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一章

作品: 常胜侯 |作者:御景天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10-03 08:50|

老域名(9txs)被墙,请您牢记本站最新域名(55txs.com)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话痨了,

可能也许大概真的是上年纪了。

好吧猪脚又姓萧,我起名无能,有木有发现我的文猪脚名字挺大众化的,木啥特点╮(╯▽╰)╭

大雍七十二年,初冬,一生开疆拓土,征战无数的武陵皇帝带着天下未统的遗憾驾崩殡天,外封帝嗣纷纷一路策马返回京师。

东宫太子羸弱,守丧第三日悲痛郁郁紧随先帝薨逝。

冬至,武陵帝第三子寰王应启登基即位,改武陵三十一年为建元初年。

建元帝初掌大权,授封年轻名将定远将军聂影为定远侯,统辖四疆兵权。骁骑都尉萧乾擢升骠骑将军。

建元四年四月,定远侯勾结西部外族西戎举兵谋反。

建元四年末,骠骑将军平乱大败西戎,诛聂氏,授封常胜侯,取代聂影统辖帝国兵马。

建元九年秋,玉门关守将胡战接获一份官文,拆开一看——常胜侯萧乾亲临玉门,巡视防务。胡战顿时悲喜交加,惊惧失措。

惊的喜的,是王朝首屈一指的人物将要莅临,名将之风范不日亲眼目睹。

五年前平乱之时,他还没有调任玉门关,传闻里少年成名,击溃同样年少便威名赫赫,一度被誉为大雍朝天纵奇才的悍将定远侯,常胜侯萧乾十五岁入军,十一年来逢战必胜,未尝败绩。

胡战悲的惧的,却也是这位大人物的莅临。据闻常胜侯年少时期治军便苛刻严厉,铁血冷酷。

边关巡防,历来小至营房整布,军械保养,兵马仪容,大到军威,军心,驻军战力,粮草储备,关防部署,后勤援助,一样样巡将都务必过眼,不容疏漏。

上一回前来玉门巡视的是天子幼弟,十三皇子嘉王应容,嘉王殿下当时前后总共停留的时间不过五天。

眼下的玉门关,撇开别的不说,城北角落里几间本来囤积苇草和干狼粪便,以备突发军情随时点狼烟传讯的库房,几乎空空如也。

玉门城关西墙几处,墙根往上豁着数道口子已经很长很宽,一目了然。

至于军威战力,不提也罢。

胡战看完官文,一头磕倒在身前坑坑巴巴的桌面上。

******************

入了九月,大雍朝东北边地便是萧风飒飒,自阴山背后吹来的风携带着丝丝嗖嗖的寒意,几个来回一吹,玉门关外荒凉辽阔的草地衰黄了八九分,秋日里稀薄的日头了无生气挂在迷蒙灰沉的半空中,光芒惨淡。此时正是江南水域碧空朗朗秋高气爽,赏菊品茗的好时节,边关却已经严寒初露,该裹棉衣包兽皮了。

棉衣兽皮却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起的。

自古边境贫苦,物资匮乏,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大雍朝也不例外,尤其东部边境,更加穷得一清二白。玉门关外,一座阴山横亘,山与玉门之间荒草连天,仅有的些许飞禽走兽教戍边军士隔三差五打野食打得野鸭子还在蛋中就吞进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的肚子里。一入秋,荒茫茫的地域放眼一望,连草都不剩几根。山的另一边倒是窝着几个蛮荒小国,然越境即为干戈,况且戍边驻军就是有心学强盗打劫,也会掂量掂量翻阴山的血本,再且,即便当真做了盗贼翻过山去,能不能抢到东西还是个未知。

所谓蛮荒小国,蛮,国民凶蛮,荒,国土荒凉。又穷又横的地方,实在也没什么可抢的。

所以驻守玉门关的士兵是大雍朝边防军里最穷的,连带军需供给也最微薄,日子很难捱。但跟玉门关的军奴比起来,那已经是天皇老子才有的生活。

苍茫原野上,一群衣衫单薄褴褛的囚奴在手握刀戟荆鞭棉衣加身的军士看押下,撅着屁股弯着腰,哆哆嗦嗦缓缓前行。

“娘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给老子手脚麻利些!”

……

“你个蠢货!今儿口粮吃哪去了?喂猪了不成!捡筐粪都没力气!”

“噼啪!”

“劈!劈!”

……

“啊!”“诶哟……”

“奶|奶的!忘了你们猪狗不如!”淬了一口唾沫,又是一阵噼啪作响。

粗声恶气的呼喝,参杂在一阵阵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里,痛苦哀嚎不断,带动铁镣碰撞“哗哗”大响。

“你他奶|奶的!别给老子装死!”一手握皮鞭凶神恶煞的校尉一脚踹上突然歪倒在他脚边一条动也不动的肮脏人影,毫不留情甩鞭子往那瘦弱的身背上招呼。

“爷,爷……饶了我,小人,饶了小人吧。”倒在地上那人不知是被一顿鞭子抽醒了还是怎的,有气无力哼了两声,挣着迟缓的动作,试图挪动身子,未果,两条手臂抱住头,沉重的手镣发出几声沉闷声响。镣铐上锈迹斑斑,泛着黑潮,一看就是锁过不知道十几百来号人,若不是常年血水磨泡,决计出不来这等黑锈。

军纪不严,匪兵横生。那校尉约莫是个狠角,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做了他的冤大头被夺去了过冬军资,只见那校尉身上明目张胆裹着两件棉衣,他勒了勒裤腰带,对着蜷缩在脚边的一团又是一脚:“还会求饶,看来是新充做军奴的。老子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到了这里全他妈|不是人,起来干活!干不了,老子当下剁了你,你那口饭多少张嘴抢着要呢!”

瞪眼狠狠啐了一口,骂咧咧几句粗口,转眼四顾,在一大片撅着屁股,蓬头垢面,浑身臭烘烘的奴群里搜刮几眼,大喝:“地龙,你小子死哪里去了!这新来的孬种你们没给他上过规矩?没人告诉他怎么干活么?操!你在哪?钻地缝里去了不成!”

随着校尉的呵斥,放眼过去,弯腰伏背占了一片坡地的军奴堆里缓缓直起一道人影。

那一身王霸气的校尉身量已经是颇为人高马大的了,只是那站直起来的军奴,破烂单衣褴褛,却愣比裹了棉衣套着铁甲的军大爷拔超了不止一两分。

校尉看着军奴,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啐了口唾沫。

那军奴跟周围每个同伴一样污糟邋遢,长发胡乱,打着这辈估计梳不利索的死结块,上面沾裹着草屑可能还有晚上挤睡在笼子里时擦上的不知道是谁也许是他自己所排出的秽物。

“你离老子那么远作甚?没听见老子找你问话?还不过来,等着老子请你不成!”校尉呼喝,一脸怒容,一副恨不得生出千八百只手,每只手一根鞭子,将面前一个两个死气沉沉,只比畜生多两只手比死人多口气的贱奴们抽个痛快。

被呼喝站起来的军奴,地龙,放下手中篓筐,象征性的往身上的破囚衣上擦了擦手,又象征性地抹了把脸,当然什么也没抹下来。那张脸乌漆抹黑,堆着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年的陈年污垢,乍一瞧,五官面貌全然不清楚,连年岁都很难分辨大概,整个乌七八糟。

但若是仔细瞧一瞧,便会发现那脸面五官轮廓很深,而一双眼睛竟是罕见的迥异之色,左眼黑沉如夜,右边瞳仁却是浅淡如银,异眸丝毫不见呆滞浑态,沉静异常,正当是年轻之相。

地龙应着校尉的呵斥,超前挪步,才跨出去一步,哗啦啦扯动一片镣铐声,原本死气沉沉拾着粪便的军奴群一阵混乱推搡。

“行了!”校尉喝了一声,没好气道,“就站那吧,别过来了。娘的,挪一挪脚,一窝子人跟着翻乱。格老子的,一个奴隶这么麻烦难伺候!”抬眼看了看杵在人堆里地龙笔直高壮身形,低声咒骂了几句。

大雍朝各路军系都配有军奴,将官们为管辖方便,也为防止军奴逃越,白天外放做苦役的时候,除了每个人一副手铐脚镣套锁,又用铁链将军奴十个十个栓在一起。栓法是颇为讲究的,年轻力壮的绝不拴在一条链上,必定是混搭着老弱病幼,如此,拖着七八个累赘,那些初来乍到身子强健逃跑之心未泯的,就是想跑也跑不远。

校尉横了一眼那条仍然站得直直的人影,瞧了瞧军奴手腕上的粗铁链,又啐了口唾沫。

那条链子上栓了三十几个体弱的,即便是这样,他们一帮见识过这杂种贱奴一身蛮力和杀伤力的哥几个还是不大放心。他从军也有些年头了,军奴来来去去,死死伤伤见了不少,却是头一回见到二三十人栓绑着还不让人省心的。更没见过,在军奴堆里被操养几年之后,还能长出一幅高壮彪悍体魄的。壮得整个玉门关几万人马里没几人能与之匹敌。

校尉忍不住暗咒,真他娘|的命贱到家。

“你把前几天刚发配过来充奴的,好好上上规矩。别他娘|的都跟这个孬种似的,捡块粪都捡不利索,尽拖老子后腿。”校尉指着身边刚被抽一顿的新奴,对地龙道。

这并不是商量,不需要征得什么首肯,所以校尉也不必等什么回答。他说完,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干活!都给我手脚麻利些。”转过身,憋不住火,对着已经挨了不少鞭子的孬种军奴又是劈头一下。那军奴一个趔趄,扯到跟他栓在一根链上的另外几人,立刻便招来其中一人狠狠一瞪,几句咒骂,而其他大多数军奴大约是对这种情形已经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个个一脸麻木翻找着半枯黄草皮下的禽畜的排泄物。

地龙一言没发弯下腰去做活计。肮脏的面孔似乎跟身边或老或少每一张脸一样似乎麻木不仁,弓着身翻找枯草丛,从囚衣破袖子里伸出来的两条手臂骨骼强劲,肌理紧绷,草丛里穿梭的手,手掌宽厚,十指一看便是长而有力,跟大多数军奴颤颤的双手截然不同。箍着脚踝手腕的铁铐宽厚沉重,锁链粗实,比之周遭同伴,他身上的锁具足足扎实了一倍,每跨一步,铁器相摩,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

然他与周遭之人最大的差别却不在如此种种,同样是默不作声,但与那些形容枯槁,死气沉沉的木然面孔不同,脏乱之下,他的五官线条刚硬如斧劈,污垢遮掩背后,倒像是隐藏蛰伏,敛去生机,敛不去隐隐剑眉利目。

那校尉呵斥完了,甩着鞭子骂骂咧咧在奴群边上晃了几个来回,与一道执勤的大小军官下士们胡扯闲聊,大开黄腔,过足干瘾,爽快了片刻,又不知突然哪里不痛快,对着跟前一个佝偻着身子,须发花白的老军奴就是一脚:“老东西,手脚麻利些!”转过头对个副尉之流发牢骚:“奶奶的,真他娘|的倒霉,马上天寒地冻了,突然说要储备狼烟,七间库房十来天时间装满,当我们是修仙了不成,吹口气就能拉出一堆狼粪狗粪?”

“陈大人,您小声点,这话传到将军耳朵里就该轮到你挨鞭子了。”副尉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道。

横了半天的陈校尉嗤了一声。

“唉,陈大人你也别埋怨将军,他不也有苦衷么,谁知道咱这三不管的穷乡僻壤有一朝一日会从天降下一尊大佛啊。再说,库房本就该备狼烟,这不都给咱平时烧炕用了么。”

“行行行,我说你小子,你这张嘴能不能说些爽气痛快的?尽给我找憋屈。”陈校尉嘴上虽然躁得很,却也知道背后议论顶头上司总归不妥,到底没再多说,只将一肚子火气发在脚边的老军奴身上。那老军奴被抽了两鞭,颤巍巍就要倒,陈校官还不罢手,一旁一个年轻军士看不过,上前道:“大人,再打他,他就死啦。”

陈校尉举着鞭子,手在半空里没放下,斜眼瞪着年轻士卒,冷笑:“你替他们求情?省省罢。知道为什么他们被充做军奴?问问他们哪个身上没背人命?到这里来的,不是罪大恶极就是战场上苟活下来的俘虏,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心!”

那年轻军士低头喏了喏嘴。

“早就该见阎王的死囚,发配到军奴营里就是让他们在见识地府油锅之前先尝尝什么是人间地狱。”啪的一鞭子抽下,毫不留情,老军奴背上登时一道血红长口子。

“你们给我听着!”陈校尉走上一处较高的坡地,对着一大片弓着腰背的邋遢奴隶大声道:“上头给下了令,本月十八之前,库房得装满苇草干狼粪,少一簸箕都不成。你们要是觉得这捡粪蛋子的活计累着了,老子可以把你们换去阴山凿石头。我那哥几个正牢骚滚下阴山的倒霉鬼太多,发愁人手不够呢。”

死气沉沉的奴群顿时骚动,校尉接着喝道:“你们还有五天时间,五天后库房不满,老子要挨军法,老子挨军法,回头赏你们十倍军法。”

他话刚落音,立刻有人接茬:“我这大老远的就听到有人要往我那调派人手,是不是真的?回头我来提人你可别不认账。”坡地后面晃出个一身痞气的军官,看着装也是个校尉之流。

“林老弟,你怎么来了?不当监工看着那群狗|日的,将军要修城墙的石块能按时凿出来么?”

林校尉嘿嘿笑了两声,“我那活儿跟你不一样,山上多的是石头,有人挖就行,监工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不像你,这荒草地里半天不见个活物,将军要的粪蛋子你上哪给他弄去?”

“你小子是来说风凉话的?”

“是啊。”林校尉咧嘴笑了一声,眼看有人横眉竖目,马上不痛不痒宽慰,“依我看你也不要太急,倒不如学学我,悠着点。”

“悠?怎么悠!刀就要架上脖子了。那位爷二十就抵达,他治军的手段你我听得还少么?像你这样糊弄,到时候只怕玉门三万守军从上到下都得遭殃。”

林校尉道:“你把库房装满,我把城墙修好就不算糊弄了?玉门关现在是个什么样,就凭这样缝补两下能遮住他的眼?将军这是自欺欺人垂死挣扎。”

陈校尉听了,沉默很久,突然恨恨一句:“你说他掌着大雍朝大半兵权,西部南部大片边境等着他巡守,哪一件军务不比咱这儿重要,真闹不明白玉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到底哪里值得劳他大驾亲自跑一趟?”

守大雍朝东北的边,有这般那般诸多不好,掰手指数不过来,却有一样好。

无战事。

玉门关已经数十年没见狼烟动干戈了。

正是如此,才有那胆大包天的敢挪用储备狼烟烧炕,才有城墙修缮一拖再拖。

“他是大人物,国之栋梁,朝廷肱骨,想什么哪是我们能摸得准的。”

“摸准摸不准往后我们都得绷紧皮肉。”陈校尉整了整衣甲,半晌,转而对着军奴呵斥一声,“都给老子卖力找粪,不然就跟老子身边这位兄弟凿石头去!”

一旁那年轻军士听了多时,终于憋不住开口问:“大,大人,你们在说谁要来玉门巡查?”

陈校尉横了那军士一眼,“不该问的别问,想吃军法不成?”

军士缩了缩脖子,正想退远一点,却突然又听陈校尉道:“告诉你也不打紧,反正今天回城之后将军就要宣布了。”卖关子似的顿了顿,缓缓道:“常胜侯要来玉门。”

“常、常……常胜侯!”

军士听了那名号瞪眼顿了多时,结结巴巴声音却不小:“常胜侯萧,萧……”

“萧乾萧大人。”陈姓校尉没好气嗤了一声,“瞧你那点德性。”

他说得轻巧,四下里却炸开了锅。

军奴堆里的地龙这时缓缓抬起了头,污垢之下看不清他什么神色,只在听到军士们喧哗喊出那个尊谓时,冷硬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一双原本满目沉静的异瞳,一瞬间利如剑,锋利的目光掺着莫名的情绪,迸出野兽一样生猛的气息。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常胜侯 (55txs.com)”查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