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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边。
“南哥，我们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安树问道。
“我不饿。”南柏岩毫无胃口，他慢慢踱步在江边，这里也是有着和钟艺柠回忆的地方。
她不在自己的生活里，却又觉得这世界上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南哥，你心情不好吗？”安树试探地问道。
南柏岩比平日少了几分盛气凌人，语气柔和中有颓然：“嗯，没有过像现在一样，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
施展雄心抱负天下，成就男儿的事业，这是他向来的人生追求，可此时就是觉得没有心思了，被一种陌生的无力感包围。南柏岩在多数人眼中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他凭借自身的优势在人生中一帆风顺，对凡事有掌控能力，可是钟艺柠出现后，他计划的生活总在偏离轨道，现在他的状态已经完全失控。
“南哥，出什么事了？”安树没见过这样的南柏岩。
安树不是外人，不然南柏岩也不会叫他出来，接着说道：“十年前Y县工厂爆炸案的事你知道吧，跳楼的工厂老板叫钟江宁，钟艺柠是他的女儿。”
意料之中安树瞪直眼：“没搞错吧？”听上去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她后来随叔叔去了法国，回国后换了个名字和身份生活，就是现在我们认识的钟艺柠。”南柏岩先说来龙去脉，当然，他不准备提钟艺柠与爆炸的直接关联。
“她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工厂爆炸中死去的工人，她心里愧疚，想要回来赎罪。”南柏岩避重就轻，提起来仍觉沉重。
安树想了想他说的话，听闻这个真相对他的冲击也比较大，钟艺柠所经历的人生，是常人难以感同身受的。
“她捐肾的对象，就是当初爆炸案的受害者。”南柏岩说起这些，是在对安树讲，也是自己的一种叙述方式。
这就和之前林瑜所说的话对上了，安树在惊讶的同时，想起钟艺柠的种种行径：“她隐瞒真实身份，是怕受害者的家属们不肯接受她的帮助吗？钟艺柠心里面放着这么大一件事，应该很苦吧。”
连南柏岩都觉得苦。
“所以，南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安树同情钟艺柠，还是更关心好友，“她过得不好，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南柏岩对钟艺柠表现出的恨意，声称要把她推向地狱的言语犹在耳边，所以安树有理由相信他的目的达到了，是非常解恨的，奇怪的是南柏岩现在失意的状态。
从前那个喜欢顶撞、满脸倔强的钟艺柠，南柏岩总想着给她教训，所以没给过她几次好脸色。这种怨艾积攒到最后成为恨意，他放话一定要看到钟艺柠痛哭流涕的样子，要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所以他不断酝酿更大的复仇计划。
“我也以为我会很高兴，可当她真的跪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南柏岩想起昨天的情形，“甚至是难过。”
安树错愕地转头看他，比起钟艺柠的身世，更惊讶他会这么说。南柏岩不止在外人前是硬气冷漠的总裁形象，在安树的印象中，从小到大他都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让自己处于劣势，更不会对讨厌的事有服软的态度。
“南哥，你在同情钟艺柠吧？”安树这样理解。
南柏岩摇摇头，很清楚不是同情：“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两面，他父亲的追悼会我去了，当时我还安慰她坚强点。”
想起过去，再想到现在自己做的事，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喜欢钟艺柠？”安树终于推出这个结论，不太敢相信。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很难过，心脏的位置不是痛得难受，就是像被人挖空。”极端的感受让南柏岩快疯掉。
承认喜欢钟艺柠是他曾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现在他没有想否认，无奈地皱皱眉：“才明白自己不是多了不起的人，被命运作弄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无助。”
安树再增了几分讶然，上一次见南柏岩时，他身上还充满尖锐的戾气，现在像被拔掉刺的刺猬，温和了许多。他洞悉许多大道理，一直是站在开导别人的高度，现在却把姿态放到了平地。安树明白他现在需要的也许不是安慰，而是倾听，回想自己失恋时不就是这样的状态吗？
“我想到自己对她做的那些恶毒的事，就……”南柏岩找不到语言描述，“还有看到她痛苦的时刻，我恨不得想杀人。”心里被细小如铁丝的东西禁锢，很想抓狂。
安树忍不住搭话：“南哥，你怎么知道钟艺柠这些事的？她在你面前哭了吗？”
“是给我发短信的人，他也是工厂爆炸受害者之一，他揭穿了钟艺柠，并把当年受害者的家属们都聚集在一起。”
那条短信南柏岩给安树看过，他有印象，顿时恍然明悟：“我说谁会这么恨钟艺柠！”安树试想当时的场景，不免唏嘘，“她很无助吧？这工厂爆炸时她还是个小孩，一下子成了孤儿，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啊。”
南柏岩摇摇头，不能再往细说了。
安树叹口气。
“知道她身世的时候，我所有的怨恨就都消失了，很后悔。”南柏岩停下脚步站在江边，手放在铁链的扶手上，静静望着水光斑斓的江面，“开始什么都介意，后来什么都能原谅。”
“南哥，你突然这样子，我挺不习惯的。”安树感觉陌生。他习惯了潇洒、对什么都满不在意的南柏岩。
南柏岩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人生没有早知道，没有回头路，尽管我真的很后悔对钟艺柠做得过分的事，不能原谅自己。”他把她推到了更黑暗的深渊，让本就绝望的钟艺柠，在她对美好有一丝动摇的时候，重重击碎她的梦。
“人活一世，犯得有些错可以被原谅，也有些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了。”南柏岩全都明白，“钟艺柠不会原谅我的。”
“可是……我好像不能接受从今往后没有她的人生。”南柏岩埋下了头，颓然说道，“可能恨她的时候，也觉得这是证明她没有消失在我生命的一种形式吧，所以越不甘心，越恨。”
恶性循环终止了，现在跌入深渊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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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的忏悔开始了，洗是洗不白的，虐虐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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