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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自谈易谦记忆深处的一道声音……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此刻静止,注意力全都转向了病床上那位欲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的老人。
“伯……父……”
夏子悠的眼眸瞪大。
罗伯特已经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相较于夏子悠与罗伯特的震惊,谈易谦的表情却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他的黑眸黝黯,平静的注视着谈父这个他在幼年时曾视为偶像的亲人。
反应过来的夏子悠用力挣开谈易谦的钳制,她激动地移至谈父的身旁,喜悦却难以置信地逸出,“伯父,你醒了?”
谈父双手支着身子,眸光慈爱,语速并不快,“你……是夏子悠?”
夏子悠连忙拿了一颗枕头垫在谈父支起的脊背后,用力点头,“恩。”
“你是安凝的女儿?”谈父深深地望着夏子悠,好似能在夏子悠的脸庞上看见他曾经深爱女人的几处影子。
夏子悠依旧不敢置信,“是,伯父,您真的醒来了?”
谈父凝睇了夏子悠半晌,最后缓缓逸出,“你长得好像你母亲……”
感动于这一刻看见谈父和蔼可亲的温和脸庞,夏子悠哽着声逸出,“伯父,您能醒来,我真的好开心……”
罗伯特转过脸看向谈易谦,因震惊而说话颤抖,“易……易谦,你爹地他……他醒了。”
谈易谦始终注视着谈父,却没有说话。
谈父慢慢转首,看向谈易谦,十多年未见,却丝毫没有隔断他们父子间的亲情,彼此都能够在对方的眸底感受到浓浓的思念。
这一刻,夏子悠看向谈易谦……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带她来见谈父,当他静静地凝视着谈父沉睡的脸庞时,她能够感受到他内心始终潜藏的那股对父亲敬重和道不出的浓浓思念……她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很想他的父亲。
“我以为你会睡一辈子。”
看着父亲,谈易谦终于淡淡吐出。
谈父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跟谈易谦说话,却突然发现他的下半身根本没有丝毫的气力。
夏子悠连忙搀扶住谈父,“伯父,您还好吗?”
谈父颇为痛苦地皱眉,“我的腿不能动……”
夏子悠连忙道,“我去替您唤医生。”
罗伯特见状,立即道,“还是我去唤医生吧……”说罢罗伯特立即奔出病房。
……
不到片刻医生就来了……
为了方便检查,医生屏退了所有的人。
此刻,谈易谦独自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前,夏子悠与罗伯特则守在病房门外。
夏子悠不时抬眸看向谈易谦,眸光有着疑惑和不解。
罗伯特注意到夏子悠的举动,自顾自回答,“是不是觉得易谦的表现很奇怪,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悦?”
夏子悠沉默着,却似在等待罗伯特的解释。
罗伯特继续道,“我认识易谦的时候,易谦虽然还在念大学,但整个‘谈氏’就已经是易谦在扛了……那时候,我知道伯父成为植物人的事实,但我鲜少听过易谦提起伯父,直到我跟谈心有交集后,我才从谈心的口中得知,其实,易谦和谈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造成易谦和伯父关系不好的原因是伯父曾经为了你亲母而忽略了自己的家庭,导致易谦的童年都存在于父母争执的阴影中,但是,易谦其实很在乎伯父,因为易谦小的时候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崇拜着自己的父亲,他一直都觉得他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最博学多才的人……”
夏子悠再次抬眸看了一眼那抹傲然挺立的身影,心脏处传来微微的酸涩。她一直都觉得她的童年充满着灰暗,却没有想过,她以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其实也承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孤寂和失落,他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争执中过去,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接下“谈氏”集团,要知道,那时候的他还在念书,就已经要背负起复兴整个家的使命,他的母亲一直活在仇恨之中,他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她终于明白他的性格中为什么会是冷漠居多,因为他早就习惯用冷漠封闭自己。
“谈总。”
医生的声音打断了夏子悠的思绪。
夏子悠转过脸,只见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医生朝谈易谦走了过去。
罗伯特亦跟着医生走向谈易谦,夏子悠本能地想要挪动步伐,最后却静在了原地,没有过去。
谈易谦转过身,沉声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医生道,“首先应该恭喜谈老先生能够醒来,虽然植物人醒来的例子国内外屡见不鲜,但总算是一个医学奇迹……我已经替谈老先生做过全身检查,尽管有很多项体检都没有符合健康人的正常指标,不过这些都可以在以后慢慢调理……只是唯一遗憾的是,谈老先生因为常年沉睡,纵使我们很注意不让谈老先生身体的任何一个器官出现萎缩的现象,但谈老先生的腿部还是出现了肌肉萎缩现象,这种萎缩想要治愈非常困难,尤其谈老先生的年龄已经没有办法去做需要体力的物理治疗,所以我想谈老先生未来恐怕也没法直立行走……不过,无论如何,谈老先生能够醒来真是件令所有人都欣慰的事。”
罗伯特瞪大眼眸,“这么说,谈伯父以后都要坐轮椅?”
医生颔首。
谈易谦面容沉静,暗黑的眼眸却透露着他忧思的情绪。
上了年纪的医生轻拍谈易谦的肩膀,“孩子,不要觉得遗憾,我看过很多成为植物人的病患,最终能够醒来的几率不占百分之三……你应该觉得幸运的,至少你等到了你父亲醒来。”
谈易谦轻点了下头,“谢谢。”
医生离开后,罗伯特这才注意到夏子悠居然没有跟过来。
罗伯特急忙移至夏子悠的身畔,疑惑地问,“你怎么都不好奇谈伯父的情况?”
夏子悠认真问道,“伯父他还好吗?”
罗伯特随即将医生对谈易谦所说的话向夏子悠叙述了一遍。
夏子悠听完后虽然有些遗憾,却觉得医生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至少谈父还是醒来了。
罗伯特道,“走吧,我们进去看伯父吧!”
夏子悠轻摇了下首,“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的时候替我向伯父说声抱歉。”
罗伯特不解,“子悠,你这是怎么了?”
夏子悠抬眸看向罗伯特,平静逸出,“我跟妈咪和言言说了,我今天会回国……”
谈父能够醒来,她很开心,但是,谈父的醒来改变的是整个谈家,却改变这个世界发生的其他事……
她和整个谈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罗伯特烦躁逸出,“子悠,你就不能等事情解决了再说吗?”
“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要解决的事情,一切都没有变,他走他的,我走我的。”越过罗伯特,夏子悠兀自迈开步伐。
谁也没有想到,在夏子悠迈开步伐的那一刻,谈易谦冷冽低沉的声音却传来,“谁准你离开的?”
夏子悠身子一震,顿时感觉到脊背一阵冰凉。
曾几何时,他给予她的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冷和恐惧,她的心泛着凉意,但她没有允许恐惧淹没她的判断,仅仅停顿一秒,她的步伐便继续朝向医院的电梯。
然而,在她欲步入电梯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还是被那股她所熟悉的霸道劲力所攫住。
她试着挣扎,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谈易谦紧紧地擒着她的手,背对着罗伯特,低冷逸出,“帮我通知我母亲和谈心……”
罗伯特不放心地蹙眉,“你要带子悠去哪?”
谈易谦没有回答罗伯特,而是牵着夏子悠的手径直步入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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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内,知道谈易谦不会放手,夏子悠没有再费力挣扎,而是冷声质问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谈易谦淡淡吐出,“医院。”
夏子悠仰首看向他冷峻的侧颜,“谈易谦,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做任何决定!!”
谈易谦尚未回答,电梯门却“叮”的一声开启。
看着医院大厅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避免引起公众话题,夏子悠没有再说话,而是跟着谈易谦的步伐走出医院。
谈易谦的司机早已经将车停在医院的大门外,并已经打开车门。
谈易谦钳制着夏子悠的手并没有分开,他冷声道,“上车。”
夏子悠平静道,“我没有义务跟你去哪里。”
谈易谦暗眸睇向夏子悠,“我带你去医院是因为医生说你的身体太过虚弱,如果没有留在医院调养好身子,你不止是保不住孩子,你甚至会保不住你这条命。”
夏子悠猛地抬眸,讶异这一刻从他口中所说的话。
谈易谦松开她的手,再次逸出,“上车……我保证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
夏子悠终究还是坐上了谈易谦的车。她信了他,因为他做事向来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如果他想要对他做什么,以他的性格,他不必跟她用这个缓兵之计。
车子缓缓驶在洛杉矶平稳的郊区道路时,夏子悠打破沉默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谈易谦目视着前方,平淡逸出,“一个可以谈事情的地方。”
夏子悠没有再说话,亦将视线放在了前方。
渐渐地,夏子悠发现她熟悉这条路,因为这条沿海公路,谈易谦也曾经带着她来过这块海域。
倏然的,那些已经逝去的回忆开始在夏子悠的脑海中播放……
车子在沿海公路停驻。
司机随即下车,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
夏子悠透过车窗望着眼前的这片海域,倏然想起谈易谦曾经在这里抱着她强吻的画面……她还记得那时候是他因为了然的病而消失了一个多月,她当时以为他是因为知道他身体原因而不要她,她很失落……之后他们就是在这片海域和好。
谈易谦问,“知道这里吗?”
夏子悠轻摇了摇首,“不记得了。”
谈易谦深沉眸底闪耀着质疑,“真的忘记了吗?”
夏子悠看向他,反问,“你要我记住什么?”
谈易谦望进她的眸底,“不,我更想你忘记,但你此刻所表现的遗忘太过明显,恰恰说明了你的掩饰。”
他有种天生的本领能够看穿人心,她知道她没有本事敌过他,她索性保持沉默。
谈易谦轻叹了口气,缓声问道,“夏子悠,我也没有忘记我们在这里和好的画面,甚至过去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至今都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夏子悠直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谈易谦正色问道,“在你看来,我是否亏欠你很多?”
夏子悠摇首,“我没有这么想。”
谈易谦眯起眼,“五年前入狱的事呢?”
夏子悠垂下眼帘,平静逸出,“我三年前也曾经控告你,所以我们早就扯平了。”
谈易谦又问,“那么,我们的婚姻,你认为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他此刻说话的语气温柔轻缓,就像他以前宠溺她时他会跟她用的语气。
婚姻……
这两个字令夏子悠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其实,在他们已经逝去的这段婚姻里,她真的没有找到他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
他总是体贴她,纵容她,给予她全世界女人都羡慕的宠溺,而她在这场婚姻中,却忽略了他的好,他的包容,甚至错过了很多他们之间重要的日子,比如他的生日……
回忆过后,她如实回答,“你做得很好。”
谈易谦的问题接踵而来,“那么,你现在唯一责怪我的就是我利用我母亲下药的事诬蔑了你?”
夏子悠没有说话。
谈易谦的声音缓柔,“夏子悠,你清楚,我们的性格不合适,我们不可能继续走下去……”
夏子悠出声打断,“你不要说了,当时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当时你想要让我离开,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谈易谦道,“我希望的是你能够从我们的过去脱离出来,而一次锥心的疼痛,远远比拖泥带水的冷战和对峙更来得管用,这对于你今后展开新的生活亦只有益处……”
夏子悠迎上谈易谦幽暗的深眸,“所以,你其实是在为我考虑?”为了让她能够彻底放下而做出的决绝伤害她的事?
谈易谦诚挚道,“不论你信不信,我依旧希望你好。”
夏子悠倏然凄凉地笑出声,“那我也告诉你,不论你信不信,你已经成功了。”对他,纵使还有曾经相恋而难以忘怀眷恋,但是,她早已经没有了期望……
谈易谦深深凝视着她笑得悲凉的美丽脸庞,“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怀孕?”
夏子悠缓声回答,“余医生给我吃的药,我吞不下去……我很努力的咽了,但是全都吐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下什么药我都吞不下去……”
谈易谦懊恼地捶了一下车窗,“这件事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是我的错。”
夏子悠依旧是凄楚地笑,“呵……谁的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谈易谦倏然问她,“你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好似触及到夏子悠内心的敏感神经,夏子悠语调微扬,加了几分的笃定,“我不知道,但我不想伤害他,他是我肚子里的一块肉,他有生命,我做不到那么残忍!”
谈易谦轻扶住夏子悠的肩膀,“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生下了他,于他是否更残忍?”
夏子悠仍是摇首,“我不想考虑这么多。”
谈易谦认真道,“你想想了然……”
夏子悠倏地抬眸,“你让我想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怕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来会跟言言一样和你纠缠不清吗?”
谈易谦直言,“是。”
夏子悠坚定地逸出,“我会带着孩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永远不会再踏入洛杉矶,他不会来纠缠你……”
谈易谦在此刻轻缓却又清楚地吐出,“一纯她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子悠有那么一秒的思绪放空,眼眸亦怔愣地看着他。
“她知道你来洛杉矶的事,也知道你已经怀孕,她告诉我,两个孩子,我只能选择一个,否则她不可能跟我结婚……当然,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会照顾你,履行我做父亲的责任,亦不会让孩子跟着你颠沛流离。”
夏子悠因为无助而揪着椅垫的手指渐渐泛白,脸色亦在此刻苍如白纸。
原来,他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就是想要告诉她,他亦处于艰难的抉择中……
一个是他已经不爱却有责任的女人,一个却是他如今在乎并且想要迎娶厮守终生的女人……
两个女人他都不想伤害。
因为不想再在谈易谦的面前落下一滴眼泪,尽管眼眸灼痛得难受,夏子悠却没有眨一下眼,眸光幽淡地看着他,“你知道没有了这个孩子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我问过医生,他说你这段日子只要静心调养身子,等到怀孕的中期,做合适的引产手术是不会有很大问题的……”
听着他早就已经向医生询问过后说的话,夏子悠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加失去血色。
下一秒,夏子悠打开了车门,径直下车。
谈易谦跟着下车,扯住了夏子悠的手腕。“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会逼你。”
夏子悠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身躯,她迷蒙的眼眸望着前方,冷冷一笑后她以极其平静的语气逸出,“我可以不让你为难,但是,你必须做到我提出的几点要求……第一,允许我将言言改为‘夏’姓,第二,言言在要你们谈家的户头上除名,第三,以后你们谈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再见言言,我需要你保证,如果没有做到以上三点,你们谈家以后的家产都将归言言一个人,当然我不要口头上的,我要的是具有法律效应的白字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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