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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误以为有大客商批发，虽然觉得书籍大卖是靠了行政命令，可《国富论》大卖却是个事实。朱由校一高兴，就做出了一个他和徐光启都后悔不已的事情。
“你在内阁提一下，可以发行国债，但要明确一点，那就是不能强迫，要买卖自由。”朱由校把手一挥，“朕可以先买一百万的，等书卖的差不多了，就全部买成国债。”
徐光启此时并不知道《国富论》会卖到上千万本，当即就应承下来，“臣遵旨。”展颜一笑，又道，“那臣可不客气了，这份国债，臣要定为二十年期，年息多少比较合适呢？”
徐光启故意看着皇帝，想让皇帝反悔，哪知道朱由校大手一挥，“时间长短不要紧，年息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列好计划，看如何偿还。”
朱由校的意思很明确，钱可以随便用，可规矩不能乱。他还想着能抛砖引玉，逐步建立朝廷信用呢，可不愿徐光启急功近利，毁了国债的名声。
怕徐光启不理解，朱由校又解释道，“其实，适量的发行国债，对朝廷还是有好处的。你想啊，国债可以弥补朝廷赤字，不会因为一时周转困难而增加税收。还可以给执政压力，让他在推行大的工程时反复斟酌，不至于过度浪费国帑。”其实，发行国债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把持有者的利益和政府利益挂钩，有利于增加统治基础。只不过这是诛心之论，朱由校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
徐光启点点头，其实，随着对朱由校了解的加深，他也倾向于发行国债。可后世之君是否贤良，却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直到前两天为儿子生气，被老妻骂了句话，他才突然惊醒，“儿子以后能否过好，要看他是否争气。”同样，后继之君能否坐稳皇位，也要看他是否争气。自己年事已高，尽力辅佐今上就是侥幸，又有什么能力去管后来人的事情。
想通了这点，徐光启才故意提起国债的事情，果不其然，皇帝再次提议发行国债，徐光启就将自己的盘算说出，“关于国债偿还，我觉得设立一个专门的偿还基金比较好。”
偿还基金，是朱由校在《国富论》有关国债那部分提到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开列支出计划的时候单列一项，一百万，二百万，用固定的数目偿还债务，多退少补，避免皇帝抽风干预，让户部官员坐蜡。
朱由校点点头，“既然你想好了，那就照此办理吧。”
“臣遵旨。”
国债的发行已经酝酿多时，只因为徐光启想不通才搁置下来，现在他改了主意，内阁很快就通过决议，以国家税收为抵押，发行不记名国债，时限五年，年息万分之六，从明年元旦开始计息。由于担心卖不出去，第一批国债并没有限定总额。
福建福州
林欲辑已经回福建数十天了，却一直滞留在福州城没有回家，每日四处访友，看似悠然自得万事不沾，其实一直在和市舶司官员秘密联系，试图通过他们安抚海商。
一开始，市舶司官员并不相信他。一来他声名不响，二来他拿不出确切凭证证明他是奉了皇帝之命，三来是这些官员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尤其是得知张定和俞济海扯上关系后，更将林欲辑视作可有可无的人物。
面对困境，林欲辑并没有气馁，而是抓住时机做出了好几个预言，扰动了市舶司官员心思后，才将市舶司官员召集在一起，并搬出新任福建巡抚南居益出来站台。
发现南居益对林欲辑毕恭毕敬，官员们这次相信了林欲辑的话，知道他是奉了皇帝密旨来的。趁此机会，林欲辑又宣布了皇帝旨意，说要裁撤市舶司，官员们贪污的银子朝廷不追究了，可他们也被免职了，被责令回家衣冠闲住。
听到朝廷不再追究贪污的事，官员们都松了口气。又听到责令回家衣冠闲住，官员脸上甚至露出了喜色。几个存不住气的，甚至互相道贺起来。
林欲辑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声“败类”。南居益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人捞够了银子，又保留了品级，稳稳当当的回去做乡绅，又怎么会不高兴？”
林欲辑也心有戚戚，苦笑着摇摇头，“和他们比起来，咱们劳心劳力，还真无趣。”
南居益眨了眨眼睛，“那可未必。”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市舶司云消雾散的，当天晚上，提举市舶司事务的吕朝军就被秘密请到一处大宅院里，张定作陪，一个足足有二百斤的大胖子做东。
一看这位胖子，吕朝军就变了脸色，抢前几步上前施礼，“大官人，你怎么来了。”这个胖子姓王名海，听说是当年五峰船主的后人，在海上极有面子，就连现在海上的霸主李旦，也要对他避让三分。
“呸，”王海一口浓痰吐在了吕朝军的脸上，“我要是不来，怕是被你卖干净了。”
浓痰腻腻的，从吕朝军的脸上往下滑，可他根本不敢去擦，满脸堆笑的赔不是，“大官人说的是那里话？下官一向唯官人之命是从，又怎么会出卖你老人家呢。”
王海手一挥，五根手指印印在了吕朝军的脸上，倒是将他脸上的浓痰给打飞了出去，“没出卖我，那为什么收拾行礼啊？”
“这，”吕朝军面露苦涩，“大官人有所不知，朝廷裁撤市舶司，我不是提举市舶司了，自然不能继续住在衙门里。”
“是吗？”王海突然笑了，“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王海伸出又粗又短的手，在吕朝军脸上摩挲着，“你看你，事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现在挨打了吧，多不值。”
“值，当然值，”吕朝军点头如捣蒜，“下官做事不周全，大官人这巴掌，正好给下官长点记性。”
吕朝军的知情知趣，终于打消了王海的猜疑，他哈哈大笑，豪爽的拍了拍吕朝军的肩，“我错怪你，自然要给你赔罪。等会你走的时候，去园子里好好挑挑，找两个金丝猫回去。”说到这里，王海忍不住捧腹大笑，“我可记得，你第一次见金丝猫的时候，可是大呼妖怪来着，现在倒好，每次有了新货，你都要过来降妖伏怪。”
吕朝军也陪着笑，“下官也是觉得稀罕，其实金丝猫也就那个样，毛孔粗糙又有体臭，还缺少东瀛女子的温顺。”
这句话，又逗得王海哈哈大笑，笑够了，才示意张定给吕朝军说话，讲述今天喊他过来的目的。
“吕兄，你也太好欺负了。林欲辑一个幸进之辈，就吓得你胆颤心惊，乖乖的搬出市舶司。”
吕朝军被王海又打又拉，早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可面对张定时却不害怕，头一摇，眼一瞪，“林欲辑有圣上旨意，还有南居益帮忙，我要是不乖乖听话，这时候就住在大牢里面了。”
张定神情一滞，看了王海一眼，想得到他的支持，却发现王海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心一凉，当即打消了求助的心。
稍稍放缓语气，张定尽量劝说吕朝军，“接了圣旨也没什么，只要吕兄不要急着搬家就行。”
吕朝军一怔，“慢点搬？”
张定点点头，“对，慢点搬。”
“为什么？”吕朝军脸色数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什么。”张定这回倒不是故意摆谱，是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被王海推出来当挡箭牌，可并不是王海的心腹，自然不知道王海的全部计划。
只不过，凭他对王海的了解，应该是王海有大动作，说不定会把东南搅得天翻地覆，彻底打消朝廷插手海上的念头。
而且，从王海让他约俞济海见面就能够知道，王海的计划一定和大海有关。
吕朝军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和张定的跃跃欲试相比，他却恨不得能够躲得远远地。
正要想办法推辞，吕朝军却听到了屋外传来一阵噪杂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王海大怒，想要出门去看看，可刚走两步，他就猛地收回了脚步，向屋内跑去。
王海的耳朵很灵，这是他在海上磨练出来的技能，虽然上岸多年，也没有完全退化。正因如此，他才在噪杂中听到了金器交鸣声，警觉性极高的王海，当机立断要从密道中逃跑。
可惜的是，王海还是发现的太晚，他还没有跑到内室里，屋门就被人大力踹飞了。
在吕朝军和张定的惊叫声中，俞济海横刀而立，“王海，王大官人，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我来了。”
王海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呸”，一口浓痰吐在张定脸上，“你这个叛徒。”
“不，不是我。”张定急忙摆手，王海即便束手就擒，他在外面也有着无数的死士，若是让他认定自己是叛徒，肯定会给张家带了灭门惨祸。
王海却懒得理他，回头笑呵呵的看着俞济海，“俞将军，幸会幸会，这一局，你赢了，可下一局，却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样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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