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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景年的贴身长随阿林正等在合庆楼外,见到秦昭行了礼,秦昭笑道:“你们家郎君到了?”
阿林笑着行了礼:“郎君一早便到了,正在楼上等着郡主呢,小人这就请您过去。”又去跟着秦昭的秦风打了招呼,领导了秦昭上楼,到了三楼的雅间里,也未进门,待秦昭进了雅间,便从外面把门给带上了,又示意伙计别扰了两位说话,下了楼,叫了一壶茶水,在楼下与秦风说话。
罗景年早叫好了茶水点心,示意秦昭坐下,亲手给秦昭沏了茶,方笑道:“原以为你来的要迟些。”
秦昭道:“不敢叫表哥久等。”
罗景年便道:“索性午膳便在合庆楼里吃了,听说最近出了几道菜不错。”
“听表哥的。”
罗景年便问起秦昭关于单小鹰来信的打算,秦昭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她的信中,也只写了让单小鹰自己处置那些信件。具体的,却是不能写在信中,需得由人亲口告之的。否则路上若是信件遗失,就出大问题了。
罗景年听了,也觉得如此处置最好。
秦昭便问他:“可有妥当的人派过去?”
罗景年回道:“这是自然。”
秦昭便把如何处置的具体事宜与罗景年说了。罗景年听了,想了片刻便道:“此计倒是妙的很。我今日午后便让人带信赶往北庭,若是迟了,晢世兄那里如果已经打下安西,北平节度使回了北平府,这戏怕是不好演。”
秦昭也深以为然。
秦昭又问起安西的战事,罗景年常伴君侧,有些事情,他知道的比外面的清楚。
因担心朱家庄众人的安危,便问到了凉州的情况。已是好久没有收到阿铁经商道送过来的信件了,她实在担心的很。
罗景年便把知道的说了。凉州虽曾被攻陷,但因当初安西军有凉州城并辖下数县的城防图,战事有限,破坏力并不大,城中如此,朱家庄不过是凉州安县平家镇下的一个庄子罢了,想必不至于受多少战火荼毒,秦昭这才放下心来。
罗景年见她单单问到凉州和凉州辖下的安县,皱了一下眉,问道:“听说你养父母是在幽州落霞镇的,幽州亦曾被安西军攻下,你不问幽州,倒关心起凉州来,阿昭,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秦昭没想到他如此敏锐。
她那些到底是如何过来的,除了秦晢知晓,这几年来,她谁也不曾说过。哪怕罗爷爷和陈家外祖问起,秦昭都一口咬定,她就是流落到幽州的。当初秦晢既敢这么按排,便不怕人去查。
可如今,罗景年是她想着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她不想再瞒着他。
何况如今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她和秦晢都有了自保的实力。只要秦晢这次能平定安西慕容氏的叛乱,至少黎帝在位时,便不会动摇他在西北的地位。
秦昭看着罗景年,展颜一笑:“表哥英明。从前我瞒着,是因为不敢说,没有万全的把握,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不敢把自己关心在意的人,放到别人的视力范围内。如今云家爹爹一家已被我接到了长安城外的田庄上,我利用红苕和水稻的功劳换了他一家平安,其实也没什么再好顾忌的了。诚如表哥所怀疑的,我确实和凉州安县有点关系。从三岁至十岁,我在安县辖下的平安镇一个叫朱家庄的庄子里,生活了七年之久。而一路护着我,把我视若掌上明珠一般,养我至十岁的人,其实并非什么幽州落霞镇的人家,事实上,就是云家爹爹和阿彩娘亲。我之所以视他们如亲身父母,并不只为他们救了我的命,还因着,他们还是我的养父母。”
秦昭一边饮茶,一边把在朱家庄那七年的生活,一一和罗景年说了。包括干过的傻事,奋斗过的事业,她所建立的西北那一片的商业王国,还有那些她所在意的人,阿铁,阿赐,义父义母,八戒,黑子,阿武,珠珠,十三舅母,十八舅母,李三娘等等。
罗景年听完,想着她曾经受过的苦,差点殒命的事实,心疼之余,又为经历过那些挫折,却能如春草一般坚韧,脸上永远保持着明艳的笑容,似乎从未曾受过一点错待的秦昭而感动骄傲。
他一直觉得她值得他用最好的待她。她果然也是值得的。
罗景年并没有看过单小鹰给秦昭的信中所附的秦怀用给慕容王的信,听了秦昭的叙述,道:“这么说来,当初其实是单姑母带着你和晢世兄逃出北平府的?单姑母的死,你和晢世兄流落在外,这其中,有秦二叔的手笔?”
秦昭扯着嘴角,讽刺的笑了笑,默了一下,方道:“罗景年,你觉得呢?”
罗景年沉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
任谁的娘亲,被父亲所杀,并且自己有家不能回,明明出身尊贵,却只能流落在村落里,过着贫穷的生活,都不会原谅这样的生父的吧?
杀妻灭子,世间怎能有如此歹毒之人?
而这人,偏偏就是阿昭的生父。
她当如何自处。
在秦怀用回京城的这几年时间里,她到底是怎样的忍耐,方能看着那个明明是她亲生父亲,却又是杀母仇人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夫妻和睦,儿女成双的幸福生活着?
秦昭与罗景年所说的,那需要代出的口信,也只是说单小鹰手中的信伯如何处理。并没有提到秦怀用一个字。罗景年想了想,便问:“单世兄手上的那些信件,是和秦二叔有关?”
秦昭点了点头,道:“是。看着杀线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所以只能忍着,尽可能的提高自己的实力,让自己成为有利用价值的人,不只为了活的更好,亦为了有一天,能看着仇人去死,可偏偏,这个仇人,他生了我,罗景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孝不悌之人?”
“不是。”不孝罪如谋逆,无人敢碰这个如人生逆鳞一般的德道标准,可就是这个一笑起来如山花初绽的小丫头,却一脸平静的问他,我若是为母报仇,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不是不孝不悌之人,可罗景年一句“不是”,竟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秦昭笑了起来。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如此做。若有一天叫人知道了,便是整个大卫国的人都不容我,又有什么?人的一生,总有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在西北构建了一张可以通往西域的网,让单表哥组织商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如果我真的为世所不容,我还有个退路。”
“退路,,,,,,那我呢?真有那样的一天,你是不是就放弃我了?”
罗景年看着秦昭,沉声问道。
秦昭一怔。
是,她很喜欢他,动过心,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有这样优秀的男子相伴,一生总归是有些色彩的。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不离不弃。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她也曾经历过飞蛾扑火一般的感情,那么浓烈,可终究结局不是那么美好。
不是她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勇气。只是没有了那样的热情。
她的沉默,给了罗景年最不想要的答案。可是斥责诘问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窗外便是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叫卖的声音,吆喝的声音,吵骂的声音,笑的声音,牲畜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而有生气。
罗景年道:“我不会让你落入那样的境地。长安城,才是你的家。我也会一直陪着你。若真有那么一天,西北的路,西域的路,我都陪着你。”
说到这里,罗景年笑起来:“有美相伴,人生才无憾。你不觉得,有一个象我这样俊美的人伴在身边,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秦昭也笑:“这可是你说的,美人,谁又不爱呢。”
换来罗景年落在她脑后的一个巴掌。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两人在合庆楼外道别。
看着秦昭的背影转过墙角,阿林方问一直骑在马上没有动的罗景年:“郎君,咱们是回府,还是在街上转转?”
罗景年道:“不,去城外的庄子上。我去看看祖父。”
“这会儿去看老国公?”阿林奇道,“可若去了城外,晚间只怕赶不回来呢,明儿阿郎还要当差。”
罗景年道:“没事,我明儿半夜赶回来,开了城门直奔宫里就是了。你也别跟着我了,回去后按排人明儿一早把我的官服准备好,送到宫门处便可。”
“这怎么行?阿林不跟着,郎君难不成一人出城?”
罗景年笑骂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有什么要紧,赶紧回去,别耽误我的时间。”
阿林只好应下。心里却疑惑着,明明早上出门时,郎君还没打算要去庄子上看老国公爷的,怎这会儿突然要去,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涪陵郡主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可看着郎君的样子,也不象呀?
罗景年却不知阿林心中的担心,出了城门,一路飞马狂奔,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庄子上。
等见了罗彻,却见他老人家正悠闲的和李三娘在老梅树下下棋。倒是浮生悠然。
看到罗景年,罗彻只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了棋盘上,手里拿着白玉棋子,一边想着如何落子,一边道:“怎这会儿跑来了?连个随从都没带,有事寻我?”
因李三娘在,罗景年并不好说什么,且知祖父的脾气,不下完棋,是不会辙下棋盘的。
便笑道:“并没什么事,只是想祖父了,过来看看您。”
罗彻哼了一声,心里并不信他。只是看这小子的样子,虽说肯定有事,却也并非急事儿,索性不再理他,心思又放在了棋盘上。
李三娘心知罗景年找老国公定然是有事,只碍着她在不好说话,便故意输了棋,辞了出去。
罗彻心知肚明,却也没说什么,等李三娘走了,方道:“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
罗景年路上来时,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反不知道如何开口了。难道要说秦昭要坑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便他很清楚自家祖父是个怎样的人,所谓礼仪道德,自家祖父怕是天下第一个不放在眼里的人。可他还是不愿意说。
默了一下,方道:“祖父,我手中那个东西,我想用。”
罗彻挑了挑眉,一边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道:“是阿昭那丫头的意思?”
罗景年一怔。
原来祖父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罗景年回道:“阿昭并不知道我手中有秦二叔和允和挑拨废太子逼宫的证据。之前我一直没有拿出来,确实是顾忌着他是阿昭的父亲,怕阿昭因此而伤心,可我早间才知道,当初单姑母之死,全是耐他所赐,一个可以杀妻灭子之人,我们为什么还要维护他?仅仅因他是阿昭的父亲,是王叔的弟弟?那单姑母的死,阿昭受的那些苦,又由谁来负责?祖父,我……”
话还未完,罗彻盯着罗景年的双目已露出杀意来:“你从哪里听到,阿念的死,和那孽子有关的?”
“阿昭亲口所说。”
罗彻收回眼中的杀意,淡淡道:“阿昭说了什么,一字不差的告诉我。”
罗景年便把秦昭告诉他的一切,都与罗彻一一说了:“……就是这些。祖父想想,她心里何尝不恨?可偏偏还只能称那人一声父亲,若是我,我怕我做不到。祖父,我知道我若是拿出那些证据来,定会伤及咱们罗家与王府的交情,可我不得不这么做,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昭为难一辈子,难受一辈子吗?”
“所以,你不想娶阿昭了?”
秦晢看向罗彻:“祖父怎会这么般说?我当然是要娶她的。”
罗彻冷笑一声:“平时你冷静自持,谨慎周到,关健时候,反拎不清了。你若害了秦怀用,他到底是阿昭的父亲,阿昭如何能嫁你?”
“阿昭不会在意,她……”
“不管她怎么想,在不在意,可只要天下那些满口仁义德道,纲理伦常的人在意,她就嫁不得你。”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阿昭的杀母仇人逍遥的活着,偏什么都做不了?”
罗彻也只说话,只一脸失望的看着罗景年。罗景年不由气馁,到底是自己不够冷静,所以才说出这些傻话来,苦笑了一下,方道:“是我让祖父失望了。祖父的意思是,那些东西,或可交给别人?”
罗彻听了,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想想,要怎么做。然后再与我说话,你需记住一点,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许伤及秦家的根本。那是阿昭的家,将来还是她的娘家。明白了?还有,决不能让我们这几生了嫌隙。如今朝中不太平,咱们自己绝不能乱了。”
罗景年恭身应是。罗彻收了棋子,抱着棋合,施施然入了屋里,只留了罗景年一人,坐在庭院老梅树下的石凳上沉思。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罗景年便进了屋里,罗彻正躺在榻上,手里翻着书,榻边的红泥小炉上,壶水正沸,罗景年一边拎了水壶,给罗彻沏了新茶,一边笑道:“齐家虽由阿贤那小子承了爵位,可一场抄家,到底伤了元气,阿贤那小子如今只怕正愁着如何东山再起呢。虽说就算他什么也不做,有救驾之功在,齐家总有再起来的一天,可阿贤我是知道的,他素来不是个甘愿走寻常路的人。若是这些东西落到他手上,他必定会想法子利用了。其实尉迟家比阿贤更好,可惜尉迟家如何无人在京中。”
罗彻道:“你既知阿贤急进,就不怕他做的过了,牵连到你王叔和整个并肩王府?”
罗景年笑道:“不怕,阿贤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他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秦二叔他敢动,因为他要再立功劳,顾不上秦二叔。再说安西战乱一起,秦二叔作为慕容氏的女婿,本就会受牵连,他不过是落井下石罢了。可王叔和晋阳公主殿下,他只要脑子还没有坏掉,便绝不敢惹的。不说晋阳公主殿下,只说秦家倒了,北庭的阿晢表哥就会受影响,如何会饶他?且如今都知道阿晢表哥是王叔当作王府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他若伤了王府的根本,受损的是阿晢表哥这个未来的王爵继承者,如此,连英国公府都不会饶了他。不管是王叔和公主殿下,还是阿晢表哥这个朝庭正当用的三军节度使,还有阿晢表哥身后的英国公府,阿贤这个平庆候爷,如今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可秦二叔他能得罪,秦二叔倒了,秦昀必岂有不受影响的?只怕阿贤还以为自己做了件有利阿晢表哥的事情呢。”
罗彻点头笑道:“想好了,就去做。别出了岔子就行。”
“这是自然。”
罗彻这才问起京中的情况,罗景年捡要紧的几件事情略说了,罗彻倒是叹了口气:“如今的平静,也维持不了多久,你最近也老实些。秋后之账已是算清了,可立储这最大的事情,陛下还一点儿意思都没透露出来。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风暴。”
听祖父提起立储之事,罗景年也收了脸上的笑:“祖父觉得,那几位,谁最有可能?”
罗彻摇了摇头:“这些你且不必管。在陛下面前,老实做好你的本份就是了。”
罗景年并不信自家祖父对立储之事会没有想法,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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