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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中还有这等曲折!听得程迪文说了这几句,许寒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来联络程迪文,本是没办法的办法,只因为程敬唐被下狱,也只有程迪文可以联络。此时他再也不敢小看程迪文,也明白过来看上去貌不惊人的程迪文绝非是个虚有其表的人物。
他比程司长可要厉害多了。许寒川想说,口气也不由恭敬了许多,问道:“程主簿,那么等陆将军他们赶到后,是不是先去天牢解救程司长和两位上将军?”
程迪文最希望的也是先把父亲从牢里接出来。程敬唐被下狱后,他想去探望父亲也没被允许,心中实是关切无比。但他顿了顿,还是道:“事有缓急,必须一鼓作气,先将冯大统制遭人冒名顶替的证据昭示天下。”
这其实也是许寒川心虽所想,只是故意这么说,若是程迪文因关心父亲同意先攻入天牢,他便要细细说明一番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只是这么一来,准备的一席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他舔了舔嘴唇道:“甚好。我会让天星庄的人守在天牢外,一旦陆将军得手,便冲进天牢去。”
程迪文道:“这样也好。不过许先生,天星庄千万不然贸然行事。还有,”他顿了顿,看向许寒川,压低了声音慢慢道:“为防万一,最好准备好一些冯大统制被假冒的证据。”
许寒川又是一怔,问道:“程主簿难道不相信许某么?”
“许先生,不论什么事,都要名正言顺,又要未料胜,先料败。大统制被冒充,此事旁人乍一听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因此解决了假冒者后,头等大事就是尽快掌控局面,要让人觉得确切无疑。做下此事之人胆识过人,安知他不会在最后关头将那假冒之人灭了口么?”程迪文说到这儿,只觉嗓子有点干,清了清嗓道:“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绝对不能授人以谋反叛逆的口实。”
许寒川此时对这个年轻的礼部主簿实是佩服得无以复加。按理程迪文也算将门之子,但他的将才没什么出色,政略却已远远超越了父亲。许寒川年纪比他大得多,这时却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我定然办好,程主簿放心。”
天星庄的人最擅长便是跟踪、暗杀一类事,伪造点证据更是小菜一碟,何况此事本来便证据确凿。他转身出去向等在外面的随从交待了此事,又转回屋来。两人在厅堂里对坐,偶尔说一两句闲话,心里却都是焦急万分。
陆明夷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天一亮,就是二十一日。二十三日便是总攻发起的日子,揭破冯德清遭人假冒之事后,就算诸事顺利,掌控局面也定要一的时间不可。如果二十二日还不能让让傅雁书停止发起总攻,南北两边就会陷入两败俱伤的局面,一切都已晚了。所以实际上,今天天亮前陆明夷无论如何都必须赶到。
马车抵达东门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他们的车刚停下,便听得外面有人道:“是程公子么?”正是那梁侍奇的声音。程迪文推开车门道:“梁将军,是我。”
梁侍奇见果然是程迪文,这才松了口气。深夜引边兵入都,又是因为冯大统制被人假冒了,这种事听起来实在不甚靠谱,梁侍奇至今也不敢全信。但想到程敬唐已被下狱,就算程迪文为了救父捏造一个再荒诞不经的理由,梁侍奇也全无二话。他道:“程公子,到城头箭楼里等候吧,酒席已经备下了。”
程迪文哪有心思喝酒,也生怕喝醉了会误事,但梁侍奇亦是一番好意,他道:“多谢梁将军了。”
说是酒席,其实也就是一些卤味罢了。梁侍奇在一旁作陪,程迪文滴酒不沾,只是偶尔拈一片猪肝之类嚼嚼。渐渐已到四更,再过得片刻,天就要亮了,正在他们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抢了进来:“梁将军,有一支人马已到城下!”
程迪文猛地站了起来,问道:“多少人?”
“百十来人。”
应该就是陆明夷到了。程迪文快步走出了箭楼,走到一个垛口边,要过一个望远镜看去。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只能见到远处一些灯火上下翻飞,疾如流萤,夜风带来了一连串马蹄声。他拿起一盏号灯,向着夜色发出了几个灯语。
“风云。”
他打的,仅仅只有两个字。刚发出灯语没多久,便见远处有一盏号灯划了几下,打出了“天舞”二字,正是先前在密信中与陆明夷约定的暗号。程迪文看到这信号,不由长舒一口气,扭头道:“许先生,梁将军,陆将军到了!”
梁侍奇和许寒川身上都是一震,只不过许寒川是兴奋,梁侍奇多少却有点忐忑。如果不成功,现在他们做的就是叛乱了,梁侍奇没见过冯德清的尸首,也还是有点怀疑这一切不过是老上司这位公子的计谋。但即使是计谋,到了这当口也已经不能回头了,
梁侍奇的心里尚存不安,许寒川却是如释重负。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那队人马终于来到了东门,他们三人急急下了城头,拉开城门。门一开,有一骑马已率先冲了进来,当先一个背插双枪之人沉声道:“程主簿!程主簿在么?”
程迪文听这声音正是陆明夷,忙上前道:“陆将军。”
陆明夷这一趟赶来,真个是不眠不息,一匹战马浑身也是湿淋淋的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只是陆明夷神色虽有些疲倦,但双目炯炯,仍然亮得异乎寻常。他听得程迪文的声音,翻身下马道:“程主簿,不辱使命,终于赶到了。”
程迪文舒了口气,小声道:“陆将军,马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陆明夷此行也已经不顾一切,因此毫不吝惜马匹,这些战马一匹匹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已不能再骑了。虽然陆明夷自己也很是疲惫,但仍是想都不想便道:“十万火急,不必了,快将马带过来吧。”
虽然陆明夷的名声如雷灌耳,一边的梁侍奇尚是第一次见到陆明夷。见陆明夷年纪虽轻,举手投足却大见气度,心里也在暗暗称奇,心想这少年将军果然是大统制破格提拔的人物。他见陆明夷要带马,忙过去道:“陆将军,让小将来吧。”
梁侍奇年纪其实比陆明夷大得多,却自称小将,陆明夷倒是客气,说道:“是梁侍奇将军吧?多谢了。”
陆明夷有过目不忘之能,何况这一次也是置诸死地而后生,一路上他将每一环都考虑得周详细致,以防哪个细节会出疪漏,对梁侍奇这个东门守将自然不会不放在心上。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他也知道定会让梁侍奇有所触动。果然,梁侍奇见他一口便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大为感动,说道:“陆将军,听说您是陆经渔将军哲嗣?”
陆经渔这名字,在南武大统制在世时乃是禁止提起的。不过冯德清继任后,这种无关紧要的禁令便松了许多,何况陆明夷名声越来越响,连带着陆经渔的名头也大了许多,有不少人还是先知道有个陆明夷,才知道前朝曾经有过一个名叫陆经渔的绝世名将,乃是三元帅五上将中大多数人的恩师。梁侍奇并没有见过陆经渔,不过很早就听说过他,当知道陆明夷竟是陆经渔的遗腹子,更是惊叹莫名。陆明夷却是声色不动,说道:“经渔公正是先父,多谢梁将军尚能记得。”
陆明夷是陆经渔之子,这个事不仅在军中尽人皆知,就算寻常国民也有不少人知道。虽然年轻人不知陆经渔是什么人,但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还对这位曾经的绝世名将记得很清楚。陆经渔传奇般的战绩,以及后来的不知所踪,更让人对他有谈论的兴趣。梁侍奇就算知道,但听陆明夷亲口说出此事,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激动,说道:“陆将军,令尊大人在天之灵,定会为你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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