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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寒心跳消失的时候，袁鸿恰恰赶到。
桀骜如松的青年手上藏着一把袖珍勃朗宁，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喻寒。
完全被浸没在水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张脸完全和记忆中的五官契合，只是那分灵动可爱再不可寻。
这是他们现实中第一次相见，相见即是永别。
冷静自持如袁鸿，在这么一瞬间，大脑也是一片连绵的空白。
捏住枪的手不自主发颤。
他在想有哪一步错了。
却想到喻寒前几天的一个笑，眼波温柔，眸子像月牙。
他稳站住的脚晃了晃。
微型手|枪掉落在地上，冷硬金属和瓷砖相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哀恸倾覆，回忆一马脱缰——
忘不了初见。
圆脸的青年笑的腼腆，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喻寒，你也玩这游戏？”
vr眼镜中的一切真实极了，那一眼袁鸿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和喻寒，是在一款游戏中认识的。
袁鸿是游戏主播，彼时评测一款即将上市的vr游戏。
游戏内测卡发行量少，基本上里面都是npc，喻寒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真人玩家。
刚开始两个人还是各玩各的，后来偶然中组上队，便一直在一起通关做任务。
袁鸿向来疏冷，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不拆成两句。
喻寒和他恰恰相反，性格温和又很好相处。
想到此处，袁鸿的眼眶彻底红透。
有什么在脑中绷断，右手捂住双眼，背脊被哀恸压伏弯曲。
左手根根紧扣，骨节发白。
高庆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袁鸿弓腰站着，以手覆面看不清楚神情，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二少，不好了……”
话只说出几个字，随即被惊吓替代。
足足两分钟，水中的人一动不动，高庆的惊吓变成惊恐，再变成惶惶不知所措的茫然。
眨眼回神，咽下一口口水，额头竟是出了一层的冷汗。
“这……”
高庆张口无言。
袁鸿放下手深吸口气，沙哑问：“怎么了？”
这一声询问唤起高庆的焦急。
当即将先前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您进来的时候外面还只是拉封锁线只进不出，现在彻底戒严了，军车上下了几批人在挨个搜疗养院，说是在找……”
话说到一半，高庆又愣住了。
缓缓，目光不由下沉到水底。
死掉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相貌清秀。
触目惊心的是，除了脸部，全身上下都有淤青和伤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找什么？”
“找……找一个人，男性，二十多岁，偏瘦，看起来”高庆又咽下一口口水，目光在喻寒的脸上扯都扯不开，“看起来显小。”
死掉的这位竟是一切都能对上号。
袁鸿骤然睁眼：“还说了什么？”
高庆被看到脑子发木：“内部消息说是，携带了机密信息的人。”
机密信息？
袁鸿进来前，有一个排的军车正在围堵封锁此地。
游戏中喻寒突然的求救……
而这一个多月只要袁鸿上线就能看到喻寒……
电光火石之间，种种不合理不寻常，就着一个突破点，迅速被串联起来。
信息吻合得太明显，根本无须费脑。
而袁鸿也终于懂了，为什么一个博士会整天玩游戏。
喻寒哪里是喜欢玩，分明是被限制了自由，除了游戏里哪儿也去不了。
而他身上的这些淤青伤口，全是拷问时留下的……
他就是门外军人要找的那个。
因为携带了机密信息，被绑架，被折磨致死的人。
每想通一点，
钝痛便如海浪一波推一波猛拍在心上。
眼睫垂覆，在眼底留下一片阴翳。
袁鸿整个人静默成石塑。
不知过了多久，袁鸿才缓慢动了。
他弯腰伸手，将手沉入水中，小心翼翼去触碰那人。
出口语气是截然相反的冷硬：“联系下法务部，我要带他走。”
高庆一愣，讷讷：“可……外面有一排的军车，是部队的人。”
人已经死了，利弊权衡，遗体顺势交给华国军方才是最好的。
袁鸿淡淡看了高庆一眼，看得高庆如芒刺在背。
“军队还能一枪崩了我？”
开什么玩笑，高庆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二少您可是……”
袁鸿重复：“我要带他走！”
哗——
喻寒遗体被捞起抱在怀中，伤口中淤血浸在袁鸿衣服上开出朵朵红花。
清水迅速将袁鸿的衣服打湿，他恍若未觉，伸手小心翼翼将喻寒的脸拨到朝向怀中。
高庆眼见着这一幕。
突然就懂了。
……
“这次封锁和搜查没有经过预先备案，是不合法的行为。
“且国家机密处和军工13处都不具有临时搜查权，拉起的封锁线在未备案的情况下，应当立即撤销。
“最后，机密处和军工处不直接代表军方，没有扣留任何华国公民的权利，遗体也不行，所以二少带走人的行为如若贵方觉得不妥，请先上告相关部门。”
袁氏律师跟在袁家二少——袁鸿身侧，对着军官一条一条罗列不合法行为。
袁氏乃华国的三大财阀之一。
常年和政府部门打交道，
财阀的法务部被戏称为猛虎的尖牙，一旦缠上就别想脱身，国内外皆是大名鼎鼎。
本来是要阻止袁鸿抱着喻寒离开的军官，额头登时被说出一层冷汗。
那一声“不能带走”也少了许多华国政府的十足底气。
任由军官和律师的争辩再激烈，
袁鸿一言不发，抱着喻寒大步往前走。
高庆低头缄默，紧跟在袁鸿身后。
这般快速，亟待将人放入冰柜之中，袁鸿扶着盖子，才又好好的，再看了喻寒一眼。
冰柜中的喻寒宛若安睡，一动不动，渺无呼吸。
袁鸿不声不响静立，仿佛这一眼要刻入骨血，陪他到地老天荒。
喻寒是，袁鸿第一个喜欢的人。
袁鸿第一次见到喻寒时，礼貌的青年对他微笑，他的目光就再从这人身上摘不开。
自此每每见到，无由来总是想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
后来他听人说，这是一见钟情。
袁鸿以前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的想一个人。
二十多年的生活因着喻寒，一朝如天地初开，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点色彩就彻底消失了。
而袁鸿也回不去以往的生活。
“二少，关上吗？”
见袁鸿将遗体放入冰柜中后，迟迟再不动作，身边人不由出声问询。
“等等”袁鸿声音沙哑。
天地静默，
袁鸿深吸口气，放开扶冰柜的手。
冰柜缓缓关闭。
随着喻寒的脸消失视线中，
袁鸿自觉心头就此缺了一块，
从此再无补全的可能。
#
喻寒猛然吸口气，咳嗽着坐起身来。
刚窒息死掉的人对空气大口大口贪恋。
空蒙一片的感知里，
唯余死前见到的，那张震惊哀恸的脸，还深刻脑海不褪。
呼吸渐渐平复，视线也缓缓清晰。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天边已经发白，晨曦的阳光打照在自己被子上。
他还知道，下一刻管家就会推门而入。
咔哒——
管家推门恭恭敬敬道：“少爷，老爷夫人为您选的未婚夫——十个候选人今天都会来家里聚餐。”
管家又补充：“大少爷也正在楼下等着您用早餐。”
连说的话，也和前几次一模一样。
喻寒虚脱蜷曲起双腿，缩成一团反手将自己抱住，脸埋在腿间深呼吸。
管家见此担忧：“您这是怎么了？”
喻寒像是远行归来的人，开口带着疲惫：“做了个噩梦，能再等一会进来叫我吗？”
管家点头：“当然。”
看不见喻寒表情，管家不觉有异，微笑将门礼貌合拢。
听到关门声，喻寒方抬起头来。
脸上惨白无甚血色，
额头一片冷汗裹覆。
说了几句话，头脑也清醒不少，喻寒又看向周围，须臾轻叹口气。
几分钟前，他才被溺死。
然后再一次的，他又活了过来，重生在自己刚被囚禁的时候。
小说里主角能再活一次都是烧了高香，
喻寒这重生却是不走寻常路，
邪门又诡异的，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重生。
深呼吸数次后，待感觉稍稍好些，
喻寒舒展身体，床单名贵的面料如丝在脚下滑过。
触感即便如此的真实，喻寒也知道都是假的。
他现在并不在真实的世界里。
他的身体刚进入游戏仓。
他是在一款虚拟游戏中醒来。
所见所闻，也不过是游戏的剧情罢了。
当然，这剧情线也都是为了套他话设计的。
“少爷，您好些了吗？大少爷还在楼下等着您一起用早餐。” 身为npc的管家再次打开门，重复了一遍最初的话。
喻寒轻声：“告诉大哥，我马上下来。”
管家闻言消失在门口。
喻寒拉开被子起身，下床脚触地，刚走出一步，蓦然身体一个踉跄。
幸好眼疾手快扶着柱子才没摔倒。
虚惊一场后，喻寒堪堪喘了口气。
其实每次重生，总是有一些后遗症，而记忆紊乱和身体虚弱，是刚重生都必然出现的症状。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
随着重生的次数增多，这些症状都加重了。
想到此处，喻寒不由试着回忆前几次游戏通关的记忆。
一瞬间头疼剧烈，脑海中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
有用的那些看来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最重要的没忘就好。
那就是——
袁鸿。
袁鸿是这个游戏里莫名混进来的真人，喻寒很确定他和囚禁自己的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从死了几次的经验看来，
喻寒要脱离这游戏且不狗带重生，唯一的希望只有搭上这条真人线了。
门外再次传来管家的声音，催促：“少爷，刚接到电话，有九位未婚夫候选人已经从家里出发赶来。”
呵，九个npc！
“大少爷也在催您了，第一次见面要准时的。”
喻寒耐着性子回了句：“马上来。”
管家又在门口嘀咕了几句，喻寒都没再回答。
为了确认下身体健康情况，喻寒按照袁鸿教他的，打开了自己的账号后台——【玩家中心】
熟稔点击一个图标，跳转后，看着那几乎触底的生命值，喻寒心里一阵苍凉。
比上次重生，身体真的更差了，差的还不少。
喻寒再次叹息，
目光不经意扫过【玩家中心】上方的标题，喻寒麻木，连第一次看见的羞耻都消失了
——《宝贝甜心养成计划！》
是的，这特么还是一款日常向的恋爱游戏——
槽多无口。
而第一关刚才管家已经提到了。
是从十个未婚夫中配对，选择一个进行接下来的约会。
他前两次重生都没选上袁鸿，在记忆又紊乱的情况下，初期被npc耍得团团转。
喻寒抬手一滑，【玩家中心】界面消失。
洗漱后，精神头好了些，喻寒从衣柜中选了一身白金色的换上了。
拉开门，管家在门口恭敬等待着他。
喻寒心里近乎漠然。
在第一关正式开始之前，还会经历早餐，早餐餐桌上会有他的大哥——重生前淹死他的那个人出现。
这次，他也要和这帮人好好玩这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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