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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温锦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 具体好到哪种程度她也说不出来, 总之就连许南尧那种一分钟能找十个茬的龟毛性格也没办法真正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但现在, 此时此刻，温锦只想把早上对付冯志浩那一套再拿出来在林景荣身上实践实践, 让这个人知道今天的风儿为什么这么喧嚣。
“林景荣。”温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笑什么笑，嘴角放下去好好说话，咱们这个天还能继续聊。”
林景荣扭头, 看见小姑娘满脸写着“我马上就要打你了”的表情，他转回脑袋继续看路，只是笑得肩膀颤抖，丝毫没有要放平嘴角的意思。
温锦朝着少年的侧脸比了下拳头，不理他了, 拿出手机继续看, 陆琪丝那边已经回了消息说拿到了担架，还拍张照片发过来。
——塑胶操场，一堆旧担架被扔在地上，承重布上的胶皮已经脱落得斑斑驳驳，几个担架叠在一起随意放着, 看起来像是堆在什么废品回收站捞出来的破烂。
陆琪丝：【首先我们不要以貌取物, 你不要看它表面上不怎么样，实际上！它！】
陆琪丝：【——还真不咋地。】
陆琪丝：【来吧姐妹, 下午带你感受一下风的速度】
“……”
温锦退出聊天框, 内心一万个拒绝。
车转了个弯儿, 兜兜转转上了高架，温锦对S市这边的了解仅限于学校周边方圆十公里的范围，最近顶破天再加个温家小区周围，等她看完手机再抬头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被车拉着走到什么地方了。
看着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温锦放下手机，靠过去想看车载导航，在发现这东西并没有打开之后，她开口：“林景荣。”
林景荣开车正看着路，闻声整个人略微往这边靠了靠：“嗯？”
“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去卖了？”
“……”
林景荣瞥了她一眼。
温锦：“……那看来我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
“有自信是好事。”林景荣说。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吧。”温锦拉下遮光板，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前我也不这么认为，后来我才发现主要是我身边的人都太好看了，造成了我觉得自己也就那样吧的错觉。”
林景荣盯着路况，懒懒地应了声，尾音上扬。
温锦继续往下说：“就比如顾盼兮吧，感觉她读高中的时候收情书都收烦了，还有你啊，你不也……”
温锦话头一顿。
林景荣倏地抬眉：“我？”
“是个大帅逼。”温锦补充到，“我就是跟你客气客气，别太认真。”
没想到林景荣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嘴角一扯：“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温锦：“……”
-
黑色SUV在小路里钻来钻去，直到温锦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拉去什么地方卖了的时候，林景荣把车停在了一片老旧建筑前。
林景荣从前还在省队的时候天南地北地跑比赛，S市靠近秦岭淮河分界线的南边儿，地理位置有点尴尬，四季分明，所以能承办的冬季运动比赛不太多，上次来这个地方比赛的时候林景荣还在读高中。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温锦说自己想喝粥和豆浆的时候，林景荣脑子里想了半天，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这边体育馆旁开的一家早餐店，大概能买到小姑娘指名道姓要吃的东西。
不知道快中午了早餐店还开不开。
林景荣锁了车，温锦拎着包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一路上有点好奇地探着脑袋四处瞧了瞧。
这块地坐落在S市的老城区里，温锦在本地同学的嘴里听到过，十几年前还是市里最繁华的一片地方，但新区那边开发后，不少人陆陆续续就搬走了。
温锦从来没来过这边，此时看着还觉得有点新奇。
老城里人不算多，但说不上冷清，走在路上的多数是老人和孩子，很少能看到年轻人，整片街道看起来有种岁月沉淀出来的年代感，居民楼贴着老式的瓷砖，锈迹斑斑的防护窗里放着几盆绿植，藤条缠绕，生长得张牙舞爪。
挨着居民楼的是片不大的广场，中间放了个奥运五环，体育广场周围长了几棵大榕树，树荫底下支着小桌，纳凉的大爷们一人一杯茶，楚河汉界上的棋局战况激烈。
——连风都有种悠然自得的闲适。
广场周围一溜过去全是商铺，其中就有家早餐店，塑料布印刷的招牌已经泛黄，面积不大，此时还开着，桌上铺了碎花桌布，这个时候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只狸花猫正翻着肚皮，躺在靠门的那张桌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温锦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林景荣扫了眼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扭头问她：“要吃什么？”
“八宝粥和甜豆浆。”温锦本身也不是很饿，她想不出其他要吃的，“先就这两样吧。”
林景荣垂眼：“粥给你加勺糖？”
温锦稍微呆滞了两秒，然后点点头：“嗯。”
林景荣转身走到窗口，背对着这边点单：“一屉灌汤包，一份春卷，一袋豆浆，两个咸鸭蛋和两碗八宝粥，其中一碗加糖。”
阳光正好，少年逆光而立，轮廓清隽，点餐的声音里带着散漫。
店门口的狸花猫懒懒转醒，轻盈地走到桌边仰头叫了两声，惹得少年扭头看了一眼，他随后伸手，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呼噜了两把。
温锦撑着脑袋，似乎看到了少年漫不经心的外表下，藏着的一小点、并不明显的温柔和细心。
这家早餐店大概也并着一起卖午餐，临近中午，蒸锅都还冒着热气，他们点的又基本都是现成的，老板操着双长竹筷把春卷炸好，林景荣刚洗完手回来，东西就都上齐了。
白瓷碗里盛着八宝粥，其中一份面上撒了白砂糖，亮晶晶的看着很诱人。
林景荣从餐具篓里挑出个小勺，拿餐巾纸擦干净，伸进粥里把糖搅匀了，端起来放在温锦面前：“吃吧。”
温锦愣了愣。
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动筷子了。
她脑子里下意识的没办法对这种被照顾的行为做出反应。
温锦不是没有被男生照顾过，以前各系之间的联谊会上，她见过不少细致又贴心的男孩，帮着挡酒的，或者在结束后一路护送回学校的，各种情况都有。
但现在好像不太一样。
像是随口问的一句“粥给你加勺糖？”。
还有把粥搅好端给他这个小动作。
带给人的感觉都实在太陌生了。
在温锦的潜意识里，早就已经对自己照顾自己这件事做的得心应手。
上一次有人记得她喝粥有加糖的习惯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温锦捏着勺子，半天没动。
林景荣抬眼看着她，语气自然：“怎么了？”
温锦你可别矫情了。
人就是顺手给你加了勺糖而已。
多大个事儿啊！！！
温锦觉得自己可太像个悲秋伤时的黛玉妹妹了，她垂眼，抓起勺子：“没什么。”
说完，又舀了勺八宝粥塞进嘴里，夹了个春卷，春卷外皮酥脆，咬开，里面卷了豆芽和土豆胡萝卜丝儿。
她用筷子把里面的胡萝卜丝挑出来扔进空盘子里，抬头，少年手里正拿着个对半切开的咸鸭蛋，用勺子直接把淌着红油的蛋黄整个挖了出来。
感受到温锦的注视，少年抬起头，目光扫过被她挑出来不吃的胡萝卜：“小朋友不可以挑食。”
他说完，伸手把蛋白放进温锦面前的盘子里：“我只吃蛋黄，蛋白就你吃了吧。”
“……？”
温锦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小朋友不可以挑食。”
“嗯，小朋友不可以。”林景荣懒洋洋地应了声，“我是大人。”
-
虽然说是事出有因跟谢振时请了假，不过温锦并不准备就这么翘掉下午的课，上午一顿操作消耗掉了她不少精力，此时酒足饭饱后，被正午的太阳一晒，整个人就有点儿犯困。
从小餐馆里走出来，温锦用袖子挡住嘴打了个哈欠，拿出手机看时间，十二点四十五，时间还早，她这学期不住校，这个点儿去学校也没有地方可睡，大概只能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她转头：“你下午有课吗？”
林景荣正在看手机，闻言想了想：“可能有？”
温锦：“……可能？”
“啊。”林景荣顿了顿，“我得问一下。”
“你这个人学习态度很有问题。”温锦说，“学习！多么快乐的一件事情，我爱学习。”
林景荣嗤笑一声。
两个人站在红绿灯路口等信号灯，林景荣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温锦站在人行道上，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哈欠连天地盯着秒数。
等待的间隙，林景荣收到了江淼的微信，这人应该是在施恒那儿把事情都问了个遍，上来就是几个感叹号刷屏。
江淼：【！！！！！】
江淼：【仙女妹妹这小脾气还挺带劲儿啊！】
江淼：【我可以，我真的太可以了！】
林景垂眼，噼里啪啦地打字。
林景荣：【你又可以了。】
江淼：【那你现在带着仙女妹妹在哪儿呢？】
林景荣按灭手机，不理江淼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绿灯刚结束，一轮红灯的时间长，有九十多秒，温锦倚在路牌的铁杆上无精打采地倒数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是许南尧打来的电话。
自从周末晚上刺激了一下许南尧后，这人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话，早上温锦起的时候许南尧已经去上学了，晚上回来之后的相处模式也是沉默地吃完晚饭，然后不约而同地各自回房间。
所以此时温锦接到许南尧的电话时还挺惊讶的，她把手机放到耳边，正好红灯跳掉最后几秒，指示牌上的绿色小人儿开始动起来。
温锦转身拍了下林景荣提醒他，随后抬脚踩上斑马线，就听到电话那天许南尧问：“你人在哪儿呢？”
温锦回答：“老城区。”
许南尧：“跟谁？干什么？”
温锦也不知道许南尧发什么疯突然关心起她来，她看了林景荣一眼，随口胡诌：“我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正在扶老奶奶过马路呢。”
刚好就在站在马路对面目睹全程的许南尧：“……”
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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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南尧：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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