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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家族以蓝田血心入酒终是暴露,但这足以被西土各派讨伐之事却呈现出诡异的沉默。
一切,都是因为东方游龙的出现。
连日来,东方游龙在三生园造出极大的动静,无论所来杀手是针对谁,都逃不出东方游龙的法掌。他打残了一批又一批人,让全天下人见识到另一个层面的厚积薄发。
东方游龙的怒气,反倒让天下人觉得蓝田血心之事是东方家族被逼迫之举,他在做的,便是给各派一个交待。况且这个古董级的存在,能拿出这样的态度,已是预期之外了。
这夜天朗云疏,风拂一丝凉意。
酒画天廊的一处客栈里,北冥家族此来西土的核心人物汇聚于此。
北冥枭风尘仆仆,似是刚刚归来,见他冷目望着北冥柯、北冥杼,“关于东方游龙,你二人并非一无所知,强攻那三生园毫无意义,他要找的就是我们,以给西土各派一个交待,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北冥柯默然不语,这对孪生向来都是妹妹北冥杼拿主意,近有二十岁的年龄差距,加上很少见到天鹰,让北冥柯对这位二哥有着如父般的心惧。
然而,北冥杼却大胆得多,她不仅是十二鹰中最小的,还是惟一一个女子。
“二哥,相比交待,探探东方游龙的底才更加重要。我们安排了三波人,东方游龙只是打伤,而他每次都无法形成碾压之势,更为关键的,是他出现的时机。”
“说你的结论。”
“第一,东方游龙已不复当年之力,天下能与他抗衡的大有人在;第二,他的出现在为东方家族做最后一面屏障,他已接近油尽灯枯;第三,他死守三生园与那古扬无关,他只是想与我家族的话事人对话,亮出他最后的筹码。”
北冥枭微微凝目,“我家族在他身上吃过亏,此事万万谨慎,你的应策是什么?”
北冥杼展颜一笑,似是早已想好,“东方家族在等待东方游龙这颗定心丸的效用,但东方家族却不是我们的头等考量,这老古董时日无多,很快他们一方便耐之不住了。”
“你的意思便是等下去?”
北冥杼微微点头,“东方游龙是东方家族挺立百年的柱石,他的故去牵连深远,所对应的收获也意想不到,此等良机岂能错过。”
北冥枭道:“但眼前形势已不容我们等下去,三生园我们非去不可,这势必会催发古扬与东方家族的交集。”
“古扬,古扬,又是这个古扬!”北冥杼满目怒意,“二哥,发生了什么?”
北冥枭深眸凝目,“正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我们才必须有所行动。”
北冥杼急道:“去年青骨堂大规模攻击三生园,乃是洛王牧青主的授意,今时而言,少而快的刺杀尚可一试,真若群起攻之,必会惊动骧府。”
北冥枭道:“做任何事情,你们永远都不要忽略大前提,牧青主是这片天地的王,如果他真的在意古扬的死活,三生园岂有如此多的明枪暗箭,甚至他也是一个不怎么希望古扬活着的人。”
……
也是今夜,三生园的风恰到正好让人清爽。
古扬再一次走向那棵大槐树,这些日子,每当月华初上,他便会提着一壶酒来到东方游龙这里。
之于古扬,东方游龙起初并没有太多注目,他来此地为的是找到北冥殿的人。
但古扬每日都来,只带酒而无话,有时望着夜空赏赏月,有时对着石桌发发呆,有时一直到东方游龙闭目小憩他才离去,有时立足片刻便匆匆走开。
东方游龙虽已百岁,但老态龙钟这样的形容并不适合,他的情态游刃平和,像个只是添了白须白发的中年人。
“当年老夫所认识的人只有两种,傻蛋和浑蛋。”
正当古扬把酒放下的时候,东方游龙第一次开了口,而且他的言辞颇为不友好。
“自以为是最聪明的就是傻蛋,乱忖他人心思的便是浑蛋,想不到时过多年,依旧是这副德行。”
古扬道:“长者、树下、月夜、美酒,唤起晚辈些许记忆而已。”
“以情相牵,奢求共鸣,后生,为了让这次谈话继续下去,你已经亮出如此手段了吗?”
古扬微微抬目,“前辈阅人无数,若以为此,便是如此了。”
东方游龙看也不看那酒碗,抄起酒壶直饮起来,但就刚刚那一瞬,他看到古扬的双目如同一口幽潭,若有若无的一丝涟漪被他瞬间埋葬。
古扬起身正欲离去,却见东方游龙先站了起来,“你当年应是喜酒之人。”
“前辈何以见得。”
“不曾沾过酒之人,视酒如凡物,没有热望也没有漠然,而你却是刻意的平静。”
“晚辈不胜酒力……”
古扬乍一开口,东方游龙便不停摇起头来,他的话全然不像一位长者,“不碰感情,一定是被感情伤惨,酒呢,也是这个道理。”
古扬缄默不语,东方游龙又道:“因酒而哗变了人生的人,老夫见过不少,其结局无外乎两种,或酗酒更厉直至亡命山野,或痛改前非视酒如仇,而你不在此列。”
古扬道:“视酒如仇就要恨目以对吗?那样的话,人生的仇恨未免太多了些。”
“所以我才说你并非此两类,你解开的并非酒之恨,对于酒,你依旧藏着衷肠,是因为你对于未来的路明达通彻。你视酒如凡物,是璞玉成为瑾瑜而又蒙了尘的璞玉。”
东方游龙的话,古扬只字难以反驳,又或者他根本无心反驳,这世上“酒中之圣”“画中之圣”“琴中之圣”原本就是一圣。
看得透性情、钻得进人心,一目入魂、一语一生,便是“圣”。
古扬望着酒壶,但不等目光凝定,东方游龙已将其抄起。
这一口酒下去,东方游龙的话更多了,这让古扬不能不意外,东方游龙这种字字如金的人,说得多了会让人生出伤感。
甚至,叫寒意。
“老夫曾夺回过失去的东西,却如一盘相隔太久的珍馐,纵使夺了回来也不是曾经的味道。此言也许会让后生你失望之至,但人生即是如此,失去就是失去。雕栏玉砌、舞榭歌台,早已是他人的痕迹,亲之情、朋之义,也早已不可追忆。你夺回来的并非失去的,它只能是一种新的拥有。”
“夺回了那一切时,前辈后悔过吗?”
东方游龙微微摇头,“人的一生,总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啊,可惜多数时间都在学着怎样浪费,比如眼前。”
“此情此景,晚辈并不觉浪费。”
“老夫所言,并非是你。”
他背着身将酒壶缓缓放下,待酒壶落到桌上,忽觉尚未饮尽,只好再度端起。
咕咚……
他终于把酒喝完,这一次是真的要放下了。
咚……
好似木桶滚进了深渊,发出沉厚的声响。
东方游龙扭过了头但没有转身,夜风吹乱了白发,荡在他双目之前,如棉朵一般时而缠绕时而绽开。凝着远处黑暗,灰袍的袖子里,慢慢伸出一双苍劲的手掌,每一个关节都透着遒劲,每一次收张都分外霸冽。
这一双手浓合他所有的气劲,也仿佛就是他曾纵横天下的法器。
他的双目,是不屑,那种如同经历过大风大浪看见涟漪四起的不屑。
黑暗中,人影未现,暗器疾出。
只是眨眼的工夫,无数箭簇暗兵如滂沱之雨,又似狂卷之云,不由分说悉数驰向东方游龙!
东方游龙面不改色,立在那里,如松柏、似磐石,透着举世间最钝厚的定力。
可若以为他的打法如宗师泰斗般沉厚内敛,便也错了。
要知道,他可是一条“游龙”啊!
就在千百冷簇飞抵身前的刹那,东方游龙忽然大袖一敞,见他双目一紧,好似绽出辉光,袖子敛住暗器的同时,脚下忽如生翼!一如其名般矫健,灰衣之内仿佛藏着一把风驰电掣般的巨剑,电石火花之间,东方游龙跃步而出。
枯叶在夜风中轻坠,园灯映出石板的斑驳,平添这天地的萧瑟,也更显那位老者的勃发。
步如蝉翼,掌若惊雷,暗中没有任何声音,即便被击碎了关节、震创了胸骨,那些人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在地上打滚。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快到枯叶未曾落下,快到石板布满影子。
待归来时,东方游龙一脸泰然。
一股腥味刺入鼻腔,东方游龙缓缓垂目,他的袖子几片朱红。
那是血,是别人的血。
怕的就是,别人的血。
慢慢抬起头,东方游龙望着清澈的夜空,那里有星坠落,也有无比月明。坠星有华,月光亦有华,光华与刹那,到底哪一个更亮呢?
还是说,一生之华、一刻之华,根本无有高下,华,便是永恒?
这天地忽又慢了下来。
那几片朱红,仿佛滴进了东方游龙的心,渗入了他的骨。像一条界,界的那边、界的这边,从未如此清晰。
“老夫一生,饮过自己的血,从未沾过别人的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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