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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孤山,说是孤山也不对,其实不过是个十多米高的小土坡,因为坐落在平原上,所以显得像山。山外十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灰带萦绕,时深时浅,时聚时散,变化万端,不看颜色,光这变幻就煞是好看。
但再美丽的风景多了也无聊,更何况祝余在这山缝中已经呆了万年,周围一切早已了然于心。死气充盈灵气全无,此地别说虫兽鸟鱼,连生命力最为顽强的野草都没有,一切那么荒凉。
死气太过浓郁,便算是祝余天生木气充盈,也无法辟出一处轻灵空间供自己发芽——死气太过严重,祝余不仅不能发芽修炼,还要不断耗费灵气木气维持自己的生机。
况且,这一片草木全无,祝余如何发芽?
灵气木气有尽时,若他不能在灵气木气耗尽之前离开此处,便只能憋屈的等死了——毕竟他发不了芽,修炼不了,本来伤重更是雪上加霜――体内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开辟空间离开此处。
祝余窝在种子中苦逼得等着人带他离开。
第一千年,他允诺,谁将他带出去,他可给对方三个承诺;
第二千年,他允诺,谁将他带出去,他给对方他收藏的功法,以报答对方之恩情;
第三千年,他允诺,谁将他带出去,他就给对方一半木之本源;
第四千年,他允诺,谁将他带出去,他就将对方收为徒,将毕生所学尽数教给对方;
第五千年,……
第六千年,……
一万年,他发誓,谁将他带出去,他就收对方为道侣,一辈子不离不弃。
然而依旧没人来。
这已经是他第十次清醒过来了,每隔一千年他都会醒来一次,然后继续沉睡千年,等待再次醒来。这也是没有办法,若他不沉睡久一点,种子内的木源之气就会被他耗尽,他就会变成一颗死种子,从此再无发芽的机会。
此次若再无人将他带出去,他就只能彻底与山体容为一体,成为一颗死种子,消散于天地间了——多么痛的领悟!
“救命——,救命——”祝余照常高声呼喊,不管有没有生灵,他总要做最后的尝试。
祝余徒劳无功的喊叫着,其实心内也没有多少期待,只是机械的喊着,等最后的灵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也能安心沉眠了。
故而,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时,他老激动了,连救命也喊得欢快了些。
“就是你在喊救命?”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愤怒。
不过祝余听得真切,他惊讶的望着忽然出现的小孩,心思转动间便知道该如何获得他信任。当即傻乎乎的急切应道:“是我,是我。”好似生怕回答得慢一点,这人就走了。
不容易啊,等了上万年,终于等到一个人,祝余心生感慨。
“你是什么玩意儿,在哪呢?”小孩的话语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恶劣,但祝余一如既往的……当做没听出来。
“我是宠物小精灵,我是阿拉伯神灯,我是裂缝中的一颗神种,只要你将我种出来,我就能满足你的三个愿望。”祝余想要动上一动,但是千年未曾滚动,早与身下山体连成一处,祝余也就不多费工夫移动了,等着这小孩将自己挖出来。
“三个愿望?”小孩的话语有些玩味,他伸出手像是要寻找,在祝余期待的目光中又忽然收回了手,“不行,太少。”说完他干净利落的转身欲走。
走了只一步,小孩便勾起嘴角等待。
果然,祝余立马急了起来,“别别别,十个,百个——”
小孩又朝前走了一步。
“千个,啊啊啊啊,你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当你小媳妇,只要你开心就好。”祝余什么也都顾不得了,立马将底牌展现出来,生怕这小孩走了。不管怎样,先骗过来再说。
小孩转过身,透过缝隙清楚的瞧见了一颗小石头大小的种子,他浑身褐色,与周围石岩一色,显然待得太久,与周围都同化了。若非刚才他挣扎了下,将外边包裹的石岩层迸裂道道皴裂,露出一抹绿意,他也不能发现他在何处。
“这是你说的,别忘记了。”小孩伸出右手探向裂缝。
祝余见他回转了心意,小声嘟囔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啊,你不能让我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不然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小孩恶劣的勾起嘴角,又将手收回来,开口道,“那你死吧。”
说完又转身欲走。
“别别别,小兄弟,小哥哥,老大,大哥——”见这小孩停住了脚步,祝余松了口气,软下话语求饶道,“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你就带小的走呗,等小的发芽了,就能保护你了。”
“那伤天害理的事呢?”小孩转过身,抱着双肩盯着裂缝瞧。
“绝不做。”祝余回答得铁骨铮铮,不过随即又讨好道,“大哥,世界充满爱,我们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啊,比如逆袭啊,打脸啊,有了我,你就有了资本,有了保障。大哥,你想成为高富帅吗,你想走上人生巅峰吗,你想生命充满保障吗,你想坐拥美女后宫吗?来吧,只要你救出我,等我发芽了,祝哥带你上天带你飞——”说到最后,祝余的声音又荡漾起来。
小孩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一针见血的开口道,“等你发芽,谁知道你发个芽需要多久,又需要多少天材地宝培育?你只是哄我带你出去吧,若是我能助你发芽,你自然会履行诺言;若是我没法子令你发芽,你自己找个充满灵气之地顿上几百上千年,自然能够发芽,到那个时候,我早就成一抔黄土,你也无需报恩了。算盘倒是打得精。”
祝余有些犯嘀咕,现在的小孩都这般精明了么,不过他还是小声补充道,“你不能助我发芽我也会报恩的。”
“报恩,就凭你这卡在裂缝中动也动不了的蹇样?”小孩一双眸子嘲讽满满。
祝余胸口插了千万支箭。
他拼劲全力动了动,艰难的将自己身子从山体上拔出来,滚了滚,又滚了滚,气喘吁吁的在裂缝口瘫尸,“小哥哥,我能动,带我走呗。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带了我不会上当,带了我不会吃亏,成本低回报高,小哥哥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祝余一个几百岁的小妖精对人家八九岁的小孩一口一个小哥哥,竟然没有半点不适,祝余恍然觉得,自己的脸皮没有了。
哦,他这种族本来就没脸皮,只有草皮。
小孩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将手瘫在裂缝下,“来,自己跳下来。”
祝余感觉到这人深深的恶意,到了这个时候,动动手指的事,居然还要他自己动,简直叔可忍婶不可忍,但祝余必须得忍。
咳,祝余乖乖的又滚了滚,从裂缝口滚了下去。
“啊——”悬空失重的感觉立马充盈整颗种子,没有着落的不安全感让祝余瞬间惊呼出声,偏偏这个小王八蛋觉得他的反应十分有趣,本来搁在裂缝下的手忽然移开。
小孩愉悦的听着祝余不断的“啊——啊——”惊呼,心情好上不少。
祝余以为自己要与大地来个深情拥抱之时,小孩伸手一捞,将祝余紧抓在掌心,见他还在“啊——”的惊呼,食指拨弄了两下,让他翻个身打个滚,“你是颗种子,还怕什么失重?”
祝余大脑放空,任这小孩拨来拨去,感觉自己仿若一脚踏入小恶魔的地盘,以后的日子注定了丰富多彩。
“小哥哥,还不走么,这儿全是死气,你不觉得不舒服么。”祝余见小孩拨来拨去没完没了,跟他以前遇见的熊孩子简直一模一样,深觉自己一步踏入深坑,从此要万劫不复。
好悲催,然而他还要笑,他终于不用与世长辞了。
一听起这个,小孩的心情又不好,狠狠的将祝余搓揉了一边,将他身上的石岩尽数搓碎,方才舒了口气,转身离开此处。
祝余的外壳很硬,就算是被这小孩这般没轻没重的搓揉,石岩碎了,他的外皮都毫发无伤,不过被人从头摸到脚的滋味,真心一言难尽,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当做自己是毫无触觉的种子——不然他可以预见,自己每天被熊孩子故意摸一摸的日常了。
这悲催的种生。
小孩身上的衣服是银色的,内镶嵌金边祥云花纹,这是一种暗绣,举手投足金色祥云若隐若现,尊荣高贵之态尽显;但若静止时却一身银色袍子不见任何花样,恍若天上银月皓皓,皎皎不容人亵渎。
然而此时银色袍子破破烂烂,上边黑一片灰一片,显得十分邋遢脏乱,类似贫民区出来的小孩;他的脸蛋十分白皙润泽,五官长得精致俊朗,可以瞧见未来风靡模样,只是此时的小孩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只剩下嘴巴跟眼睛干净;他的双眼十分黑,不见清澈,幽深的像是能将一切都给看透,完全没有小孩的天真。
祝余心内有些犯嘀咕,这是谁家教出来的小妖孽?他瞧不出他衣料料子是什么材质的,但能猜出造价不菲,而且这小孩虽然熊了点淘气了点,但举止有度进退有据,完全不可小觑。
虽然他急迫离开此处的心情让他沉不住气点,然两人从一开始交锋,他就完全被他带动了节奏,将自己兜了个底朝天,什么里子面子都丢完了。祝余忍不住酸溜溜的想,饶你泼天富贵,还不是狼狈成这熊样。
随即又兴奋起来,哎,小孩若真是修真世家子,好像是他赚了呀,这孩子身份不简单=天材地宝多=跟着他有肉吃=他完全又可以愉快的做宠物祝余草了。
祝余瞬间感动地泪眼盈眶,不容易啊,自从他主人飞升了之后,他就再次成为野草天生地养自力更生,之后再也没享受过宠物的贵族待遇。
现在又有点苗头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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