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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的公子,黑衣绣红色桔梗花,斜坐着以手支腮,似是抽空赏他的一眼,意味格外地冷漠。
公子袖口上朱砂颜色一般的纹样镶在沉冷的玄色上,一眼望去,仿佛沉浸黑夜去往彼岸的路边生长孤绝浓烈却让人顿生黑暗之感的花朵。容色并不十分精妙,然只是微动眼波,恍似白玉盘里盛的纯黑珍珠,雪色的面庞在沉默中便显出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韵。坐定不动,这姿态却赛过任何一种惊涛骇浪的震动。
恍如隔着一炉紫烟,袅袅腾腾中虚渺静坐的冰冷神像。那下座右边的那男子在容貌上不知胜了其多少倍,却远没有这人在一瞬间抓捏人心的本事。
文月锦带来的家丁已经无声倒作一摊,至于罪魁祸首,正是首座右手边一身沉绛色抚扇遮脸的青年男子。比起玄衣的人来,他容貌绮丽绝伦。眼睫如蝶,目若流光,眉姿隐约一股说不出的蛊惑,只是无害的以含春动魄的眼神睇了文少爷带来的仆人,那两人便不知为何浑然忘我,竟至毫无反抗地被其一手一个敲倒。
“这位少爷……”青年姿态娴雅的移开了遮面的折扇,甩开被敲晕的文少爷,一边解说着,唇线扬起着踱来,纤细而线条优美的下巴微微抬了点,语声格外的好听滑腻,“似乎是走错房了。”
那双眼珠边缘带了点茶色,暖晕如斜阳光辉。表面倒映进的影像如虚如幻,似乎这人收于眼底的风景实际并未真正映射入心,越往中心越是深不见底,带着旁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微子启极其艰难地才将视线收回,一瞬间似喘过了一口气,眼神左右交换着看了房中的人,神色渐渐复杂。
左边是华浓馆的女子们。琴案前坐的是文少爷心心念念的霓裳,本名冼碧。那女子娥眉清目,姣好惊艳的五官含着秋风临波粼粼之意,形神恍似洛水神仙,令人心生向往却惟恐冒犯。微子启见过几次,她皆是一副孤高清冷,文月锦纵横欢场,但唯独面对这个艳名在外的女人时总是难得的以礼相待。
不易得到的东西往往越让人记挂难忘。文少爷对霓裳有几分真真上心。
而此刻这女子却是难见的低眉顺目,称得上恭卑恪守,对眼前一切恍如视而不见,只规矩弯腰福礼,十分驯服地向公子告退,待得了一颔首,便带着和音的女子们下去了。
门一合上,沉绛色衣衫的青年嘻嘻笑了两声,眉眼生花,以一种滑腻轻飘的语气戏弄,“我家小九别的爱好没有,素日里就喜欢那些丝竹雅乐,最恨别人扰了兴致,这位小少爷运气不太好。”
微子启不语,眼神默默注视坐定不动的那个黑衣公子。明艳红色桔梗花瞬间勾起他许多关乎过去的记忆。
“我是来寻人回去的。”微子启慢慢开口,语音镇定,“但看来,我才是真正被人寻找的那位。”
陆敏青合扇,绛色镶白碎花的扇面收拢藏匿,于手心一敲,赞赏,“真聪明。”瞟了一眼黑衣的那位,目光流转如波,“我是不知道她找你做什么,不过……”
“对宿仙馆来说,你是个必须要争取的客人。”,陆敏青摇头甚是遗憾,侧脸又笑如红毛狐狸,一撩鬓边长发风情无限,眉眼含春电般天雷地火地朝那首席公子扫射一番,尽管对方视而不见不会动摇,他仍是不知疲倦,折扇一气呵成地搭上微子启左肩,几分力道下压,口中恍似安抚不怎么认真,青年意味深长,“那小子今日算是卖个人情给你,记得常来宿仙馆捧场。”
嘻嘻笑着先一步扬长而去。
宿仙馆半年前才开张,里间清一色是美貌男子,生意与皮肉无关,实际是个游耍戏园子。因里间折子戏十分高明,铺景大出人意又妙不可言,越来越受贵人青睐,加之里间男子风韵十足,许多管家小姐妇人无事齐齐泡在里间,一时间在京城女人眼中地位就恍如华浓馆之于男人。
“抱歉,我是来寻朋友的,打扰之处望请见谅。”微子启朝首席拱手一礼,转身眼神微凉,“他只是因老鸨失信动怒,并无什么恶意。”
桔梗花玄衣的公子单手撑了案桌起身,漆黑的眼睛冰雪清冷,“明远不会受祸,郭可宣却必死无疑。这是你盼望的第一件事。”
说着便绕过漆红桌案走了过来。
微子启神情豁然一变,似摇摇欲坠般脆弱。但转眼即变成冷漠苍白,似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愫,司仆大人语音微哑沉重,“是。公子玖,你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当年如意酒坊里说过的话,看起来你一句也没忘。”缎子上的桔梗花微微浮动,恍若带着微妙的香气,将近五年的成长除了带来陌生的眉眼,当年冷漠深沉中带了极端的味道依旧没变。那人与他面对面,表情似笑非笑,“当年顾如归被屈打成招固然是因为大势难回,但郭可宣在其中所起的功劳实在不小。国之一君,历朝历代都忌换主之事,稍有异动,宁错杀三千也要防患未然。”
微子启颔首,露出讽然一笑,原本清朗的面孔奇异的多了几分阴暗,“是。预言于人来说,是个可怖的东西。异象一生,即便无中生有,天下人之言,必需找出一人来承应,这是皇帝们惯用的除异手法。动不了势大的,起码可以先断掉其一臂做做威慑。郭可宣与明远虽同坐一船,但遇上这种二选一来遭殃的情形,明远知道怎样趋利避害。”
所以说,郭可宣很快会被左相抛出,推波助澜地了结。
玄衣的那位颔首,拂衣踩着清风与他擦肩而过,身后四个随从沉默而上。微子启久久静立,神情似喜似悲。
他知道,这个人见他一面,不过是为提醒他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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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五日,相士偶登佛来山,望京城,传出‘城东紫气’之说。郭可宣府邸正在城东。朝中又有人上书弹劾郭可宣,揭发其过去迫害尚书顾如归一家致其满门被冤杀之事,历历数来罪证十足,皇帝想起司命所言‘梁柱蚁食’之论,遂起了疑心令人彻查,郭可宣刚被请进刑部公堂,郭夫人闻听风声心下胆颤,竟连夜收拾细软金银准备转移。可怜妇人短浅,上门巡查上司的司仆大人左相女婿微子启当场被门口几辆马车所载的珍品惊得目瞪口呆,郭可宣劣行便这么生怕别人查不到地败露。
不愧是蚕食而至鲸吞。
郭可宣在刑部听闻自己老婆闯下的篓子,当场一口气背过去软在堂上,当夜就在收监的牢底把自个儿给撞死了了事。
一场大戏演来,个个逼真。民间称赞司命好本事神机妙算。于是,这‘明月’最终没能飞上‘天’,被成帝一竿子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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