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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束玫瑰花,最后还是被许佛纶带回了饭店的房间里。
路上,荣衍白说:“我向来大度。”
从来不和手下败将一般见识,何况只是一束花。
许佛纶不知道他当时下车和康秉钦说了什么,就算说了不悦耳的,这两个男人也不会有一个让她看出半点破绽。
她把卡片收起来,笑着摇摇头。
“写了什么?”或许是情绪酝酿了很久,荣衍白几乎到了她暂住的饭店,才问了这么一句。
许佛纶压紧了坤包,取笑他:“你不是大度吗?”
荣衍白的眼睛里有笑意,拍拍她的手:“偶尔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
她不理他,推门下车。
他跟上来,没有像时下的年轻情侣那样和她牵着手,但指尖在行走时无意会蹭到,碰上就勾一勾,都是弯弯绕绕的心思。
“我说荣先生,”她在电梯外将他拦下,手指轻轻地在他肩头一点,“您好像不住这间饭店,更深夜半,跟着独身的女人一路,不合适吧?”
荣衍白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挪到了她的脸上:“送女士回住处,是我应尽的责任,这就要告辞了,晚安!”
许佛纶进了房间,拉开窗帘。
楼下荣衍白的汽车尚未离去。
她摁开了电灯,将玫瑰花插进玻璃瓶里,摆在窗台上。
这里不似六国饭店,会有个精致的小阳台,但终究是在属于自己国家的土地上。
南京国民政府至今尚未收回东交民巷。
楼下的汽车离开了,窗外在飘雪,送夜宵的女招待说这是承德今冬第一场雪,瞧这势头,等明天就可以去热河行宫泡温泉赏雪了。
咸丰十一年,辛酉政变后,热河行宫就渐渐衰败。
民国十一年,她跟着康秉钦的混成旅路过行宫,曾骑马去木兰围场看冬日里的玉树琼花。
那时候的草原仍旧广袤,湖泊依然美不胜收,只是早已不似传言里皇家秋狝的繁盛景象。
许佛纶笑一笑,接受了女招待的善意提醒。
夜半,风雪大作。
窗户被刮得呜呜作响,很有鬼哭狼嚎的意思。
她从梦中醒来,起了身,还未及摁亮台灯,就觉察出房间里多出个人。
睡意全消。
她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摁了摁要跳出来的心脏,感叹:“荣衍白,三年不见,身手见长!”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毫无察觉。
更为古怪的是,他坐在床尾凳里,声息皆无。
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不是他旧疾复发的好时候吗?
他不答话,先是咳嗽,一阵儿紧似一阵儿,压抑地太久,迫使他的背脊都蜷曲下来。
许佛纶赤脚下床,摸到尚温的茶壶,倒了杯水喂给他,再顺一顺气,看他苍白的脸色。
白天只顾上忙乱,确实没有仔细看过他。
人瘦的很了,阴柔的眼睛,越发显得虚弱。
她抱着膝盖坐在他脚边:“既然来了,怎么不床上躺着?”
荣衍白歪在沙发里,落拓一笑:“我睡不着,想着来看看你,原打算在饭店楼下坐一阵儿,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离你越近越是这样。”
进了屋,她睡得正沉,他不忍打扰她,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坐一坐就好。
至于为什么不和她同床共枕,他是怕,怕自己的贪婪惊扰到她。
不想久别重逢,所有要讲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清,就被一场不受他控制的欢好破坏了气氛。
她仰着脸,披在肩上的卷发衬得脸越发的小,水光潋滟的眼睛还是和梦中的一样,如今光是看到想想,他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欲望。
他托住她的下巴,亲吻她。
她被迫坐直了身体,回吻自己的男人。
余下一半的夜,台灯始终没有打开。
她伏在床上看着黑暗到晨曦,数得清楚手心下压着的巴掌大的床单,到底有多少经纬。
窗外的雪花飞进来,倒不急不缓地落下,都落在她跟前,也不知道最后花了谁的眼睛。
民国十五年,她离开前,与他抵足而眠。
如今,她回来,仍旧和他行交颈之好。
那晚酒酣,以致这三年,才是她沉醉不醒的梦。
清早,女招待来送早点,猛然见着位先生吓了一跳。
荣衍白对她歉意一笑,比了个手势。
女招待心领神会,这才悄无声息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许佛纶错过了早饭,连火车上的午餐也差点错过,火车猛地摇晃,哨笛嘶鸣,然后她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要进站了,阿佛已经有两年,没回来过了。”
他不是对她漠不关心,反倒是情至深处,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她唔了声,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懒洋洋地笑:“你记得倒清楚。”
荣衍白也不答话,只是笑,若有若无地和她亲昵。
外头飘着雪,车厢里却这样热,许佛纶推开他,起身向别处去。
一路上他也没放开她的手,有人叫一声许先生或是凤鬟小姐,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和人笑着点头,倒像是唤的是他,到后来人家索性连他一块问候。
走到了二等车厢尽头,人和行李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再往前走,就得吆喝着让人腾地方。
许佛纶停在过道上,捂着发烫的脸瞪他。
荣衍白还是将她护在身前:“阿佛昨夜里,还好吗?”
声音轻不可闻,她停在耳朵里,心头狂跳。
她曲肘打他。
他笑着,生受了教训:“这句话,三年前我就该问的,只是当时太匆忙,如今也极不合适,太失礼了。”
车厢里传来忽高忽低的埋怨,山呼海啸的呼噜,甚至杂物互相碰撞的怪响,还有人笑有人叹,事态万象里只有他们在谈情说爱。
背着人,悄悄地讲闺房中的话。
许佛纶低着头,看鞋尖,上头的小涡纹看得人头晕:“好,好的。”
荣衍白没笑,也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等到她的不适散尽,他才开口:“我知道这里极不合适,但是我有些等不及了,阿佛,回北平,我们结婚。”
“知道不合适,你还讲!”她笑,推开他,往自己的车厢里走,“你再等等吧!”
“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康馥佩在车站门口接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荣衍白的车:“看他那样子,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劝说的答应了,家是不要想回了,许佛纶,你快点答应啊!”
许佛纶看着她叹气:“结了婚的女人,胳膊肘开始朝外拐了。”
“订婚,是订婚。”康馥佩要烦死她了,握着方向盘瞪她。
她摊摊手:“有什么区别么,袁劾朗不是放言,最迟三个月就要把你娶进门吗?”
康馥佩作势要打她:“我来接你,是有公事要谈,年纪越大越不正经。”
“你说,你说。”她笑。
“疫区的传染病确实很棘手,你收容的灾民里也有小部分感染了,我和袁小四的意思是打算先治好他们,再往陕西去,院长看过你的信也同意了。”
许佛纶说:“你想好,这不是小事。”
康馥佩说:“济世救人本是我们的责任,无论医院还是疫区都一样,现在这里的临床经验太落后了,若是能在实际病例中得到进步,就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这样的乱世,太平的话也是奢望。
许佛纶说:“袁小四要三个月时间娶你,是真心实意的。”
康馥佩点头:“我答应他了。”
“你们能有共同的信仰,一致的目标,这是最难得的事情。”
康馥佩笑:“你知道吗,我们曾去过战地医院的,就是你离开天津那年,后来战争到了上海天津,这算是又转回来了。”
她还说:“我去年给你写信提到袁小四的导师给他寄了份杂志,说英国医生在抗击感染方面取得巨大的成就,今年的《不列颠实验病理学杂志》里就提到了霉菌培养的杀菌作用。”
说起这个,她太过兴奋,手忙脚乱地从车里将杂志翻出来,塞进许佛纶的怀里。
“你看看,你看看,”康馥佩笑着,告诉她页数,“以后如果能广泛使用,病人再也不用受到感染的痛苦了,像当年康小六那样的腹部感染……”
康馥佩觉得什么不对,收住了话,看向许佛纶。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她说的论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埋在了心里头?
许佛纶看完,将杂志阖上还给她:“是好事。”
康馥佩嗯了声:“现在也只有和你分享这个喜悦了,我前几天去天津给蕴君看病,她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可就是精神状态太差,几乎认不出她来了。”
袁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家父子身上,不惜将女儿送给人做姨太太,就是希望东山再起,可如今南京国民政府已经成,袁家的梦想彻底破灭。
许佛纶没说话。
康馥佩叹气:“蕴君是个受新式教育的女性,怎么能忍受林家那样的环境,还有个成天上蹿下跳的柳瑛,蕴君现在忘性很大,每天昏昏沉沉。”
许佛纶说:“她结婚只是为了应付父母的期望,现在她还不打算离婚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康馥佩沉默了会,“林祖晋对她倒还不错,林鸿全也没亏待她这个儿媳,大约是真的心灰意冷,才这样浑浑噩噩吧。”
走错了路,只有加倍地弥补,才能回到正途。
康馥佩还在说:“……你说她糊涂吧,说话清醒的很,说她清醒,哪个正常人有她那样的状态,跟别人催眠了似的……”
催眠?
许佛纶心头一抖。
康馥佩把车猛地刹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从车前推搡着过去的男女:“这不林祖晋的小老婆,怎么在这里,还跟日本人在一起,搞什么名堂!”
许佛纶扭头去看。
街口,柳瑛正和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男人拉拉扯扯。
那男人揪着她的手腕,握住她的下巴,凑嘴过去要亲她。
柳瑛一巴掌将他扇开,拼命往一个胡同里跑,大衣摆被风吹起来,露出里面被扯破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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