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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往事

作品: 师兄在上 |作者:沿冬华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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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壤终融化作一滩黑血。

桾元跪坐在血迹前怔了很久。眼泪即便风干了,还是会有新的眼泪流下,灼痛了她的脸。

许久之后,她勉强牵扯嘴角,抓了些细沙,撒在黑血上,“尘归尘,土归土……走好……”

温采亲眼目睹了息壤惨死一幕,心虽有余悸,很快镇定下来,心中细细想着息壤所说的话,心绪万千。那一年,他命人查过息壤的底细,虽然查不到她的身世,但那年确实是发生了一场洪灾,很多东西都被洪水冲没了。他当年见息壤待慕月一心一意,也不再纠结于她,但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苗女。他叹息,本想问桾元能否为慕月与息壤做场法事,也算了却息壤的心愿。口一张,一浑浊之物从喉中咳出,他还没细看是什么,眼前一黑,便什么意识也没了。

桾元听身后温采倒下的声响,再见到地上巴掌大的毒虫独自挣扎,心里明白了透彻。

蛊主一死,蛊术也跟着失了效。

桾元在温采身边蹲下,温采青灰的脸色有些蜡黄,她愧疚道:“其实我迟迟不帮你解蛊,一则是我利用了你引蛊主出来,二则是因你曾经那样对待慕月而怨于你。如今蛊主死了,你也不必再受那锥心之苦了。”

她施符念咒,符箓飘在温采平躺着的身体上方,微弱的蓝光停在温采心口,随后跟着符箓的跌下没入温采体内。

桾元面容苍白困倦,“安心睡吧,醒来后,关于中蛊、关于元桾,你将不会记得。”

说完脚下跌撞而去。

风几番吹,将温采胸前的符箓吹走,在半空燃烧。

*

月黑风高,陆府别院草丛里的蟋蟀扰得人心烦,守夜的常棣百般无聊的挥打蚊子,陆子颀房中灯熄,常棣回头望了眼,靠在柱子继续挥开蚊子。

桾元房中,灯火明亮,坐在桌边的温淑女子红了眼眶,“息壤她……”

桾元守在慕夫人旁边直至深夜,不久,她走出了房间。

离关在院子里烤火,问她:“这样真的可以?”

她摊开从温府西厢主屋带出的画卷,瞧了一眼,双手捧着它,扔进火中。火越稍越旺,不少火苗跳出火坑,离关甩着树枝躲开了些。

桾元看着丹青在火中一点一点的燃烧,呆呆道:“离关,你可曾有喜欢的女子?”

离关神色自然的勾了嘴角,“活了二十几年,我若说没有,你肯定也不信。”

这么说是有了。桾元想道,心中竟有点复杂滋味。

涩涩的缠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我一直以为温老爷对慕夫人的感情便像这火中画卷般,十年感情如一日轻薄,霎时就灰飞烟灭。可是离关,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画卷在火中一点一点的焚化变灰,离关却道,“你大可不必掺和这段事的。”

桾元苦笑,“可你知道,我有通天眼。”

一旦有通天眼,往事由不得她不看,怨灵也好,鬼魂也好,她都感觉得了她们心中的哀伤,如狂风暴雨……

迫不及待的告诉桾元她们承受的所有伤与痛。

离关仍然笑着,又问了一遍,“这样真的可以?”

她长叹,再下定决心道,“因为她说想拉化水一把。我们这么做,应该不会违背天命吧……”

“谁知道呢……”离关耸耸肩,瞅着火光,然后低下头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阵。

*

两日后。

温采清晨醒来,头脑还有些发懵。

他坐在床沿,由婢女伺候好洗漱。管家看着他脸色,小心翼翼的禀告说,“老爷,新招进府服侍您的婢女已在门外守着,是否要先将她带上来给老爷过目?”

温采略显奇怪的抬眸,“老夫何时要过婢女?”

管家咽了咽口水,“老爷才将痊愈,是夫人命小人为老爷再招进一个婢女,多个人好照顾老爷的身子……”

温采听懂了。

不知为何,两日前醒来,惊觉心口有股温热之感,却并不十分灼热,反倒有重获新生的温暖。他不明白,府里的人莫名其妙的跪在他床前一个劲的抹眼泪,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又抽抽搭搭的回答不上来,只师师答,“老爷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缓过一日,惊诧的发现已然过了中秋。怎么他尚记得中秋前他在为满周岁的儿子摆宴,摆了一半,之后又怎么了,好似突然没了往后的记忆。

府中人一致口径,说他那日后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治好后没了一半记忆。他们闪躲着言语,温采直觉他们隐瞒了什么。

但就连叶师师也不肯多说,他只好先作罢。

他的房中多了许多看不懂的符箓,贴满了墙壁,就连院子里也可见几张。可就算见到这些莫名而来的符箓,他也毫无头绪……

管家见温采久久不应,又叫了声“老爷。”温采回过神,道,“带上来吧。”

管家低声应是,出去不久后领着个素面朝天的姑娘回来,那姑娘约莫二十左右,低着头规矩的跟在管家身后。

温采一手披上外袍,心不在焉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泰然自若道,“奴婢……李悦。”

温采手一僵,这才正眼看了她,愣愣问道,“哪个月?”

“雅音方可悦的悦。”

“你……念过书?”

她淡淡笑道,“奴婢小时学过一些,后来家道中落,便没再念了。”

温采沉默,片刻问道,“祖籍何处?”

“祖籍在金陵。”

“家中可有姐妹?”

李悦摇头,“家里仅剩奴婢一人了。”

温采凝思,压着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大病初愈的脸上略显憔悴,他低声道,“你,留下来伺候吧。”

李悦静静称是,忽抬头,四目对接,温采看见李悦眼眸似水,极似一人。

那一眼谁想起了谁,谁又忘不了谁?

*

【寒露已过。霜降。豺乃祭兽·草木黄落·蛰虫咸俯】

陆子颀设宴,为桾元二人饯行。

桾元在陆家别院休养生息,将为温采治伤耗掉的灵力补回来,面色终于有些血气。

于是离关捡了片枯叶子,说,“我们在六安待得够长时间,是时候该走了。”

陆子颀听了这消息,眉眼一弯,整场饯行宴从头到尾都笑着,宾主味道极浓,神色上确实看不出有半点的不舍,离关也是,挂着招牌笑意谈吐自然。

但桾元心里头冒出“他们兄弟情谊真好啊”的念头,会有这种念头,连她都呆了呆,再看他二人,桾元甩甩脑袋,继续吃她的鸡爪。

按离关的话来说,陆子颀尽地主之谊,连送行也不忘。

一大早,天灰蒙蒙,桾元打了个颤,与陆子颀道别,便先上了马车避冷。

离关随意的笑了笑,“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会再相见。”

陆子颀道:“有缘总会相见,到时我们再去喝上一杯?”

“一言为定。”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离关取闹道:“可别又喝醉了。”

陆子颀故意板起脸,“你别得意,等到下一次见面,我的酒量可是会超乎你的想象。”

“如此,我就等着那一天。”离关说。

他们寒暄了几句,最后陆子颀当先道:“保重。”离关拱手道:“你也保重。”临上马车时,陆子颀叫住了他。

“离关。”

他回头,陆子颀炯炯的盯着他道:“你可识得三皇子劭凌?”

他偶然一顿,很快从容一笑。

“不认识。”

陆子颀一怔,似笑非笑,然而脸上些许苦涩。

“那就好,因为,他将是我的敌人……”

*

马车驶向颍州,一路往北,气候更冷了。车窗外的景色不时变换,离关剥了个柑橘,吃了一半,胳膊肘碰碰桾元,“在想些什么?”

桾元放下车帘,道,“我在想,慕月和温采如今怎么样了。”

离关不多在意道:“慕月性子虽然看起来柔弱,可意外的明白事理,但换了个身份——想来对她们两个而言,不过是换个方式纠缠下去,是福是祸也不一定……”

桾元却反驳道:“慕夫人不是你想的那般小女儿心态,你知道她曾说了什么吗?她告诉我说,‘姑娘,我是一只孤魂野鬼,不该过分乞求。化水如今所做之事,我甚为担忧,恐他一步错步步错下去,我是放不下他,更担心他陷进权利纷争中愈来愈深,化水他,正卷入一个可怕的阴谋中,即便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也想尽力将他拉回来。’这样的慕夫人,怎会时时痴缠着情爱?”

离关瞧着她认真的神态,有些说不过她,无奈说道,“就算你说得有理,她一介女流,可以做到什么?反倒是你,竟真的寻到了一具寿命终了的女尸,让慕月附身进去。”

桾元哼哼两句,“那女子的灵魂我已经超度,而且她知道自己回不去自己的身体里,也答应了她的尸身交由我。慕夫人不可能投胎了,与其让她居无定所,不如让她去搏一搏。”

离关吞下最后一块橘子,满足的靠在车壁,“甚好甚好,小师妹有这份同情心师兄感到欣慰。不过给了女尸家人一些银两当封口费,师兄已然囊中羞涩,看来,我等二人又将重拾行当,收妖抓鬼去了。”

路边的树木上隐约有露水结成的白霜,逐渐顺着树干流下融化的清水,化开了女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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