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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鹤唳收到赫连珠传出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十日之后,那时候他已经和宁为粼派过来的人商讨举兵南下的事了。看到上面她传过来的消息与自己猜测的相当时,他到底还是为赵池馥捏了一把汗。
人在他手里,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短时间内他抽不开身去想法子救她,亦是不能出现在上京里。
“大人,这儿还有一条路,是不是从这里围攻会好些?”张江还在仔细研究石桌上的地形图,丝毫没察觉到对面的人正盯着手里的信纸发呆。
“大人?”
他重新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
这会儿的赵鹤唳才听到他说的话,抬起毫无情绪的眼神看向他。
“卑职说,这儿还有条路,从这里包抄过去围攻会不会好些?”他再次抬手划过手里的地形图。
赵鹤唳看一眼,尔后便摇了摇头,否决道:“这条路不行,这条路有溪流流过,冒然走这条会引起他的怀疑,薄云暮对燕国的地势图十分了解,他不是不懂兵法之人。”
当初他们俩人联手时,赵鹤唳就曾给过他一张天烬国的地势图,那时候的薄云暮就曾表现出自己对兵法相熟的那一面来,这些都是赵鹤唳曾经看在眼里过的。
“倒也是,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轻而易从天烬国逃脱了。”张江回想起当初曾与他交过手的那一次情景,亦是深有体会。
“所以我们要选一条不会引起他怀疑的路来。”赵鹤唳对着他笑笑,仿若已经胸有成竹。
“看来大人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张江不知晓他说的是哪一条,但也没明问。
赵鹤唳让他先回去,说自己到了带薄乾朗念书的时辰了。张江回过身子,看到不远处那个拿着书乖乖坐在廊柱底下等的小家伙,顷刻点点头,从院子里走了。经过薄乾朗身边时,还拿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家伙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时不时就来找赵鹤唳相谈事情,一谈便是好几个时辰。
“舅父,今日我们学什么?”
张江人一走,他便站起身子,朝赵鹤唳跑来,将手里的书摊开到他面前。
“学这个。”
赵鹤唳的手一指,停留在书上的出师表里。
“这个?”
薄乾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便轻轻叹了一声气,这篇词太长了,他字都还没认全呢。
“别担心,舅父分几日教你。”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赵鹤唳急忙开口笑着宽慰他。
“那我便放心了。”
这下,小家伙的脸上才有笑容。可见,他对赵鹤唳既有尊崇又有敬畏之心。
等教他念完书,再让红棠将他带下去后,赵鹤唳才将赫连珠寄过来的书信重新拿出来摊开,在纸上落下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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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凤玺交到了赵池馥的手中,她梳着凤冠发髻,身穿母仪天下的凤袍来到御花园里,给赵鹤唳选秀女。
虽说入秋后有些凉意,但御花园的两边长廊上都置了地龙,这会儿站在廊子里,倒是也不觉得冷。而且御花园里的各种参天大树和花草们头染上了一片黄,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伴随在赵池馥左右的是公孙翎和陈语嫣。陈语嫣的肚子已经初见端倪,旁人只消一眼便知道她是有了身孕的。底下的几个秀女见到独独她顶着个大肚子,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眸。陈语嫣轻轻抚着,装作看不见似的。
“仔细着些你们的眼珠子。”
许嬷嬷亦是见到了那几个胆大的,悄悄然走过去低声责骂了一句,也算是给她们的一点提醒。
那几个秀女一听,急忙将羡慕的眸光收起来。
赵池馥看在眼里,倒是笑着坦然道:“若是能选入宫当秀女服侍在皇上左右,你们也能像陈昭仪这般。”
这话一出,底下的秀女脸色便不一样了,都纷纷露出笑容来。她们原本都拘束着站着,有了许嬷嬷的那一番话后,更是拘谨得不得了。此刻见到皇后娘娘是如此好说话之人,这心便都放回了肚子里,身子便也跟着没那么拘谨了。
许嬷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过等拿册子的姑姑一过来,她便少了几分尴尬神色,连忙拿着册子走到赵池馥面前,呈上道:“娘娘,这是今日入宫来的秀女名册。”
“嗯。”
她轻微点头,将册子拿过来打开,指着排在第一的名字念道:“林珠玑。”
“小女在。”
下一刻,便有一道轻柔的声音从秀女行列中传出来,紧接着,人站到了赵池馥跟前。
“声如其人。”
站到人前的林珠玑,亦是轻轻柔柔的长相,身子也是单薄得很,给人一种好似风一吹便能吹倒了似的。
“娘娘过奖了。”
林珠玑福了福身子,这宫中的礼仪行得十分到位。
“你是林尚书之女?”
名字边上便写着她的祖籍,赵池馥顺着祖籍开口问她。
“正是。”
她亦是轻轻柔柔应着,叫人听了十分舒适。
询问完该问的,便到了演示才艺的环节。只见她候在边上的丫鬟抱了一把琵琶上来,递给她。
她接到手里往绣凳上一坐,一曲动人的琵琶曲便从她的手下弹奏出来。站在底下的秀女和赵池馥,皆被她的琵琶曲给吸引住,那些眸光纷纷落到她身上。
一曲下来,赵池馥发现她相貌乍一看不算惊艳,但看久了越看越觉得好看,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
“你们觉得如何?”
她悄悄问身旁的公孙翎和陈语嫣。
公孙翎收回凝向林珠玑的目光,垂下眼睫回道:“相貌和才艺都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瞧出来的,得留待以后慢慢观察。
“你呢?”
她转而问向陈语嫣。
“臣妾觉得这女子若是不被迷住还好,若是被迷住了,会一发不可收拾。”陈语嫣仍旧仔细端详着坐在绣凳上弹奏的林珠玑,撇了撇嘴。女子碰到对自己有威胁的女子,都会像陈语嫣这般。
“你们说的都没错。”
赵池馥满意地点点头,便让她回到秀女行列里,接着便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她面前展示才艺。
一整日下来,她还是觉得林珠玑最好。
不过还有两日,后面还有别的秀女进来。
如此想着,她便先将林珠玑定下来。
之后的两日,公孙翎和陈语嫣如同第一日一般陪在她身侧,给她出出主意。两日之后,秋闱的入宫秀女有了名单。
除了林珠玑之外,还有其他四位秀女也一并被选入了宫。
薄云暮见赵池馥将选秀女的事落得井井有条,对她的成见才慢慢放下一些。秀女们入宫的当日,他一个秀女的牌子都没翻,独独去到了赵池馥那儿,在她那儿就寝。
“皇上不去见见新人儿?”
赵池馥疑惑地问他。她以为有了新的秀女入宫,他的心思便会全都放在她们身上了,不曾想还会到她这儿来。
“新人儿有什么好见的,女子来来回回不都是长那样?”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眸光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其实他是特意不过去的,就是想让她的愿望落空。
“那你还选秀女来作甚?”
赵池馥觉得他的话简直就是找骂,这不是白费功夫嘛。
“自古以来的帝王规矩,不能到朕这就破了。”他死皮赖脸地回,就是不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看来皇上的心思很定。”
除此之外,赵池馥找不到别的话来回他。
“对你,就不一定了。”
他将她人拉到面前,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将人扣了下来。
宫殿里传出赵池馥痛苦的叫声,许嬷嬷只能当做听不见,在外边死死守着,不让别的太监宫女靠近半步。
次日,赵池馥瞧着自己身上的淤青,她咬牙流着泪将寝衣穿上,将那些淤青都遮掩住,不想让任何人瞧见。
“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想让新人来替你受这些罪,那是不可能的。”他穿好自己的龙袍,走到她身后,贴近她的耳畔继续道:“馥儿,你终究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这一声馥儿,就像是一个魔咒似的,回荡在赵池馥的耳畔。
在他人踏出她宫门的那一刻,她尖叫着将梳妆镜面前的首饰都拍倒到地上。
“娘娘,娘娘,您一会儿还要见新人们呢。”许嬷嬷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更是激起她的怒意,她立刻抬起燃着怒火的眸子瞪她,大声吼道:“出去,给我滚出去!”薄云暮便是要她在那些新人面前丢脸,她知道。
“那,老奴一会儿再进来。”
见她的怒意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许嬷嬷匆匆落下这句话,便跑出去将门关上。
“薄云暮!”
她用手托着自己的额角,坐在梳妆台前尖叫。
这是她在他折磨下,产生的病态心理,而且已经渐渐趋向严重化。有时候连许嬷嬷都不敢靠近她,只能默默守在外边。
赵池馥盯着镜子里头发乱糟糟双眼无神的自己,咧开嘴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许嬷嬷不敢再继续等着,便壮着胆子抬手敲一敲她的宫门问:“娘娘,老奴进去了。”
进去一瞧,果然她什么都没做,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娘娘,一会儿翎昭仪、陈昭仪和新选的秀女们便要到翊琅宫里来给您请安了,您可要端住自己的仪态。”许嬷嬷心里担心得很,这会儿除了小心翼翼地提醒她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怕我丢皇上的脸么?”
她伸手抚上镜中的这张脸,上了妆的容貌还是很出彩,但就是眼神里没有往日的亮光了,都被旁的东西给压暗了。
“除了皇上,您还代表着太史府,太史大人如今也不在了,您便是最能为族人争光的赵家儿女了。”
许嬷嬷一边给她戴着头饰,一边津津有味说着,完全没察觉到赵池馥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赵池馥已经从绣凳上站起身子,耳刮子便朝她甩去,“啪”地一声清脆响声,愣是将一旁给她梳妆打扮的宫女也吓了一跳。
“娘,娘娘...”
许嬷嬷捂着自己的脸,战战兢兢望着她。
“不会说话就少说,省得费本宫的气力!”她冷冷剐了她一眼,便从她面前走过,独留下愣在原地的许嬷嬷。
宫女们一看正主都走了,便也都徐徐跟了上去。
屋子里一下变得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许嬷嬷缓缓放下自己的手,脸部神经抖着跟在后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池馥坐到凤位上没多久,后宫的妃嫔们便走一个一个接着走了进来,站到她面前请安。
“都坐吧。”
下一刻,她便让她们都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之前入宫的两位娘娘都知道我是极好相处之人,刚来的妹妹们兴许便不太了解,不过没关系,咱们日后可以好好相处的。”
她甚是客气地对她们表示出自己的友好,几位秀女们见她如此好说话,这神情便也没这么紧绷了。
不过一旁的林珠玑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旁人都瞧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珠玑妹妹,我昨儿个同皇上说了琵琶弹奏得好,他听了身为欢喜,想着改日让你去给弹奏一曲。”
赵池馥佯装想起这茬事,便在她面前提道。
“能给皇上奏雅兴,是珠玑的福气。”她用轻柔的声音应承下来,便又安安静静地坐着。
在场的其他秀女们都听出来了,皇后娘娘这是想将林珠玑捧到皇上跟前啊。一个个的眼神都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公孙翎和陈语嫣瞧着这一幕,说了几句圆场的话,大家伙便也都散了。
“妹妹你先领着大家伙回去,我同姐姐再说几句话。”公孙翎有意支开陈语嫣,她想要留下来问赵池馥为何要这么做。
“嗯。”
陈语嫣点点头,便带着大家伙出了翊琅宫的门。许嬷嬷盯着赵池馥今日的架势,这是要让公孙翎和陈语嫣替她摆平后宫的这些你争我斗的事了。
“姐姐,您方才为何要那样做?”她坐到赵池馥跟前一些,疑惑不解地问她。
“薄云暮不让我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她恶狠狠地说道。
“皇上他...”
公孙翎一激动,便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腕,岂料这一抓,倒是让他她痛苦地叫出声来,紧接着,公孙翎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淤青,很是明显,一看便是刚惹下的新伤。
“皇上他居然对您下如此毒手?!”
从她登上后位仅仅半个月的时长里,薄云暮对她的态度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公孙翎将她的衣袖扯起来,看到了印在上面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大为吃惊。
“他便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想将他后宫的水给搅浑,让他浑身不自在。”她咬着牙赌气道。
“可是您这样,会不会将他惹怒?”她开口问道,很是担心她的安危。
“无妨,反正他早就已经泯灭人性,我便是他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好过。”赵池馥说出这番话时是带着力量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也好,还有我和语嫣都会帮您的。”公孙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好了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他的人又要起疑心了。”许嬷嬷去给自己的伤口上药了,虽然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总说不准,赵池馥就怕被她给撞见。
“好,有什么事您便找我。”
公孙翎点点头,嘱咐她一声。
“放心吧。”
她回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便将人催走。
随着赵池馥这么一搅合,那些秀女们都想到薄云暮跟前表现,除了林珠玑之外,其余的秀女薄云暮都见过了。
既然这么有个性,他便寻思着过去看一眼。
“臣妾见过皇上。”
林珠玑住的是水月宫,这处宫殿清静幽雅,是个心思沉静的好去处。
“听闻皇后娘娘说你的琵琶曲很出色?”薄云暮坐在她面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上下打量她。
“是皇后娘娘过奖了。”
她很是谦逊,一点也不吹捧自己的琵琶曲艺。
“是不是她过奖,你弹奏上一曲给朕听听朕便知道了。”恰好他今日心思烦乱得很,到了她这儿来,见到这宫中的景致和眼前的人,他这心思已经沉静了许多。
“好。”
林珠玑应承下来,拿过放在琵琶座上的琵琶,坐在他面前弹奏。
她动作轻柔,身子端坐在绣凳上,眼眸里仿若盛着一泓秋水,叫人看了便能生出怜爱之意,尤其是在她琴声的熏陶下。
自她的手落到琵琶的那一刻起,薄云暮的眼眸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一直盯着她看。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早就红了脸,但她没有,临危不乱地继续弹奏着。
“你这琵琶练了多少年?”
林年之在朝为官多年,薄云暮还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出众的女儿,弹琵琶的时候仿若能让人的心静得如湖水一般,但水底下似乎又隐藏着霍乱人心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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