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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油布马车哒哒行驶在官道上,进入山西地界,马车便慢了下来,似乎一直在走上坡路,碰到坡陡时小厮青木都下车来走,只留弱质纤纤的主子一人在车上坐着。
贺之文坐在车内,明显感受到进入山西后空气中灰尘都重了起来,青木打湿了帕子给他捂住口鼻,但他也不能一天到晚捂着,睡觉时嗅多了灰尘便开始咳嗽。
他们在路上走了月余,京城的繁盛之景远远甩在身后,官道两旁也从平原变成绵延山地,直到看到晋城的城墙,一行人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梳洗歇息了。
一行人在城门口出示了文书,得知是新来的晋城县令上任,守城将士客客气气地放他们进去,瞅着贺之文身后跟着的两排护卫和一车行李,新来的县令是个关系户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进城后马车还要行驶半个时辰才到县衙,贺之文撩起车帘来看城镇街道两旁的风景,相较帝都繁华大气,晋中的建筑显得淳朴许多,但其商业也发达却并不亚于京城,因为背靠几座矿山,当地百姓多去开采铁矿银矿赚钱,反而农耕少了,集市上便多是做买卖的,晋中不缺富商大贾,以商易农,贺之文这一路上看到最多的就是饭馆酒楼。
晋中这些年没有太大的天灾人祸,人们的生活富足,只是匪寇也不少,因此贺之文上任带了许多护卫,一路上才没匪寇敢来招惹。
马车行至县衙门口,杨县令带着师爷和衙役出来迎接,他们都知道贺之文在京中背靠大树,如今外放就是攒资历镀金来的,不敢得罪,杨县令只想尽快交接完毕,他也赶赴自己的新任上。
一阵马蹄凌乱声由远及近赶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街那头一位红衣女子带着一队铁骑疾驰而来,劲蹄扬尘吓得周边百姓四散,马队由远及近,领头的红衣女子在衙门前勒马扬蹄,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挥甩到腰间徒生三分野性,额前一挂赤金红珠璎珞则为她明艳的五官更添几分贵气。
杨县令带着师爷赶紧请安:“郡主大安,跑马累了吧,快上衙内喝口茶水?”
裴舒窈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贺之文,杨县令半天没听到郡主回话,悄悄抬头小觑,见状忙道:“这位是新上任的贺县令,来接微臣的职。”
裴舒窈神态高傲,语气中带着几分骄纵神气:“我知道,我就是来接他的,来晚了,不好意思。”
裴舒窈利落下马,和贺之文打了个招呼,贺之文鞠了一礼,朗朗道:“多谢郡主好意相迎,不过大梁律例禁闹市跑马,郡主身为晋中女爵,怎可带头行这违法之事。”
裴舒窈长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不悦:“本郡主闹市跑马又没有伤人伤财,怎么就违法了?”
贺之文道:“虽没有伤人伤财,却也影响交通,大梁律例有言,闹市跑马者,没收马匹,闹市跑马毁坏财物者,没收马匹尽数赔偿,再罚银钱两贯,闹市跑马伤人者,收马罚钱如上,再杖责二十,郡主这一路既无人员伤亡财物毁坏,便将这些马匹都上交吧。”
裴舒窈气笑了:“上交?晋中数我最大,我上哪儿交去?亏本郡主好心来接你,你一来就给我这么个下马威,你自己忙活吧,日后有事别指望本郡主帮你!”
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一股子文人酸腐气,要不是秦王来信叫她对贺之文多加照顾,她哪会多看他一眼。
裴舒窈带着她的郡主卫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杨县令也没敢多说,这位贺大人在京里后台硬,连晋阳郡主都要给他面子,他们小打小闹的,他就不掺和了。
两人在晋中的首次见面便不欢而散,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贺之文都没有见到她,他和杨县令交接完毕之后,埋头整理这些年的卷宗文案,裴舒窈日日城里城外跑马围猎,两人虽在同一片地界,也打不上交道。
直到总兵府的小公子洗三,贺之文身为晋城县令前去参宴,宴席上自然又见到了这位晋中贵女。
晋中总兵裴舒凌是裴舒窈的二哥,裴舒窈又是晋阳郡主,兄妹俩可以说是晋中的地头蛇,难怪裴舒窈敢说“晋中数我最大”这话,倒也没错,只是未免太过猖狂。
裴舒窈骄纵任性,裴舒凌还算识大体,宴席上亲自敬了贺之文一杯酒,为裴舒窈那日的唐突致歉,裴舒窈不阴不阳的说:“贺大人身子娇弱,不能饮酒,还是以茶代酒吧。”
贺之文倒也不恼,笑道:“多谢郡主体谅。”他确实不爱喝酒,体弱多病也是世人对他的固有印象,这个标签可以挡掉许多不必要的应酬,他不打算改变。
虽然裴舒凌初次见面对贺之文示好,但贺之文并未接下对方抛来的橄榄枝,他在任第一件事就是查当地的铁矿银矿,很快便查到裴舒凌有铸私兵的行为。
晋中富庶,且无大战乱,只有匪寇丛生,因此朝廷没有拨太多军事款项到晋中,北疆和沿海才是朝廷军务建设的重中之重。
晋中多铁矿银矿,裴舒凌不可能守着金山饿死吧,朝廷不拨款他就自己铸,晋中的官员都被他收的服服帖帖的,就算是朝廷钦差来访,他也会提前做好戏,断然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可他没想到贺之文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发现了铁矿的端倪,还要深入调查,裴舒凌派人阻挠,正好被见义勇为的裴舒窈发现了,及时救下贺之文。
贺之文也没说他在查她哥,只说发现有人私挖铁矿,裴舒窈一腔热血,有人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她岂能坐视不管,便跟着贺之文一起查案,贺之文权柄不够,有不好去的地方,她带他去。这其中有不少艰险,全赖她的郡主卫护着贺之文全身而退,而她也在查案期间发现了贺之文不少优点,虽然体弱多病,却心性坚毅嫉恶如仇,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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