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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提到了外甥婚事的缘故,陈贵妃突然间想到了自家儿子的皇妃人选。
她端正身子,饶有兴致的开口,“你表弟的婚事如何暂且不提,小五你今年也十八岁了,心里有没有看中的女孩儿,若是有中意的,说给母妃听听,我同你父皇说,让他给你赐婚。”
五皇子笑容温煦,对母亲的提议不为所动,无奈摇头,“母妃还不知道儿臣吗,如今一心扑在正事上,对于女儿私情暂无想法,更何况四皇兄也还未娶亲,儿臣不急。”
“老四啊。”陈贵妃轻哼一声,“他和你能比么?”
不过是一个低位嫔妃所生,和她的儿子天壤之别,不过婚事赶得太急也不好,京中这些贵女她暂时没有太合心意的,再看看也不打紧。
这么想着,她歇了追问的心思,“既然小五你现在没想法,专心正事,那母妃和你父皇就多替你费费心,怎么都要给你娶一个合心意的女孩子。”
“那就多谢母妃了。”五皇子笑笑,似是接纳了母亲的这番慈母心肠,只不过低垂的眉眼间尽是冷淡。
合心意?
且不知,到底合的是谁的心意。
***
成国公府。
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在过于安静的书房中,低眉垂眼的几人各自看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府里这位主子已经接连多日心情不佳了,任谁都不敢在此时犯忌讳,要不然轻则被遣送出府发配庄子,重则悄无声息没了人影儿。
虽说扔了一整套贵重茶具,澹台晔脸上却没有明显的气怒之色,神情格外平静,除了力气用的大些,几乎就像是不小心一般。
“两天一夜?”他看向刚才回报消息的随从,语气随意,“你跟我说,我未婚妻在平郡王府的小香山别院里和魏晅瑜呆了两天一夜?”
不止永平侯,还有延平长公主、平郡王世子、惠安侯府小姐,肃亲王家的小公子,随从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口,只轻声回了一句,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尤其是未婚妻那三个字,听到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澹台晔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挥挥手,“好了,你们都出去,该盯的继续盯着,有事再来回我。”
众人如蒙大赦一般迅速退出去,书房里再度恢复安静。
“魏晅瑜。”澹台晔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眼神极冷。
男人对情敌天生有着敏锐的直觉,小时候就想从自己的身边抢走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不死心。
“我该称赞你一句痴心不改吗?”他踢开脚边的碎瓷片,看向桌案上的书信。
退婚不过短短半月,他这里就截了三家想要向长兴侯府求亲的人选,虽说这些人不过是趁火打劫心存攀附,但他仍旧很不高兴。
他闹了脾气的未婚妻即便退婚,那也是他成国公府的人,轮不到那些破落户来占便宜。
不过,这些人好处理,魏晅瑜却是有些麻烦。
他从前讨厌这个人,连带着宁宁同他也甚少有交集,不然他还能唱一出“永平侯居心叵测夺人未婚妻”的戏码,只要宁宁对他心存厌恶,魏晅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她欢心。
不过现在有平郡王府同惠安侯府之间的婚事做桥梁,他显然是抓.住了亲近宁宁的机会。
这世上总有一些恶心的人,觊觎别人的东西。
“宁宁。”澹台晔看着腰间针脚粗糙的荷包,低声自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收他的信,不见他,不允许他上门,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过去十年的感情从不存在一般。
“你怎么敢?”
如果生气就对他发脾气,对他有不满抱怨就说出口,为什么要退婚,又为什么要彻底把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这才多长时间,不过几年功夫,她就变了。
“你怎么能变呢?”
“不可以,我不会允许也不会同意的,宁宁,你始终要回来我身边。”
和煦春风中,低语声渐渐消散,直到再也听不到半个字。
***
领了皇命去大理寺和诏狱转了一圈儿的魏晅瑜,在路经以往买话本的书肆时,习惯性的停下了脚步。
虽然之前通过血与泪的教训证实了话本里讲的东西全是骗人的这一事实,但他到底习惯使然,没忍住又去买了几本。
第一次上门时差点被傻的书肆掌柜如今再见到这位老主顾,早已能态度熟络的聊上几句,“小的见过侯爷,咱们店里最近又收了不少新话本,一本一本我全都给您留着呢,保证您满意。”
若说从前还有些担心害怕,现在店主见到这位贵客只恨不得放鞭炮庆祝,要知道,因着沾了永平侯大人的光,他这店铺近几年都安稳得不得了。
无论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巡城御史都会给个面子,就连街上的地痞流氓都不敢来闹事,毕竟,永平侯的名头不是一般得响亮。
魏晅瑜看着自己怀里的一匣子话本,默默地上马回府。
等晚间用过饭食,对着一堆写满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话本他完全提不起兴致,于是挑挑拣拣找到了一本传奇故事话本翻看起来。
作为一堆情爱话本中的清流,这个传奇话本讲了几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比如伪装家仆的富家公子最后被爱慕的富家小姐拒绝孤苦一生,伪装普通人的大侠被同行好友绝情断交孑然一身流浪江湖,伪装病弱哑巴的贵公子被媳妇儿悍然和离后悔莫及……
总之,一言以蔽之就是——骗人没有好下场。
轻则孤苦无依,重则众叛亲离,好一些是娶不到媳妇儿,坏一些是娶了媳妇儿之后她还会跑!
越看,魏晅瑜眉头皱得越紧,莫名其妙的,他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指引。
再联想到前几日.他关于未来岳父性情的考量,这会儿彻底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正直人,决不能再蒙骗亲人和未来岳父!
这厢小侯爷大晚上急匆匆的收拾一番入宫觐见,那厢,窗外夜风清冷,被扔在桌案上立了一记大功的话本一角露出了作者名字。
“痴梦客。”
***
作为帝京最知名的酒楼,摘星楼一向客似云来。
薛蕲宁同程菡刚上三楼,就听到朝气盎然的少年声音,“程姐姐,薛姐姐,这里这里!”
周懋终于等到两位大.腿,笑嘻嘻的一路跑过来,态度就像对家里兄姐们那样充满了热情,“两位姐姐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
薛蕲宁看着这个热情开朗自来熟的少年,同程菡相视一笑,三人步入早已备好的雅间。
“我点了摘星楼最出色的几味点心,两位姐姐快来尝尝,还有我专门从家里带出来的桃花糕,软糯香甜还美容养颜,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周懋不愧是小狗腿,想要讨好人的时候一言一行都让人熨帖极了,脸上的酒窝里似乎都盛着蜜。
程菡从善如流的吃了块桃花糕,很是将其称赞了一番,末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毛毛这么机灵,姐姐们就放心了。”
薛蕲宁看着准备忽悠小狗腿的程菡,眼观鼻鼻观心,只把自己当个木柱子,说真的,待会儿的情形她有点儿不忍看。
记得上一次程菡这么忽悠人时,对方好似揣着一腔热血跑去了西南?到如今已有三年,那人好像还没回来……
就是不知道这小狗腿会是什么反应了。
薛蕲宁这次出门带了些花茶,程菡负责游说,她只负责泡茶。
氤氲的热气中,她将泡好的花茶递到了周懋面前,“你先尝尝。”
这位出身尊贵且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小公子显然对这散发着异样花香的茶叶极感兴趣,看得目不转睛,品茶时模样也格外认真。
虽说外表看起来不着调,像个天真不知世事的纨绔,但薛蕲宁并未太早下结论,毕竟,一个人能有多少面,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
这是她从澹台晔身上学到的很重要的一个教训。
周懋品茶的姿态认真中透着矜贵,一番品尝后,他眼睛亮亮的看着两人,“姐姐们要和我说的生意就是这种花茶吗?”
程菡点头,“不止是花茶,还有更多。”
“首先,我们从花茶本身来说……”摆出认真模样的程菡极有魄力,纵然薛蕲宁知道好友心里的打算,也不禁为这种模样动容。
她从小喜欢程菡佩服程菡不是没有道理的,她身上有着许多她向往却没有的特质。
不过虽然她本人没有,但至少有一个挚友,这么一想,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程菡从花茶本身的价值说到品种、功效乃至未来创新的无限可能,宏图从帝京延伸至江南甚至邻邦异国,如果不是本朝开拓海外热情不足,恐怕她口中的“事业版图”还将越路跨海,达到未知的新世界去。
总之,在程菡的口中,花茶生意是能赚大钱且利国利民的大生意,这时候不掺一脚,简直会后悔一辈子。
这些说辞来之前,两人简单沟通过,薛蕲宁是知道大概的,但是现在再听程菡这么认真一说,不止周懋,连她都有些热血沸腾。
江南,西北,西南,富饶之地,贫瘠之地,烟瘴之地,那些他们在帝京里的人从来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人情与风景,充满了令人心动的魅力。
即便只是随口言说,也让人心动神摇。
薛蕲宁有些失神,国朝这么大,甚至陆海之上还有许多不曾听闻的外邦与异国,但她的心却这么小,小到曾经只能看到眼前,只看得到自己的难过与委屈。
人怎么会这么渺小呢?
活得浑浑噩噩的时候每一天就这样过去,活得清醒一些有目标一些,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如果她能看到更多,那她的心是不是也能感受到更多?
小时候那种天真的想法,想让大家都开心,想让所有人都吃饱,路上不要见到可怜的乞丐,这些是不是都有可能会实现?
神思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幅幅斑斓的画卷从眼前划过。
“阿宁?”
“薛姐姐?”
耳边响起程菡同周懋呼唤她的声音,薛蕲宁收回心神,愣愣的看着眼前两人,陡然开口问了一句,“阿菡,毛毛,你们有没有想过,去看不一样的世界?”
“新鲜的,宽广无垠的,令人心潮澎湃的,新世界。”
更甚者,不只是看,而是努力去创造,就像那些为官造福一方、为相治国平天下的人们一样,去开创属于自己的国朝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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