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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学姐阿湄电话时,庄殊正认真地挑着泡面碗里浮着的牛肉丝。
“你上次不是说做梦都梦到钢镚嘛,现在给你赚钱机会,要不要?”
庄殊激动得差点把面碗打翻,抓着手机激动地表示:“要要要要要要要!”
一连七个字,连气都不用喘。
她已久濒临断粮边缘,连吃了两周泡面,连根火腿肠都舍不得加,阿湄这通电话无异于雪中送炭。
“嘉盛天娱28楼,一小时后面试,过时不候哈。”
嘉!盛!天!娱!
娱乐帝国啊!
简直就是他们这种二十八线小演员梦中的黄金宫殿!
庄殊跳起来,开始从衣柜里翻衣服。室友钱奚忍不住嘀咕:“傍到大金主了,瞧你这激动的样,酋长的课不去上了?”
庄殊对着镜子摆弄裙摆:“我这是为咱校的就业率着想,牺牲小我成就母校。”说完,又去巴拉头发,把扎成一个包的头发拆开,蓬松的大卷登时披散在脑后,红红绿绿,十分热闹。
睫毛膏、眼影刷、高跟鞋……她在有限的小地方搜寻着一切可以往身上招呼的东西。好不容易折腾完,拎上包一溜烟就往外跑。
钱奚对着她背影吼:“丝袜破了!你个穷鬼,破了一个大洞还穿着,风一吹就能看到了!”
庄殊把脑袋从门后探回来:“亲爱的,借你那个小熊猫给姑娘开开,地方有点远哈。”
钱奚瞪她:“敢蹭破一点儿皮,就拿你的耗子毛大衣抵债。”
庄殊打了个ok的姿势,抓起钥匙,飞一般窜下楼。
钱奚的小熊猫就停在宿舍楼下,大眼睛小屁股,绿油油的十分可爱。庄殊上了车,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恨天高尺寸太惊人,踩不稳刹车。但她的鞋子里就数这双逼格高,顶她好几个月伙食费。
庄殊咬咬牙,插上钥匙发动车子,一路上惊魂无数次,总算捱到地方。
下车前,她认真地摸了小镜子出来左照右照从头检查到尾,这才扭着腰下车——这个动作还是阿湄教给她的,幅度不能大,要像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芦苇杆在水面摇曳出的一点儿涟漪一样,含蓄,荡漾。
才荡漾了两步,庄殊一脚踩偏,脚下传来轻轻的一声“啪”。她轻轻骂了一声,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检查鞋子,那高逼格的鞋后跟居然裂了,简直惊天霹雳!
现在回去换鞋肯定来不及,临时去买么,她身上又没钱……庄殊转动脑袋,小心翼翼地挪到大厦侧面,脱下鞋子钻进小巷子里修鞋。
大夏天光脚踩马路上,这滋味可真的绝了!庄殊怀疑丝袜都已经被烫穿了,龇牙咧嘴地坐着等。
那师傅也够黑心,两颗钉子,要价20块钱。
庄殊心在滴血,特么黑店啊,这两颗破钉子都够她吃一礼拜泡面的了。但是时间不等人,她也不能真赤脚去面试,哆嗦着付了钱,穿上鞋子噔噔噔往回跑。
27楼,27楼——
一进大门,庄殊就放慢了脚步,努力让自己显得有格调不那么丢份一点儿。
好歹也是戏剧学院科班出身的,也是见过大导演的(当然完全导演没留意到她),也是拍过平面广告的(那小杂志只在小报亭惊鸿一现),也是拿过表演奖的(自己学院的奖,连学校的都不算)……庄殊给自己鼓了半天气,才发现压根没人注意自己。
她在大厅溜达了一圈,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电梯入口,最后只好来前台询问:“请问,电梯在哪儿?”
前台小姐温柔地笑笑,给她指明了方向。
庄殊脸一红,这装修也太特么有误导性了,那个柱子后面居然还有通道,她以为就是墙壁了呢,感情自己在这门口转了七八圈了。
她道了谢,努力挺直腰板往那走去,地板倒影着那两颗价值二十块钱人民币的黄铜钉子,十分耀眼。
这时候很多人估计都在午休,电梯空闲着,庄殊眼尖,早看到电梯里有摄像头,仪态优雅地走了进去,等电梯门关上了,忍不住又对着不锈钢的轿厢照照侧脸和裙子。
钱奚说得对,她的袜子确实破了,但是破在看不到的地方,能多穿一天是一天……上下检查完没有不妥,庄殊对着轿厢露齿一笑。
然后,电梯猛然一震,突然就黑了。
听说过沉鱼落雁的美女,没见过停电灭灯的美女啊!
庄殊慌了,拍门,没反应,又去按门上的应急按钮,也没反应,掏了手机出来,对着门照了半天,才搜到值班电话。
值班的小哥问她:“你在几楼?”
妈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在几楼,庄殊心里急骂。
值班小哥无奈,似乎拿着对讲机在往外走:“那你等着,我从地下室开始一楼楼往上找你。”
“别别,”庄殊瞄瞄时间,急忙打断,“我从一楼上来的,起码到二楼了!”
小哥于是从一楼开始找,果然就在二楼找到了她。
庄殊开始还在庆幸,得知自己得步行上去时候,眼都直了。
自己刚怎么就乌鸦嘴说了二楼,就是到个六楼也能少爬个三四层啊!还好鞋子已经修好了,不然铁定得走到鞋跟断裂。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拎着裙子吭哧吭哧开始爬楼梯。
27层啊——
庄殊才爬到一半,脚都打颤了,又怕偶尔有人从哪个楼道出来,突然就瞄到她相中了找她演个龙套拍个电影什么的,打死都不敢脱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她可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好不容易爬到地方,庄殊觉得自己就跟池塘里的青蛙似的,走路都跟蹦着似的一拐一拐的。她按着阿湄说到走到那个标着“总经理室”的办公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敲门。
阿湄同学还真是够义气啊,瞧瞧给找的什么机会,嘉盛天娱总经理直接面试的活!简直拉风到飞起来!
门很快被拉开,一个抱着孩子的漂亮女人来开的,看到她之后,表情有那么点失望——那个突然暗淡下去的神色是很直接的,庄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就甜甜地喊了声“孟总”。
她记得嘉盛的总经理姓孟,还是董事长千金,应该是不会错的。
不料那女人的表情居然尴尬起来,摆手道:“你认错了,我姓温。”
庄殊瞬间反应过来,这位不是“孟总”,是嘉盛董事长的弟媳,温琴!
温琴本人是平面模特出身,从没大红大紫过,但是在圈子里的知名度却不低——她的婚姻就是典型的灰姑娘傍到钻石王老五,完美教材!
温琴把孩子放下地,让她自己去玩,转身问她:“你多大了,是来面试的?”
庄殊赶紧点头,“对对对,我是来面试的。”
温琴有些犹豫:“你知道……我招人做什么工作吗?”
庄殊干脆地表示:“什么工作我都能做,您别看我这样,我还能徒手拎水上楼呢,一次两桶都不带喘气的。”她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我不怕苦不怕累,文戏武戏都能上。
温琴没想到她这么热情,表情缓和了点,开口道:“是这样,我弟弟呢,身体不大好,想找个照顾他的生活助理……他喜欢清静,所以,很多事情要一个人来做,薪酬方面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庄殊灿烂的笑容登时就凝固了几秒,心里野马狂奔:什么生活助理!这就是找保姆吧!还在嘉盛天娱的总经理办公室面试!卧槽我庄殊年方二十,前途大好,将来可是要红遍国内外的,到底哪里像保姆了啊!
阿湄你个王八蛋!
温琴看她的样子,大约也明白了,叹气说:“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吧,让你白来一趟不好意思。”
庄殊看着她犯愁的样子,脑子里灵光一闪——“王妃”的弟弟,那也算国舅爷吧,机会似乎也挺难得的。
她于是开口:“我愿意的呀,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呀。”
温琴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她的变化,苦笑了一笑,也没揭穿:“那行吧,不过……这份工作需要你签一份保密协议,没问题吗?”
保密协议?
有钱人家总是有很多秘辛嘛,家丑不可外扬,这点道理庄殊还是懂的。
温琴显然早有准备,按了外线,很快就有助理把准备好的文件送过来。
庄殊没想到面试那么顺利,开开心心地提起笔,一目三行的扫了遍协议,看到酬劳时眼睛大大地亮了一下,然后就痛痛快快地签下了。
跟着她往外走,到了门口才提醒她:“电梯好像坏了。”
温琴笑笑:“不要紧,我们坐别的电梯走。”
庄殊看着她拿了磁卡出来刷一边的小电梯,心里羡慕得不行,瞧瞧人家,连电梯都搞私人化。下了楼,温琴自有司机来接她,庄殊想着有钱人都住别墅,怕回来没车,主动表示自己开小熊猫跟后面。
车子城开了半圈,一直到城南的别墅区,才停下来。
庄殊看着爬满绿藤的外墙咋舌,她就说么,有钱人肯定得住别墅。
温琴敲了敲门,过了很久才有个绑着围裙的小个子保姆来开门,眼眶通红,手里拎着行李箱,一声不吭地就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我们不是说好坚持完今天……”温琴跟在后面想阻拦,对方连头也不回,脚步飞快,手上的动作却像是在抹眼泪。
庄殊骇然,这位国舅爷到底什么人啊,连小保姆都能整哭,不会是色(和谐)情狂、偷袭犯吧?
她庄殊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温琴叹了口气,拉开门往里走,庄殊犹豫了下,也跟着往里走,手却攥紧了手机——机会固然重要,贞(和谐)操也很重要,实在不行,就报警吧。
别墅里装修十分精致,客厅却乱得不行,地上不少瓷碗的碎片,还有一些炖得稀烂的排骨和参片。
温琴低头打量两眼,就往楼上走,庄殊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来,在书房边的画室找到人。
画室拉着窗帘,也没开灯,地上铺满了纸啊、笔啊、画板啊、颜料盘之类的东西,一个消瘦的人影坐在床边的轮椅上,拿着画笔,正在画板上涂着什么。
温琴松了口气:“阿笙,你吃过饭了吗?”
“出去。”人影的声音十分的不耐烦。
庄殊暗暗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薪水那么可观,这脾气确实差得可以呀。
温琴伸手按亮了灯,领着庄殊继续往里走:“我给你新找了一位……”
“砰!”
那位弟弟面前的画架轰然倒地,架子倒下时候又带到地上的颜料和小水桶,乒乒乓乓不绝于耳。
庄殊总算看到了画架后面的人影——很年轻的男人,短发、格子衬衣、黑框眼镜……苍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恍惚与记忆里的美丽少年重合了。
“你!你——”她盯着他,舌头打颤,因为惊吓过度,半天才把话说完整,“你是陆、陆慕笙!”
荧幕里的天才少年双耳失聪听不见,面前的年轻男子似乎也没有听到她的询问,面无表情地收回砸画架的手,“啪”的关上了灯。
“我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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