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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帅抽完烟,正好遇到了小李的主治大夫来找他。
“张局。”大夫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张德帅心里'咯噔'一声,“病人情况不好?”
对方点了点头,“您什么时候方便,去我办公室细说吧。”
“现在就可以。”
“好,这边请。”
医生从柜子里把小李的检查报告都拿出来,放在张德帅面前。
张德帅蹩眉,“这是什么意思?各项指标都……都还可以啊!”
“是的,大部分检查结果都比较好,生命体征也逐步稳定,随时可以从ICU转出去。”医生叹了口气,“但很不幸的是,直到目前为止,病人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张德帅瞳孔猛缩,“你的意思是……”
对方点头,“我们经过专家会诊,初步诊断为植物人。”
‘植物人’三个字犹如一柄铁锤,重重砸在张德帅的心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这位转瞬苍老的局长说了句‘谢谢您’,而后佝偻着脊背走出办公室。
张德帅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无论是他做小警察的时候,还是他成为领导之后,他其实都清楚,这种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可毫无意外地,类似的情况发生一百次,他就会痛苦一百次。
冰冷冷的诊断背后,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永远做不到无动于衷。
转角的楼梯间里,烟雾缭绕,照顾白白的大姐正准备打水,下楼时正好遇到了沧海疲惫的局长。
“您这是?”不好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吓得她一激灵。
张德帅按住太阳穴,闭紧双目,“没什么。”
大姐犹不死心,“是不是小李那里出什么状况了,张局?”
作为打工人,她本是不应该这样与领导说话的。
但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白白现在情绪不过勉强稳定,有关小李的任何一点坏消息都能轻松将她击垮。
她不能不急啊!
张德帅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他转而问,“白白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还可以。”看张局这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大姐就也没有追着再问。
张德帅掐了烟,“好好照顾她吧。”
“好。”
白白再一次听到小李的消息,是在一顿午餐之后。
张德帅把所有来探望的人都先赶了出去,拎了一张椅子,正对着白白坐下。
白白靠在床头,近几天强装的镇定开始有了丝丝裂痕,握住被罩手隐隐泛青。
她第六感知道局长来找她是要说和谁有关的事,但她有点不敢听。
“白白。”张德帅深吸一口气,“有件事情,我想我应该告知你一下。”
白白沉默地看着他,嘴唇轻抖。
长痛不如短痛,张德帅望了她一眼,一口气说道:“是和小李有关的。当时两颗子弹飞别打进了他的背部和大.腿,不久他刚从ICU病房被转出来,命是保住了,但……”
白白猛地抬头,身上落了一层冷汗。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变得极慢极慢。
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张德帅咬咬牙,“但却成了植物人,连医生也无法断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短短几句话,像是用光了他这一整年的勇气。
凛凛威风了半辈子的男人,忽然不敢去看白白的表情。
一定是痛苦欲绝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再也不会觉得小李对白白是一时兴起,而白白对小李的感情,他一直都很相信。
有情.人。
但天公不作美。
轻微的啜泣声从耳畔传来,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张德帅沧桑的面庞上也同样布满悲痛,“想开点吧。”他拍拍白白的肩膀,“该放弃的时候就要学会放弃,世人的称赞并不会减少余生的孤寂。”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颇有深意,也足够理智。
白白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生还有那么长,大好的年华不该浪费在一个重伤的植物人身上。
除了茶余饭后的好名声,其他什么都留不住。
如果小李活着,必定也不愿意看到白白一生孤独的守着他。
可白白却像没听到一般,紧紧捂住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中止不住地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可真是太好太好了!”
张德帅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白在说什么?
太好了?
哪里太好了?
他抬起头,瞳孔倒映出面色苍白,却又哭又笑的女孩子。
“局长,”她紧紧扯住他的衣角,有些语无伦次,“您说的是真的吗?小李还活着,他还活着这件事,是真的对吗?”
“是的,但他已经成了植物人!”
许是万事开头难,这次张德帅说的就流畅多了,也不用做过多的心理建设。
他皱着眉头看白白,深深怀疑这孩子不会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问题了吧!
“植物人?那也挺好的!”白白甜甜地笑。
意识到什么,张德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
“我当然要陪着他,守着他呀!”白白像喝了什么十全大补汤一样,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变得鲜活明媚,“您不用觉得为难,过几天我就回局里交辞职申请,绝对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白白!你这是做什么!”
张德帅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
合着刚才的话他都白说了是吧?她只听到个小李还活着!
“小李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他把凳子有扯得里病床近了一些,苦口婆心,“大.腿上那颗还好,但后背上的子弹将他伤的非常重,现在还能喘气已经是靠运气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白白脸上的笑容褪了些。
“如果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难道你打算守他一辈子吗?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全都不要了吗?听局长一句劝,你的人生还有很长,还有无数像小李一样,或者比小李更好的男人出现,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下不来呢?”
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这句话白白听过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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