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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晔话说的客气，王祭酒可不敢当真。
他心虚啊，自家事儿自家知道，王文盛到底干了什么，王祭酒或许不算全清楚，却也晓得些蛛丝马迹，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非要将自家夫人关起来。
这会儿看到李晔寻上门，王祭酒腿打了个哆嗦，这么多年朝廷历练的本能冒出来，王祭酒还能勉强说几句话。
“李少君客气，官家已下旨，今后你位在诸王之上，不可以俗世名位对待，小臣如何敢怠慢。”
是的，赵官家实在对如何安排仙人跟仙人弟子位置感觉到头痛。若说位在他这个皇帝之上，他从心里是没什么意见，然而自古以来，神都是要皇帝来册封的。当然以前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世间从无真神。现在仙人露了面，妖鬼都出来了，还要说什么朝廷封神仙，赵官家觉得自己还不想找死。
所以赵官家想来想去，干脆弄出个含糊其辞的位在诸王之上，不可以俗世名位待之。言外之意，就是这位置非常非常尊贵，下头的人你们要自己长眼睛。
李晔唔了一声，他能看出来王祭酒如此怕他，不单是因他这个新得来的少君位置。
看样子自己这一趟不会白来。
李晔心里有数，面色肃然道：“王祭酒，我来此，是想询问你幼子王文盛之事。”
王祭酒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还是来了，那一瞬间，他背脊都弯了许多，苦笑道：“小臣就知道，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真君和少君您的。”
瞒不过真君？哦，说的是我师父，就是我自己。
李晔道：“既知瞒不过，还请王祭酒如实道来。”
王祭酒看了一眼后面两个伸长耳朵看起来老实的儿子，先对李晔道：“还请少君稍待。”
接着他就劈头盖脸对王大郎君和王二郎君一通痛骂，不顾两人再三求情以及眼中透出的愤怒，态度强硬的将两人撵走了。
李晔一直冷眼旁观，见王大郎君走时恨恨的朝王祭酒背后盯了一眼，并未说破，待两人走远，才道：“王祭酒，你现在可以说了。”
“是。”王祭酒又叹了一声。他其实也不知道李晔到底想知道什么，但他不敢问。因此他就只能将自己所知的那点事都和盘托出，希望以此换得李晔对王家高抬贵手。
“小臣这幼子，自幼聪明伶俐，学问上从来不用小臣担忧，只是自幼喜欢呼朋唤友，常和一堆朋友聚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他们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张家正店。”
这汴京，或许有很多家张家酒店，但能从达官贵人们口中说出来得正店，就只有一家。
“是博阳侯府二郎君死的那一家正店。”李晔说完这一句，看到王祭酒黯然神色，明白过来“这么说当日王文盛也在那儿。”
王祭酒满面痛色，“正是如此，我家四郎，自来爱与人结交，就是勋贵武人出身，他也能和人说和几句，小臣多次骂过他，他总是不改。谁知就惹上这一场大祸。他从张家正店回来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臣的妻室见他如此，就请了兴国寺的高僧回来，念了几个时辰的经，还是没用。后来四郎也不知怎的，非要夜间出门，说只有兴国寺的住持才能救他，结果……”
结果跟妻子化成一摊碎肉，连同未出世的孩子都死了。
但李晔来可不是想听这个的，他相信王祭酒一开始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被李晔定定看了片刻，王祭酒心如擂鼓，颤颤道：“还有一件事儿小臣忘说了。”
李晔眉目淡淡道：“一时忘记不要紧，只要别永远忘了就行。”
王祭酒吓的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有小心思，“在去张家正店前，小臣发现四郎他时常四处买笔，而且都不是什么名品给，只是普通的竹笔石笔，还都是花了大价钱。小臣发现此事后，也曾骂过他，但因四郎之前就曾仗义疏财，以此来帮扶那些他贫困交加的朋友，小臣想着家里这些年也有些积存，就没过多管教了。”
听起来像是一个善心的慈父，实际呢，只怕这父子两都是为了邀买名声。
不过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汴京城里，在那些贫寒学子身上下注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种事儿，不单是朝臣在干，商人，武将，都在干。毕竟大宋文官地位之高在历朝历代都罕见的很，偏偏这文官又只能靠科举来考，无法世袭。所以提前拉拢人心，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算亏了九十九个，只要有一个下对了注，就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
不说别人，雍国公每年送给贫寒学子的钱，没有十万贯也有九万贯。若是雍国公府能多几个小娘子，雍国公保不齐也要在家拼命训练护卫好去榜下捉婿。
李晔懒得管这些事儿，他关注的是最重要的讯息，“你说他买了很多笔？”
王祭酒现在确定李晔真是冲着那些笔来的，当下心头发紧。他斟酌片刻，壮着胆子问道：“小臣有一事，还请少君解惑。”
“说罢。”
见李晔只是扫了自己一眼，神色上未见波动，王祭酒也无法判断李晔在想什么，只得尽量打起小心道：“小臣想知道，四郎书房那些笔是否另有玄机？”
李晔挑了挑眉，望着他勾起一丝笑容，“你这么问，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
“不敢欺瞒少君，家中确实发生了些不同寻常之事。”王祭酒见李晔一副等着他说下去的神色，也没那个担子说我问的你还没回答我，只好老老实实道：“四郎死的那一晚，小臣约束家人不得出门后，心中实在悲痛，就亲自带着人到四郎书房收拾遗物，原本是打算，若，若四郎尸骨寻不回来，好歹拿些他的爱物放到棺木中，也算是让他入土为安了。”
王祭酒说的心酸，擦了擦泪，继续道：“谁想小臣带人过去，旁的还不要紧，唯有四郎买回来的一匣子竹笔，竟然无端消失，当时小臣就在书房，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带着官家奔出书房，还以为王家大劫难逃。哪知后来并无多余的事情发生，直到少君您剑斩妖邪，在这汴京劈开朗朗晴天，小臣方又带人重新去了书房，却发现那消失的竹笔，都回来了，而最上面的那一只，则刻着瑾行二字。可今日，那笔，又不见了！”
王祭酒说着难掩惶惶之色，面色透出一抹灰白，“这，汴京鬼怪已除，小臣实在不知，为何这家中时至今日竟还出了此等怪事，只得吩咐人赶紧将四郎尸骨下葬。”
李晔：“……”
前面还好，后面这一次消失，李晔觉得应该自己这边的锅。
见王祭酒吓得脑门上一个劲儿冒冷汗，显然不知想到什么地方，他难得有些心虚。
他咳嗽一声，脸上也不好意思再摆出纯然冷漠，缓和语气道：“你放心，我在你家中并未察觉到妖鬼气息。”
“当真！”欣喜若狂的王祭酒问出这两字后就觉得自己失言了，急忙道：“少君亲自查过，乃是王家上下荣幸，方才小臣只是一时……”
见着素来有清正之名的王祭酒晃荡了花白胡须讨好自己，李晔并不觉得愉快，抬手阻止他继续生硬的拍马屁，“你可知他的竹笔，都是从哪儿买回来的。”
按照王祭酒所言，是一匣子竹笔，显然不可能仅仅是李继一个人那儿买的。这事儿，莫非还有别人参与。
李晔没想到今晚只是随手一查，疑惑却越来越多，而且似乎又和鱼玄机关联起来了。但奇怪的是，系统之前明明说任务已经完结，而且鱼玄机的故事已经完整呈现给自己看过了，这中间还能有什么隐情不成？莫非这片原本的天地在对抗混沌珠时，想要借故给自己一点颜色看看？
王祭酒没法知道李晔心中所想，口中道：“发现那竹笔怪事儿后，小臣虽然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将素日跟在四郎后面那几个小子都拿了起来，原本打算交给开封府包大人审问，既然少君过问此事，小臣这就让人将他们带出来，由少君处置。”说着满脸殷切的看向李晔，生怕李晔拒绝。
李晔不由暗自失笑。
若这事儿不是牵涉鬼怪，只怕王祭酒是想将人弄死的罢。别奇怪，大宋虽说没有奴籍，按律即使是当奴仆的，犯了事也要交给官府处置，实际操作起来，又有多少人会遵守法律办事呢？也许武将之家还顾忌一些，因为实在被文官们盯得太紧，出了事儿没人帮忙说话。但像王祭酒这种清正文臣，家里因病死几个奴仆，就是包大人，只要没人去开封府门口鸣冤敲鼓，也是不会多管的。
但事情涉及鬼怪，王祭酒就算有丧子之痛，只怕也觉得这几个奴仆是烫手山芋。至于为何至今还没交给开封府，恐怕里头还有点别的算计。
李晔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这老狐狸，见他实在腰弯的可怜，决定放他一马，故此才道：“将人带上来。”
王祭酒如闻大赦，生怕李晔后悔一般，忙出去让人将几个奴仆压了上来。
李晔原本只是随意的扫一眼，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有个熟人。不，应该是和熟人长的很像的熟人。
他看着那张脸，脱口道：“陆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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