眼皮微动,神色上并不见异处,慢条斯理的答了句,“哦。”
“那么……殿下何日启程?”温淡如竹的人,花瓣一样美丽的眼,笑容也无懈可击。
“不急。”那位的注意力这才转开几分,竟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嘴角的弧度,“还有事尚未处理完。”
“是。”对方的语气不卑不亢,华光熠熠的双眼半敛,表情划水无痕的虚浮不着实处,长身一起,又是翩翩如玉的拱手,“殿下如果安置好了,可差人到臣府上知会一声。那么无事的话,臣想告退了。”
这次座上的人没有抬眼,漆幽的眼珠从下方斜着递来了一方视线,不过点水而退,“去吧。”
纯白的一品莲摇曳生姿,状元公子风姿绰约的背影如澄澈水面漂浮的一管青竹,只显清新纯净。
“喂……”
良久,陆敏青拧了拧眉,“这就是问我无衣的原因?”
帝少姜冷淡不语,有些沉吟的样子。
“的确很像。”敏青抱胸自顾自的言语,“眼睛,声音……只是没有见过无衣真颜,到底也不能确定……啧啧,在修罗场里摸爬滚打求生的人是堂堂右相家的公子?这倒是……”
“错了。”冷冽的声音打断他的遐想,帝少姜靠回,背贴着椅坐的舒坦,“我问你,颜烬阳是多少岁离的京?无衣又是多少岁入的修罗场?”相距千里,如何两地出现?
敏青愣住,略一思索,“难道不能是障眼法?”
“呵。”青王殿下语音凉凉,“满京城人都看着呢,颜烬阳从来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
这样……狐狸君扯了扯嘴,“照你这么说,他不可能是无衣。”
“这小子没有无衣的阴沉,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他琢磨了一刻,觑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与我无关。”冷笑着撇开关系,接着先前没说完的话也涌了出来,“虽为女子,但你也算成人,此次回来决计不该是封王而终。皇帝没有其他子嗣,将来归属问题显而易见,但他却未将你封储,反倒打发到别地,还选了门生心腹随行,实有监视猜测之疑。看来也不是很信任你的样子。”
这话说的在理,虽然怀了恶毒的刺激企图。帝少姜显然早有这样的心思,听了也无多大的反应。也许是因为某些事情随着时日越发顺畅清透,青王鲜少的心情平和,少刻她忽然自顾自一笑,极含趣味,“皇帝虽没有其他子嗣,但……”
“谁说本王不能有呢?”
极其冷淡的声线宛若浓暗里悄无声息袅袅生姿的藤蔓,慢慢伸着爬手蔓延包围过来,陆敏青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的话里不可避免地含了邪肆阴郁,一瞬间叫他才忆起她冷酷残忍的手段。只是,这样的女人……
如果有孩子?这个问题,想象无能。
“你是说,皇帝并不中意你,想令你尽快的……”什么呢?开枝散叶?这个词陆敏青极其艰难的在舌尖绕了几圈,仍是没能成功脱口……说什么呢?说皇帝原来只是把你当帝氏传宗接代的工具,既不想老祖宗的江山落到外姓人之手,又不想废了不公开的规律女子为帝扰乱了纲常?
心黑手辣的人也免不了江山社稷的倾轧,被折断了一身傲骨野心,以父之名以大业之名压下来的算计和逼迫使得其一生再如何能耐桀骜也不过做了权谋里可悲可笑的垫脚石,公子敏青设想了这样的结局,突然间对帝少姜邪冷的性格有些理解起来。一个公主,在天下鼎足的时代,除了和亲或者政治联姻拉拢朝臣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意义。帝少姜再怎么出类拔萃,也改不了她只是一介女流的事实,即便幸运地以皇帝唯一的血脉出生,这样的优势如果成帝仍是心有不满,那么她这辈子除了给帝氏留下继承人的作用再无价值,终其来说若手段不够高,是没有出头的日子的。
陆敏青不得不怀疑起皇帝让颜烬阳随行的真实目的。论背景,状元爷即是天子门生,又是相爷公子,这样的身份足够配得起一国公主。将来,这样的人还会很多……贵族子弟们会被皇帝一一挑选送入青王帐下,联姻的制衡仍旧存在,成帝只需要等,等合适的继承人出现。
寻常人如果被安就了这样的命运,毫无疑问是会愤慨难平的。
陆敏青再仔细回想了一下谢长安口中所述的青王童年,不得不承认,一时有几分同情。虽然还有部分幸灾乐祸,但口气已经不若先前那么刺,颇为解气地哼了哼,他漫不经心道,“储君人选往往立于风口浪尖,一旦选定,更算是众矢之的,如今帝后两派相争激烈,有心人更是虎视眈眈,或许,皇帝是想借此庇护你?一则可以缓和别有居心的盘算减低你的危险,二则你远居纷争之外更方便行事?”
这是与前一种推测截然相反的念头。一种充斥王者无情的冷血,一种却秘藏血肉亲情的艰难用心。却由同一个人提出。
帝少姜从来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她也不太可能将人心往这样的方面推测。撇开帝景池与她实无亲情存在的事实,却还有一个原因,能让敏青的猜测成为可能。
帝景池没有子嗣。而他自己,也是众多手足中剩下的最后一个。家族最重后继有人的传承,帝王更甚。如果爱极而宠,峰顶浪尖,稍有差池,没有了帝少姜……
没有帝少姜,凤苍的未来再不属帝氏。无论文帝还是帝景池,死后皆是帝氏王族的千古罪人。
他们亲手断绝了这千秋万载的基业血脉,地底黄泉也愧见先人。
公子敏青细长的脸近在眼前,深蕴魅惑的眼型看上去并不仅仅只是空洞的华丽。这个人现下看起来,倒像是冬日卷着蓬松尾巴缩在雪地里的狐狸,平白浮故有些纯澈的意味。一贯冷漠的青王突然起了一丝奇异的波动,忽而倾了身长发滑在膝上,蜿蜒如丝,她黑如子夜的眼专注地凝在陆敏青脸上,似要穿透他捕获什么。
“真没发现……”她的声音略微慨然,退却了几丝凛冽,有几分讶异的味道。
陆敏青怔住,她细长的眼睛似有淡淡的幽光闪烁。他从没说过,其实比起他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神,更有蛊惑的本事。
“真没发现,原来你还保有这样的清明。”所以习惯揣测出恶的同时,也放弃不了可能的善。成长于阴暗假象里的人,竟还能具备捕捉纯良的特质,真是奇怪。
帝少姜凉淡的眼静静看目前的人,几分稀奇。
究竟是哪一种呢,帝景池?避忌,还是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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