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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骤然转身,“李焕?”
李狗腿不是不在京城吗?这是吹的那阵西北风?把李焕都给吹回来了?等等,他怎么知道他们在少傅府?身子一撇,刚好看见站在李焕身后阴影处的阿奴,手中还端着一小碟花生米。
“你跟阿奴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夏雨撇撇嘴,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李焕扳直了身子,“你有必要知道吗?”
“当然!”夏雨晃动双腿,“我哪知道你回来是真心帮我们,还是来落井下石的。爷虽然在宫里,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可别轻举妄动。”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李焕蹙眉,“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
“诶,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夏雨瞧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开口,“去了一趟代州,总该带回点东西吧?把东西放下,我会亲自送进宫给爷。”
“戒心不小。”李焕道。
夏雨苦笑两声,“没办法,死过一次的人,不能轻易死第二次。代州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你能全身而退,想必已经拿到了东西。赵老九相信你,你别辜负他。”
阿奴上前,“姑娘,李焕不会背叛王爷的,你放心就是。”
“有阿奴作保,我信。”夏雨回眸,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她顿了顿,“真的刚刚从代州回来?”
“难不成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李焕一贯冰冰凉凉,倒也确实是这样的口吻。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太一样呢?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了?
夏雨瞧了阿奴一眼,继而上下打量着李焕,缓步走到李焕跟前,双手负后绕着他走了一圈,“为何我听着你的声音不一样呢?”
“你我才相处多久,怎知不一样?”李焕睨了她一眼。
夏雨抓了一把阿奴碟中的花生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继而又坐了回去。
阿奴垂眸,什么都没说,乖顺的退了下去。
“你确定自己就是李焕?”夏雨吃着花生米笑问。
“怎么,还能有假?”他不屑,嫌弃的转身。
“真的要走?”她懒洋洋的问。
他顿住脚步,“你既然不信,我还留着作甚?”
“就不怕我随便找个男人,共度良宵。”她冷飕飕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不说话。
夏雨伸个懒腰起身,“既然如此,不送。”
“你不怕你们家王爷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焕幽幽的转身。
夏雨靠在廊柱处,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睨着他,“自家爷回来,都得跟我装腔作势,戏耍我一通。我还要跟谁客气?反正我就是花满楼出来的混子,男人嘛——哪儿没有啊,我干嘛非得等着宫里那个,成日见不着面的人?你真当是牛郎织女啊?哼!”
她撇撇嘴,掉头就走。
“夏雨!”李焕一声低喝,音色低沉,带着少许难掩的喑哑。
她驻足,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别闹了。”他道。
深吸一口气,夏雨慢慢吞吞的转身,突然一个飞扑直接扑向了他。
他的身子微怔,却是下意识的快步上前,快速接她在怀。脚下飞旋,稳稳的坐在了栏杆处,面色凝重而紧张,“不要命了,就这样玩?”
她像个八爪蟹一般贴在他身上,死活不撒手,“不是有爷接着吗?有你在,我还怕摔了?你舍得吗?”
“胡闹。”他轻斥,眸中却是慢慢的宠溺。
她伸手便撕下了他的皮面,笑呵呵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那李狗腿虽然长得不赖,总归也是碍眼,哪及得上咱家爷来得好看。看这对桃花眼,我这厢要手撕烂桃花多少年都不一定呢!”
他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废话真多,这少傅府也是你该来的?”
他看着少傅府就打心里不痛快。
“不来少傅府,又该去哪?”她盯着他,怎么都看不够。仔细想想,他怎么就能长得这样好看呢?素白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
即便这般看着他,她亦觉得好想好想他。
渐渐的,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自己以双腿开叉姿势架在他的身上,好像——好像触及了某人的底线。而接下来,她便深刻领悟到,底线被触及的代价。
起身,抱着她离开。
阿奴早已介绍过少傅府的情况,他几乎是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夏雨的房间。
昏暗的世界里,只听得彼此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彼此的温度,熨烫着彼此的心窝,暖暖的蔓延全身。他俯首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啃咬着,仿佛在惩罚她方才的口不择言。可又舍不得真的伤了她,这般温柔的啃噬,让夏雨的身子止不住轻颤,紧跟着笑出声来。
“爷?”她低低的问,“你就不怕茂王就此兴兵,置你于死地吗?”
他一笑,望着身下担虑的女子,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能闪烁微光的双眸,就这样紧紧的盯着他。指尖温柔的抚去她散落面颊的发丝,低头在她的唇瓣上慢慢的品尝着,“你觉得,爷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她突然含住了他的唇,答一句,“不会。”
“爷的机会,只留给你一人便罢。”他反客为主,快速摄住她几欲抽离的唇,容不得她退缩半分。
衣衫尽褪,这昏暗的世界里,浓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压抑良久的释放。
寒夜里,亦可一室旖旎,温暖彼此。
许是最近夏雨真的累着了,折腾了一回便沉沉睡去,就窝在赵朔的怀里,一如既往的蜷成慵懒的小猫。是的,这只懒散的小猫终于学会了独掌大局。听阿奴说,近来夏雨雷厉风行,端了不少异国细作留在京城内外的明哨暗哨,而且端掉的同时马上审讯获取接头方式,继而安排自己的人留在原来的暗哨之内,丝毫没有打草惊蛇。
这丫头平素虽然胡闹,可真要做起事来也是绝不含糊的。
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孰轻孰重,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杆自己的秤。
一声嘤咛,她翻个身背对着他。
他一笑,从身后轻轻揽了她入怀,小心的掖好被角,免得冻着她。
那一夜在清梧宫,他便有过抱着她入眠的冲动,只可惜时不相待,终归她还是急匆匆的走了。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再也不用一觉醒来就犯傻的寻找她的踪迹,梦里也总是念着一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这般想着,原是这几日过了生不如死的生活,折磨得心力交瘁,比皮肉之苦更胜三分。
夏雨做了一场梦,梦见赵老九与她离开了京城,然后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江南小镇。江南小镇,风景如画,山水人家,一片桃林。就着桃林树下,种上满院子的蒲公英,等到秋日桃花开,那蒲公英开出漫山遍野的黄花,一阵风吹过,蒲公英漫天飞舞。
可是一回头,他没了。
空荡荡的桃树下,唯有美丽的桃花雨,翩然而下。
她哭了,歇斯底里的喊着赵老九,却无人回应。
一声气喘,她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来,身上凉凉的,枕畔早已空无一人。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夏雨直冲门口。
外头的阳光很好,院子里也空空荡荡的。
昨晚,是梦吗?
梦到赵老九回来了?
寻梅与阿奴上前,“怎么了?”
说着,二人快速进屋,为夏雨拧了把湿毛巾递上,阿奴铺开了早点。
“少主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寻梅担虑的望着她素白的面颊,夏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微微泛着白。她觉得夏雨这两日的气色越发的不好,不似以前的红润,好像病了一般。
“昨晚我是——怎么回房的?”夏雨擦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阿奴一笑,“姑娘怎么不记得了?昨晚——”她垂头浅笑,也不继续说下去。
“他真的回来了?”夏雨笑了。
阿奴点了头。
下一刻,夏雨蹙眉,“他走的时候,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少主近来嗜睡、还好吃,但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可别是生病了。不如今儿去找辛复瞧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便了不得。”寻梅也觉得奇怪,若说以前夏雨内力被封,警惕性没那么高,倒也是情有可原。可现在的夏雨,内力已然和自身融为一体,不应该如此毫无防备才对。
这是怎么了?
听得这么一说,阿奴也慌了,“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没感觉不舒服。”夏雨撇撇嘴,穿上外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吃上两口肉包子,可怎么吃——总觉得腥?
“没我哥做的好吃。”夏雨放了手,抬步就往外走,“对了,他人呢?”
“去办事了。”阿奴道,“爷吩咐了,以后不许住在少傅府。在东面的落逸轩,有一处宅子,是早年以不相干人的姓名购置的,如今姑娘可去那里歇脚。”
寻梅点头,“这少傅府虽然现在安静,但是时日久了,怕是也容易教人生疑。如此安排,倒也妥当。”
夏雨颔首,“收拾一下,走人。”
赵朔自然有他要办的事,她不能拖他的后腿。而夏雨自己,也有要办的事,毕竟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弄完了那些宵小之辈,就等着赵朔收拾残局。
到事情全部结束,也许就可以放下一切了。
深吸一口气,夏雨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昨儿个还是极好的天气,只怕今儿个夜里就该下雪了。代州少雪,如今来了京城,倒是一次性看了个痛快。
“继续掏鼠洞,开工!”夏雨眯起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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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形势复杂至绝。
而来京城的路上,梁以儒亦是遇见了难事。
一觉睡醒,被人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丢在客栈的床榻上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记得昨儿个夜里准备睡觉,突然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然后便没了知觉。
再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狼狈之余,气愤难耐。
孺子书生,孔孟弟子,岂能遭此羞辱。
“放开我!”他挣扎着蠕动身子,一个翻身便从床上滚了下来,前胸落地,撞得生疼。倒吸一口冷气,白了一张脸,梁以儒继续往门口蠕动身子,“相宜!相宜!”
相宜进来了,说难听点,是被人推进来的,也是五花大绑。
顺带着被推进来的,还有李开复。
同样的五花粽子,绳索比他们的都粗壮,不过看上去,李开复有些腿软。
月白衣站在门口,瞧一眼狼狈的三人,轻叹一声,“我们不想拿你们怎样,但是右使有命,你不能去京城。”
“为何?”梁以儒挣扎着,却无法站起身来,只能使劲的昂起脖子,盯着门口的月白衣,“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去见阿雨,见你们少主,你们听明白了吗?放开我!放开我!”
他愤怒的嘶吼着,未能见到夏雨最后一面,已然是他的此生大憾,如果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多话还来不及说,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便是死,也该带回代州。
说好的,要一起代州的,岂能食言呢!
“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月白衣轻叹,白衣翩迁,眉目凝着淡淡的愁绪,“少主的生死,与你无关。右使有命,我们自当从命。京城如今大乱,你一介书儒即便回去也没什么用处,到时候会枉送性命,何必呢?”
“便是死,我也该回去。”梁以儒眸中冷冽,浮现氤氲薄雾,“她若是身死,也会希望,能见我最后一面。而我,不管她身在何处,都该与她共生死。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去代州,不然也不会落一个天人永隔的下场。”
月白衣轻叹一声,有些话右使交代了,不该说,也不能说。
京城的局势,月白衣知道得不多,但右使信中提过,京城内的百花宫姐妹,正在清剿细作,想来是极为热闹的。只不过这种热闹,对于梁以儒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言,是极为危险的。
既然上头有命,不许梁以儒回去,她也只能照做,只可惜东方青太聪明,早已看穿了她们的动机,还不待她们动手,便已经消失无踪。
“好好待着吧!”月白衣瞧了单冰一眼,“盯着他们。”
李开复服了软筋散,短时间内比寻常人还不如,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月白衣不怕他们跑了。留下一个单冰,就足够应付。
如今,要抓到东方青才是。
她敢肯定,东方青肯定没有走远。
谁都看得出来,东方青心属梁以儒,自然不会弃梁以儒不顾,一人逃离。现在这里只有四名百花宫的姐妹,算上单冰和月白衣也不过六人,要搜寻怕是不易。
“小心点,别让东方青钻了空子。”月白衣走下客栈的楼梯,她倒要看看,东方青能跑多远。
东方青的武功不低,月白衣也没有跟她正式交过手,但东方青出现之时,那惊艳一招,便是月白衣也心有余悸。东方越教出来的义女,无论是心智筹谋还是武功,都决不可小觑。
这客栈立于官道旁,往日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少,进进出出的,三教九流比比皆是。一眼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这一家客栈。
“东方青,能去哪呢?”月白衣走出客栈。
外头都是荒原,冬日里林木凋敝,越往京城方向走,越萧瑟荒凉。站在官道旁,月白衣蹙眉,这里看上去也躲不了人,难不成东方青心灰意冷,丢下梁以儒先行离开了?这马厩里的马匹她也是清点过的,东方青的马匹确实没了。
真的走远了?
她沿着官道慢慢走着,试图找出些线索,如果东方青真的走了,那倒也是省事。
殊不知,东方青哪儿也没去,就在梁以儒的床底下猫着呢!
房间里进迷烟的第一瞬间,她直接翻窗而出。湿毛巾捂住口鼻的那一瞬,以最快的速度窜入了梁以儒的房间,躲在了他的床底下。她不知道月白衣她们想怎样,只能第一时间去保梁以儒的性命。
至于其他人,她倒没想那么多。
月白衣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在耳里,原是百花宫上头的人,为了梁以儒的性命不许他回京。
这虽然是好事,可她知道,若是如此,梁以儒只会悔恨终身。
她不愿看他痛苦挣扎,也不愿一介白衣被人绑成这样,丢弃在地。
东方青不是没有犹豫过,若是任由月白衣作为,梁以儒也许真的可以避开京城动乱,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可如果这样,梁以儒此心不安,他不会快乐的。
最终拳头紧握,深吸一口气,东方青突然就地翻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床底。一个猛虎扑兔,直接扑向了单冰。
单冰快速拔剑,东方青眸色陡沉,一掌摁住她的剑柄,直接将冷剑推回剑鞘。下一刻,骤然化掌为拳,根本容不得单冰喊出声来,已然将她震出去。
脚下骤移,一记手刀落下,在单冰还来不及撞上墙壁弄出动静的前一秒,单冰已经晕厥在东方青脚下。她不伤人,否则此刻,单冰已是死尸。
东方青的下手几乎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武艺高强的李开复也看得仲怔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当年东方越送她入宫保护公主,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就东方青这一身功夫,除非她愿意,否则鲜有近身者。
只是跟月白衣相比,倒有些胜负难料。
月白衣的武功,也是相当不弱。
“我只能救你一个。”东方青快速解开梁以儒的绳子,“李大人中了药,根本不利行走,而相宜——”她顿了顿,瞧了梁以儒一眼。
“公子你赶紧走,别管我们。”相宜压低了声音。
梁以儒踌躇片刻,突然起身点了头,“对不起。”
“前面有人,我们从后窗走,我的马在后面的树林里。”东方青开了后窗,扭头望着梁以儒,“抱紧我的腰,我带你下去。”
他微怔。
君子素以男女之别为重,岂能——还不待他想明白,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肢,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既然你不肯,换我抱你也一样。”
落地的那一瞬,梁以儒还在发愣。
除了夏雨,他这辈子还没、没抱过别人,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可东方青也容不得他别扭,拽着他的手腕,快步朝着林子里走去,“赶紧走,月白衣很聪明,她很快就会发现。咱们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山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梁以儒缓过劲来。
可两个人一匹马算是怎么回事?
梁以儒盯着那匹马又犹豫了。
东方青翻身上马,低眉望着马下的梁以儒,“你再怎么盯着它看,它还是一匹马,不会变成两匹马。你要么上来,与我同骑一匹马,要么回去跟相宜和李大人在一起,慢慢等着京城无恙,再回去。”
她朝他伸了手,“上来!给你两选择,要么你抱着我,要么我抱着你。”
听得这话,梁以儒嘴角一抽,除了夏雨,还没有女子如此豪放无忌的。
但东方青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仿佛下定了决心,为了夏雨,他豁出去了。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不及见夏雨一面来得重要。
思及此处,梁以儒握住了东方青的手,坐在了东方青身后。
眉眼含笑,嘴角微扬,东方青也不回头,只是低眉瞧一眼微颤着置于自己腰间的那双手。那双执笔挥墨,书尽诗词歌赋的手,此刻就落在自己的腰间。
虽然极为不情愿,可到底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也是极好的。
算是弥补了心里的空缺,让此生的憾事能尽量少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浅浅的道一句,“抱紧了,若是摔了你,我可不负责。”语罢,一声马鸣,策马扬鞭而去。风过耳畔,心里是欢愉的。
原来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算得上幸福。即便心里酸涩,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高兴,也是幸福。取代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恨不相逢未爱时。
你来迟了,终归就是来迟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月白衣很快就会发现人没了,消息会快速传到京城,而后——京城内外的百花宫门人,都会严加防守,不会让梁以儒入城的。
“其实她们是为你好。”马儿累了,中途歇息,东方青让马匹去吃点草料,马匹上有些干粮,她想得果真是细致。
“我知道。”梁以儒啃着冷馒头,眸色微沉,“但是我必须回去。”
“如果回去是个死呢?”她问。
他深吸一口气,“那也得回去。”
“为了夏雨?”东方青坐在他身边,眸色微暗。
“是。”梁以儒毫不遮掩,“为了她,我就该回去,即便是个死,也该看上她一眼。见不到最后一面,也该见一见新坟孤冢。说好了,要一起回代州的,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那地方,本就不属于她,原就不是她该来的。”
东方青苦笑,“这世上,还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吗?人生在世,恍惚百年,不过是行云野鹤,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落脚点呢?”
“不,她有。”梁以儒深吸一口气,望着满地的落叶,萧瑟枯黄,“在我心里。”
有泪在眼眶里徘徊,东方青笑得艰涩。
是啊,夏雨有个落脚点,哪怕不容于世,还有梁以儒的心,为她撑起一片天。那么自己呢?从小到大,她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呢?
悔婚?
义父不会放过她,势必会加重处罚,抑或——死在义父手里。
而沈浩——这次回去,她一定要杀了沈浩,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为了梁以儒,沈浩也该死。她不是嗜杀之人,但也从不惧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其实何止梁以儒一人,东方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东方青忽然笑问,眸色微凉。
梁以儒一怔,“什么?”
“没什么,问问罢了!”她一笑,转身朝着马匹走去,“前面不远处有个镇子,咱们去那买一匹马,到时候就能走得快一些。”
他点头,“谢谢。”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我不要你的感恩。”东方青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有些东西,你给不了,就不必再多说什么。多说无益,还不如让彼此都存着一些心思,来日薄暮苍老,还能有点遗憾在心里,也算是此生念想。于你于我,都好。”
梁以儒不说话,同骑一匹马,马儿跑得自然不快,到了前面的镇子,天色渐暗。山路崎岖,不便于行,天黑了更难赶路,可她知道梁以儒的心思,这日夜焦灼着心中的人,便是睡也不会安稳。
匆忙买了一匹马,二人又继续赶路。
荒山古道,随你走。
天涯海角,陪你去。
怕只怕,路尽了,人也散了。
昏黄的篝火之下,是相顾无言的两个人,你不言我不语,彼此沉默着。许是觉得尴尬,东方青起身,“我去拣点柴火。”
“还是我去吧!”梁以儒转身就走。
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良久,久得连自己都忘了呼吸。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心也跟着慢慢沉沦。温润如玉,儒雅天成,说的便是眼前这个男子。
容貌清秀,举止优雅,她何其欣羡,何其仰慕,只可惜终归不是她的。
夏雨,真好。
她低头一笑,转身朝着林子里去。
这种天气,想要抓点野味是比较难的,所幸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也受过野外的生存训练。这个时候还是会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出来觅食,就看运气好不好。
梁以儒回来的时候,东方青正在杀兔子。
她下手很快,匕首落下,整只兔子皮就剥了下来,连皮带毛,干干净净。扭头看见痴愣的梁以儒,眼底透着一丝惊悸之色,东方青手抖了一下,笑得尴尬,“一直吃素食,怕是不够体力,我——”她不知该说什么,至少寻常女子是不会这般狠辣的。
“我知道。”梁以儒将柴火丢进火堆里,“各为生存罢了!”
她微怔,蹙眉望着他。
他不怕?
“你的手法,和阿雨的很像,一样的干净利落。”梁以儒抬头看着她,“她就喜欢往外跑,往山林里跑,逮着什么吃什么。运气好逮着野猪,还能分肉给她那些小兄弟们。她这人,藏不住东西。”
说着,他垂眸不再看她。
温暖的篝火,熏烤着兔肉,哔哔啵啵的柴火焚烧之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
撕了一条兔子腿递给梁以儒,“吃吧,估计没有夏雨的手艺好。”
梁以儒伸手接过,盯着兔肉良久也没有下嘴。
东方青蹙眉望着他,“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让你看见我杀兔子的模样。”
“她最爱吃肉了。”他低吟了一声,却声音哽咽,“无肉不欢,做东西也挑三拣四的。烤只兔子,非得去掏个蜂窝,自己倒是躲了,倒是把虎子蛰得满山跑。到了吃的时候,非要吃最大的,虎子也心疼她,谁让她总是不长个呢!”
东方青默然不语。
即便是夏雨的事,即便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即便心里不痛快,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是极好的。至少,她能清楚的告诉自己,他在身边。
等到了京城,再想这样安安静静的独处,只怕是不可能了。
“真好。”她回到,“能从小一起长大,情义上无人能比。代州好美!”她哽咽了一下,“不像京城,不像我,对我而言这辈子得到最多的是命令,是吩咐,是执行。”
他抬头看她,稍稍一怔。
东方青噙着泪,望着他笑,“在所有人眼里,摄政王府是个很可怕的存在,犹如九幽地狱,冥界地府。可在我心里,那是家,是我唯一的归宿。我爹娘在瘟疫中死去,而我进了摄政王府。从小到大,我不敢懈怠不敢偷懒,因为我知道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后来,我便站在了义父身边。我这辈子的幸或者不幸,都源于义父。但我不恨他,他也可怜。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个父亲,为了一个病重的女儿,竭尽全力,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作为父亲,他从未失职。只是作为臣子,他错得离谱。可那,与人性无关。他只是生理上的缺憾,导致了心里的扭曲。所以他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东方旭身上,只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所以他恨!恨天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些是梁以儒从未听过的,不管是谁,只怕都不会相信。
他定定的望着她,“东方越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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