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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秀山引(4)

作品: 逢君正当时Ⅰ·密谍卷 |作者:明月听风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15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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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铭善简直无言以对,人人都说邹芸古怪疯癫,所以才练得绝世武功。不是没有人比她武艺更强,只是没人似她一般视人命如草芥,不只别人的命,包括她自己的。一切的改变都在她生了女儿之后,她退隐归山,江湖平静。一切的改变又都在她女儿死后,她血洗都城,如魔附体。这些年还不时有人提起当年惨案,而邹芸自己却毫无表情,似在说别人的事。

霍铭善再深深吸了一口气,挣扎道:“你不介意杀错人,但起码,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不然待你下黄泉之时,如何与你女儿交代?”

“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

静缘看着霍铭善的眼神锐利,让霍铭善把到嘴边的那句“等我平安办完事再告诉你”咽了回去。他道:“我并不知道谁是真凶,但确实不是黄大人。”

静缘淡淡地道:“所以说这些是无用的。霍丞相,当初你对我女儿友善,虽未能将她救活,但她临死之时,你关怀鼓励,让她能感到些许温暖不那么惧怕,也正因此,我没有直接一刀砍下你的头颅。你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是我杀你,便是别人杀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重兵把守之下,你换屋子找替身,做了这许多事,而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

霍铭善咬着牙关,这还用想吗?有人泄露了计划,他的一举一动对方都清清楚楚。

“我甚至知道你会换到哪间屋子,在卫兵围住这个院子之前,我就已经潜进来了。”

霍铭善的后脊梁一阵发冷。若邹芸未与他扯这许多话,直接从他身后一刀砍了他的头,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日他们要见到你的尸体。”静缘看着霍铭善,“我必须杀你,我不会看着女儿在我面前死第二次。”

霍铭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也无暇顾及她女儿已经死了又怎会死第二次。他问:“他们都有谁?”

“我不知道。与我接头的只一人。听说要杀的是你,我便来了。”静缘师太道,“我来,总比别人来好。”

霍铭善苦笑:“你来,我还能在死前见见故人叙叙旧?”

“不。你有机会交代遗言。”

霍铭善看着静缘,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门外,是否就站着奸细,猜测着这屋里的动静,在等着看邹芸何时动手。又或者离得更远些,在这院子外头,衙府之内?辉王的手究竟伸得多长,如何能买通这许多人?

“杀了我之后,你如何逃?”

“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霍铭善咬咬牙,心一横:“我确是有遗言要留。”

喜秀堂里,安若希先走了。安若晨向薛夫人问了几句,两人正说话,薛叙然领着小厮从屋里出来,正听得安若晨道:“只要是夫人能拿主意,这事定了,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薛叙然原想装没听着,但上了轿又觉气闷得慌。他复又下轿,过去对安若晨道:“趁着安大姑娘在此,不如我们也说说话吧。省得日后为了这事,大家伙儿没完没了地还要商议,累得慌。今日都说清楚了,日后莫要相扰。”

薛夫人很惊讶,正想斥责几句儿子的无礼,圆一圆场,结果安若晨却欣然答应。

于是薛叙然领着安若晨又回到了刚才他与安若希说话的雅间里。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薛叙然开门见山道:“安大姑娘真是费心了,但这事我不会同意的。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心,莫再撺掇我娘。”

安若晨笑了,道:“我以为这亲事是你们薛家先提的呢,怎么原来是我撺掇的。”

薛叙然皱眉头,道:“安大姑娘说话可真不痛快,绕着弯编排就没意思了。我娘是去提了亲,但你爹拒了,这事已经了结了。”

“听起来薛公子对此结果很是满意。”

“原本就该是此结果。”

“所以薛公子是铁了心打算终身不娶?”

“谁人说要终身不娶了?”

“你与我妹妹说的呀。不是说体弱多病,不好连累糟蹋姑娘,故而拒婚嘛。”

薛叙然不言声了。

安若晨又道:“薛公子如此品格,我妹妹很是钦佩呢。只不过在薛夫人心中,薛公子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你推拒婚事忤逆到底让她相当意外。”

薛叙然:“我们母子之情,家务琐事还需要跟你一个外人相报?”

“你们家务事自然是与我无关。只是涉及我妹妹婚事,我却是要关切的。为何拒婚,总该有个好理由。当然不是什么体弱多病,也不是因为对象是安家这种庸俗世侩丢人现眼的人家这么简单。”薛叙然既然是要挑明谈,那安若晨也直接问了,“我爹爹的名声你父母不在意,你为何在意?拒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薛叙然哼道:“原来安大姑娘不知道吗?什么八字相扶,冲喜转运,都是鬼扯。也就是我娘着急才信这些。若是早知娶妻这事会被拿捏,被利用要挟,我早早便娶了,省得如今麻烦。龙将军打的什么主意?高官欺民,我告到朝廷去,龙将军可是会有大麻烦。我打听过了,你们安家捏在钱裴手里,一切看他脸色,你逃出去后,你二妹频频找你,你是怕被她拖累,才想把她嫁给个局外人,这般你背芒拔掉,才好安心,是不是?”

安若晨一愣,相当意外。将军安排的?她为二妹之事苦恼,于是他让净慈大师布了这个局骗了薛夫人吗?

薛叙然盯着她看:“你真不知道?我用棋局赌赢,才逼得大师说了真话。虽说他言明不会与任何人承认这事,我没法举证,但这事是确确实实的。将军大人好大的官威,竟诱得净慈大师如此相助。”

安若晨道:“你与我二妹八字相合定是真的,这么容易被戳穿的骗局,净慈大师可不会傻得自毁名声。”

“冲喜之说就是鬼扯,谁在乎八字合不合。”薛叙然很气恼,“我娶谁都是娶,我娘喜欢便好。但如若想利用此事让我家来背上麻烦,将我家拖累,我可是不会答应。安姑娘还是死了这心吧。这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好,闹开了我娘忧心,龙将军也惹不痛快。姑娘不顾自己名声,也替将军想想。”

安若晨沉默良久,忽然道:“所以,看起来我们是互相拿着了对方的把柄。”

薛叙然冷笑:“你能有我家什么把柄。我们薛家可不像你们安家似的,我们做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安若晨道:“若真是将军选中了你,不会没有理由。你说得对,我们安家是被钱裴拿捏着,从买卖到儿女婚事,我爹都要看钱裴的脸色。你是个聪明人,你打听得很清楚,推断得也不差。我逃了出来,二妹却还在安家,她的日子不好过,自然我也有麻烦。将军想替我拔掉背芒,除掉祸端,就得选个有本事的。他为何选了你?”

薛叙然一愣,但很快恢复镇定:“想找个与钱裴不对付,又算门当户对,且病急乱投医,不能嫌弃安二姑娘的,除了我家,怕全城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安若晨摇头:“将军说过,聪明劲儿,该藏着的时候藏着点。”她盯着薛叙然看,“公子年轻气盛,心直口快,所以暴露了。”

薛叙然这回面不改色,板板地道:“安姑娘不必故弄玄虚,我暴露了什么?姑娘直说便是。”

“我若是只凭三言两语便能知道公子或是你们薛家的秘密,那我也太厉害了些。我现下自然是不知道,但若要知道也并不难,若真是将军办的事,去问将军便可知。”

薛叙然冷笑道:“这般要挟恐吓,可没什么威力呢。”

“这不是要挟,不过是说个事实。另外想告诉薛公子,既是将军发现你家的秘密,却未采取行动,未对你家斥责问询查究,而是希望促成婚事,那表示,将军信得过你。”

薛叙然再冷笑:“改利诱了吗?”

安若晨不理他,继续道:“可如若你不识好歹,不接受婚事便也罢了,倘若还到外头叽歪八卦些将军的事,编排什么官欺民,诱拐蒙骗的谎话,那你薛家的底细,你薛叙然的把柄,恐怕军方就得好好追究了。”

薛叙然一噎。

安若晨对他微笑:“这才是要挟恐吓。”

薛叙然冷道:“还真让人害怕呢。”

安若晨又道:“但正如我方才所言,将军放过你们薛家定有其道理,可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若是被有心人察觉,用你们的短处做文章,恐怕你家会有麻烦。”

薛叙然抢话道:“这般栽赃威胁,还敢说自己未曾欺民?!”

“薛公子又错了,我还未说完呢。”安若晨施施然道,“你们薛家于我是外人,出了什么事可与我,与将军皆无关系。可如若你成了我妹夫,那么薛家的麻烦事,自然就是我们的麻烦事了。我们可不会任由旁人欺负到薛家来。”安若晨再挂起微笑,“薛公子,这叫利诱。”

薛叙然给她个大白眼。

安若晨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裳,说道:“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薛公子体弱,春寒伤人,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这婚事呢,薛公子再考虑考虑,若是实在不答应,那就罢了。你好好劝慰你母亲,或者再给净慈大师别的八字,让他与你母亲说别人也很合适。”

薛叙然撇眉头,这是在讽刺他吗?

“我妹妹那人吧,其实与公子一般,都是自小娇生惯养,脾气颇大……”

薛叙然忍不住了,瞪眼斥道:“你骂谁娇生惯养!”

安若晨若无其事摆摆手:“说我妹妹呢,公子别打岔。我这二妹呀,说真的,我心里也没底,与公子心性这般相像,会不会嫁过去没两天就打起来了。别看我妹妹长得柔柔弱弱的模样,打人的力气也不小呢。万一伤了公子,确是不好与薛夫人交代。”

薛叙然差点要拍桌子,谁要跟女子打架!还打不过?!

“总之婚事你随便吧。你家的事,我会问问将军的。告辞了。”安若晨说够了,扬长而去。气得薛叙然差点要跳脚。

薛夫人在隔壁雅间忧心等待,听得外头丫鬟报安若晨出来了,赶紧出去相迎。见得安若晨表情并无不快,稍稍安下心来。忙拉着安若晨相问。

安若晨只说薛公子颇有自己的主意,而她还是那个意思,若是薛家对这门亲事有诚意,她会帮着想办法解决安家的问题。她反劝薛夫人放宽心,既是八字相合,必有缘分,但凡事随缘,强求不得。不然闹得薛公子烦心,一不利于养病,二惹出忤逆脾气,日后就算婚事成了,夫妻二人相处也不欢喜。

薛夫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听得安若晨的意思还是愿意帮忙,放下心来。薛叙然过来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压根没理安若晨。薛夫人心里叹气,命人上了好茶,拉着安若晨再多说说话,意在拉拢拉拢,多亲近亲近关系,就算日后这婚事真的不成,也没必要将未来将军夫人得罪了。

安若晨回到紫云楼时已近申时,刚进大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周长史慌慌张张正领着队兵将要外出。

“长史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安姑娘!”周长史见了她颇是激动,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待要往下说,看了看左右,又咽了回去。

安若晨皱了眉头,凑了过去。

周长史附在她耳边道:“霍先生在太守府内自刎身亡。”

犹如突然一记响雷在安若晨头上炸开,她惊得目瞪口呆:“怎会如此?”

“太守命人来相报,我得速去问个究竟,不然这呈报如何写?龙将军定会震怒啊!”

这可不是怒不怒的问题,安若晨头皮发麻,脑海中已浮现宗泽清与她说的那些开战的场面。她闭了闭眼,将被鲜血染红四夏江的想象从脑子里踢了出去。当下也不多言。速与周长史一道往太守府赶。

到了那儿,周长史火速去寻主簿江鸿青询问事情经过,而安若晨则往霍铭善的居院奔。

如今往那院子去已经没有卫兵拦阻了。安若晨一路通畅地到了那儿,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哭声嘶吼着:“都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了先生!”

院子里站着不少人,安若晨穿过人墙,终看清了院中情形。霍铭善的侍从曹一涵抱着霍铭善的那把“和平之剑”跪在院中号啕大哭,而太守夫人蒙佳月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安若晨走到一脸铁青的蒋松身边,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未时将过时,那曹一涵去了小屋,发现霍先生留了遗书,自刎于桌前,用的就是那把剑。”蒋松用下巴指了指曹一涵的方向。

还有遗书?安若晨看了看太守夫人面前的那张纸,想来便是遗书了。这时候她可不好上前去查看,只得再问蒋松:“蒋将军,遗书字迹对吗?说的什么?”

蒋松脸色极难看,安若晨明白他的压力,他几乎没有休息,亲自盯着霍铭善的安全,上京之路,也需他亲自带队守卫,只是没料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可就算他心情不佳,安若晨也不得不问,自尽?她不敢相信。

蒋松缓了一缓,按捺住脾气,道:“确是他的笔迹。他那侍从确认的。霍先生说近日来深感责任重大,而他并无把握能完成,他为无法向南秦皇帝交代而深深忧心,与其奔波挣扎后再以死谢罪,不如今日解脱。他愧对南秦皇帝,愧对两国,愧对龙将军。完了。”

安若晨还是无法相信。霍铭善昨日夜宴时还谈笑风生,他从蒙佳月手中接过剑时那坚定的神情她还记得。迫于压力求解脱自尽,怎么可能?!

“这遗书是否是被人逼迫写的?是否有人与他说了什么?是否有人进了他屋……”

“安管事!”蒋松再隐忍不住发了脾气,怒气喝住安若晨。周围一下静了下来,就连痛哭着的曹一涵与蒙佳月都看了过来。蒋松咬咬牙,放缓了语气,朗声道:“安姑娘,我们上百双眼睛盯着这院子,数十双眼睛盯着这几间屋子,霍先生的屋子,除了他的侍从,并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发现尸体后,我们进去查看,门窗紧闭,无人进出,院外的卫兵们也都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人经过。”

蒋松瞪着安若晨,声音大得似要讲给其他人也听听:“安姑娘明白了吗?就连这个院子,不是进出,是经过!就连经过都无外人经过!何况进入霍先生的屋子!除非我们这些人全瞎了全聋了。没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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