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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曜被皇后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捧着书的手一顿，错愕道：“皇后这是做什么？”
青阳明凤深呼吸，再深呼吸，把心里的不愿压下去，然后再朝皇帝深深一福：“臣妾入宫已一月有余，深受陛下隆恩，可有心中有愧，愧对林承熹等已被陛下册封却不得入宫的姐妹。还请陛下早日迎她们入宫吧。”
皇帝“哦？”了一声：“皇后难道不愿与朕两相厮守？”
皇后听到“两相厮守”四个字时，心中一紧，酸楚涌上来，她眼里瞬间蕴了泪水，抬头看向皇帝。泪眼朦胧中，皇帝的脸仿若能解人间一切苦难的神佛一般令人痴往，在他温暖的目光中，她几乎就要抛却皇后应有的职责，告诉他，自己当然愿意，那就是她心底最最渴望的东西。
“臣妾当然愿意。”她喁喁道：“可臣妾不能。”
“有什么不能？”楚天曜的眉目间透了霸气：“只要朕愿意，又有谁敢置喙？”他的声音转向温和，起身扶起皇后：“朕说过，只要皇后与朕一心，又何必在意后宫有多少人呢？”他朗朗的笑容仿若透过翠叶的阳光：“除非皇后责怪朕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让你感到寂寞。又或者后宫没有妃嫔，你这皇后之位也就如同虚设。”
他端详着皇后的神色，想从中看出她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迎妃嫔入宫，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其实从天纨的角度来看，彼时楚天曜对青阳明凤虽非一往情深，可确实是存了真心想要相知相伴的，也许他只想要个如寻常百姓一般的家，就像他刻意为自己营造的“任府”一般。而青阳明凤，她又恰好符合作为一个普通的妻子的全部条件。
只可惜，他终究是皇帝，而她也注定不会做个凡妇。
所以，天纨也能理解皇后的举动，而与之相比，皇帝的坚持又是多么珍贵。
“时候不早了，早点安置吧。”皇帝将书搁在一边，李长安立刻带了宫女太监进来服侍。帝后分开沐浴，坤元宫后有专门的浴池，墨玉铺地，白玉为池，引入温泉水，故此，皇后便不用往汤泉宫，也可日日享受温泉的润泽了。
为怕皇帝等，青阳明凤只泡了片刻就出来了。沐浴后她原本偏黄的肤色显出柔滑细嫩，待宫女为她周身扑上香花蜜粉，那肌肤上闪烁着一点点如星屑的光，白了不少，还泛上些轻粉颜色。与此同时，明熙姑姑亲自为她化妆，在她的巧手下，皇后面上一些淡红色的印记（痘印）被遮去，再换上皎若月光的睡袍，披散着一头长发，她早早坐在凤榻上，按照曾无数次在镜中寻找的最美的角度，等待皇帝。
不知为何，天纨知道，自这一晚，每每皇帝夜宿坤元宫，皇后都是这番流程，同样的白色寝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坐姿，甚至，后来皇帝越来越少去，她在晚间就寝前，也总会坐在这里，望着那扇门，直到沉寂的夜色淹没了所有，直到不知何处来的风，吹灭了那泣泪的烛，她才回落寂地和衣而卧，度过又一个伶仃的夜。
她跟着皇后的眼睛，将目光落在门边，这一次皇后没等多久，皇帝便披着件墨色袍子走了过来。门“吱呀”一声关了，皇后微微低下头，心如鹿撞，更有十分期待。
天纨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她突然十分抗拒继续留在这里，若是在日月凝练上看，这一幕倒能闭上眼忽略。可……她不能，在皇后从“梦”中醒来前，她都无法左右自己。
这是青阳明凤最幸福的梦，她又如何肯在此时醒来。
在天纨的抗拒与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自己彻底与皇后作为一个人，感受了那一番旖旎的天子雨露。其实皇后有些扭捏与难放开，几乎并无多少反应。可皇帝却很耐心，看得出他不是为了纾解而草草结束，反而带着她去摸索体验其中的快乐。
天纨只觉得每一秒都有一年那么长，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非常非常介意，就连他看别的女子，哪怕没有一丝他看自己时炽热而毫不掩饰的爱，哪怕只是温柔的，或是欣赏的，或是怜惜的，或是好奇的，只要是他看其他人，她都会心头酸楚。
到底是何时，她竟已爱他到这般程度了？
若有泪，此刻一定淌下来。若能闭眼，她宁愿不再睁开。可她不能，她只能随着皇后的反应而感受，一点也不快乐，一点也不享受，一点也不美好……反而若一把把钝刀，狠狠划在皮肉上，再来回切割，痛到骨里，又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天纨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修行。
终于事毕，皇后害羞地躲在锦衾中，皇帝却命宫女端来茶汤。他一饮而尽披衣起身，皇后讶道：“陛下去哪里？”
皇帝回头，俯下身轻吻她的额头，又将被子为她往上拉了拉：“还有奏折没看完，朕去御书房。”
“可……”皇后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
“皇后早点睡吧。”皇帝语气温柔，之后便走了。
青阳明凤拥被坐起，脸上还残有红晕，半晌她才叫来明熙姑姑，命她准备参汤糕点送去御书房。
不久后明熙姑姑喜滋滋回来，道皇帝夸奖皇后贤德，善解人意，又赐下明珠一斛。紧跟着李长安也笑嘻嘻过来，送来皇帝一份手书。
青阳明凤有些紧张地打开，皇帝的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富有傲骨之气。他似匆匆写就，更添一种淋漓的畅快舒展。
皇后看了那一行字，露出如小女儿般甜美的笑容。
天纨的眼睛自然也落在那五个字上，却心如刀割。
“与君独朝暮”。这世间男子，谁不羡慕皇帝有三宫六院，坐拥天下美人，就连贩夫走卒稍有些银钱都要纳个妾室。可其实，楚天曜想要的，不过是个相知相守的妻罢了。
皇后将那张字条小心收在一个精致的荷包里，又亲手缀上七彩流苏成为一件腰佩。天纨忽然想起，那是皇后日日戴在身上的，贵重的不是那锦缎刺绣或米珠流苏，珍贵的，是里面盛着曾经皇帝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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