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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任何时代,可以说军营都是最严肃而又冷清的地方。这里是一座很大的军营,在中心的主营之内,要是何浩然在,一定会让他惊掉一地牙。
主营中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数十道山珍海味不说,还有他酿造的米酒。坐在主帅位之人,是一个白脸无须的男子、他目前最大的敌人鱼恩朝。
鱼恩朝带着一脸笑意,在左右两侧,是一个个身穿盔甲、头戴羽帽的将军。这些将军可不是像何浩然那种不入流之辈,其中有几个还是节度使。
一个肩宽腰粗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双手举酒敬上鱼恩朝:
“大帅管理我等几州,不但敌人不敢来犯,连城中偷鸡摸狗之徒也少了很多。这是我大唐之幸,百姓之福啊!末将敬大帅一杯。”
“哈哈哈哈,刘大人谬赞了。”鱼恩朝很看得起此人,站起来双手举杯,同对方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了众人一眼,瞬间变成一脸伤心:
“想我鱼恩朝,至小追随文神武皇帝,万里蜀中不说。侍奉肃宗,邺城救驾。现又侍奉皇上,说三朝老臣不为过吧?没想到在灵州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欺侮,我恨,我恨啊!”
他两声恨一说完,眼泪滚滚而出,坐上十八个将领,站起来十一人。一个身高体大的壮年将领怒声说:
“敢羞辱大帅,就是羞辱我神策军,也是羞辱在坐各位。他李怀光要保何浩然,我们就杀进灵州,我看他李怀光有几条手臂。”
“对,李怀光不过有几分虚名,我们这些也不是吃干饭的,去朔方逼李怀光交人。”
“大家万不可如此冲动,”一个胡须灰白的老将站起来劝道:
“私自领兵去其它地方等同谋逆,那李怀光也非是好惹之辈,真要对付何浩然,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鱼朝恩虽然在哭,眼睛却是在看坐上之人的反应。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问:
“江大人,你有何好计?”
老者摸了摸胡须:“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朝廷一纸令下,调他到其它地方,难道他或是李怀光敢不从?杀一个何浩然而已,没必要被人误会。”
“江大人此计甚妙,出了灵州,哪怕他到京城来也没人能保全。”
鱼朝恩终于停止哭泣,双手抱拳朝大家行了一礼:
“各位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唉!其实那小子不重要,我还不至于这点心胸都没有,就当是被条疯狗咬了。我痛恨的是当今朝廷奸佞当道,内有奸相,外有佞将,皇上被他们蒙蔽,使得我等忠义之辈受尽委屈。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十八个将领,无论站没站起来的人都呆住了。没人想到他会说这番话,他受尽委屈?半晌后,才陆续有人附合:
“大帅所言甚是,朝纲不振,外敌入侵,不过还好有汾阳郡王在朝,使得那些奸佞之徒不敢妄为。”
“汾阳郡王忠勇无双,老朽自是敬佩。”鱼朝恩说出一番很不敬之言:
“可他毕竟已经老了,空有名声,又能震住多少奸佞?老夫有个提议,不知各位可愿一听?”
有几个聪明的将领低着脑袋不言,但堵不住别人的嘴,刚才那个身高体大的壮年将领问:
“大帅有何提议,我等定当服从。”
鱼朝恩笑着朝他点点头:“我们联系四州,包括以前的神策军所有将领,联合上一道请愿书,请皇上诛奸佞、除小人。要是皇上还被他们蒙骗,我们另想它法。”
许多人的冷汗刚冒出来,鱼朝恩拿出一本厚厚的奏折,打开出现一串长长的名字,递到桌前:
“许多将领听到老朽的提议,都在此奏章上签了名字。诸位将军要是没有异议,就在这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吧!”
……
何浩然再一次证实,历史并没有欺骗他。郭子仪的郡王府占地面积非常大,大得让他十分羡慕。但无论是大门还是中门,都是打开的,大门外有几个家仆,但并不是站岗。若有人对里面不熟,他们可以带路。
等了一个晚上,郭子仪也不知在和皇帝商量什么。张铁生的尸体在李抱玉主持下烧烬,毕竟他们的事一时无法完结。骨灰由何浩然带着,准备回灵州在安葬。
第二天郭子仪的亲兵将领遵从吩咐,将他们几人带到汾阳郡王府。他现在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内房,陪着醒过来的舒小红。
舒小红很想他陪,但知道才出这么大的事,不能长留他在身边。
“何大哥,你去忙吧!郡王府比不得其它地方,郡王没在,你也应该去和他的家人打声招呼。”
何浩然也的确想出去转转,不说其他人,李抱玉和李晟还在这里作客。两人是为他来的,怎么也要去陪陪两个长辈。
这里太大了,还好郭家想得周到,有个仆人专门服务他们。他随着这个年青男仆走厅窜廊,走到一座亭台旁边,亭中四周有几个身着宫服的宫女,还有一对算年青的男女偎在一起,像是在画画。
男仆走上前朝两人拜下:“拜见公主、六少爷。”
男子看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
“起来吧!郭安,你们准备到哪里去?”
郭安还未回话,女子拿起石桌上的画卷:
“夫君,这幅初冬江浦图总算是画好了。可惜这个季节无花开放,显得太过荒凉。”
此时郭安才回话:“这位何将军要去正堂,拜见老夫人和两位李大人。”
两人没再看他们,不过郭安没向前走的意思,看了何浩然一眼。何浩然脑袋里全装的是如何找凶手,哪知道对方的想法。正要催他,一个中年宫女走出石亭,盯着他斥责道:
“你是哪里来的将军?好没规矩,见到公主还不上前见礼?”
他被这一声大吼给吼明白了,原来见到皇帝的女儿要行礼。带着几分不甘地走到石亭里,连腿也没弯,双手抱拳:
“见过公主、驸马。”
“大胆,见到公主不行跪拜之礼?”多事的中年宫女又开始犯病了。他装着没听到,这位公主长得弯眉细眼,五官颇为精致还算不错。但要让他给一个年青的女人下跪,这种事很难做出来。
他这个样子,终于引起秀恩爱的两人注意。公主朝中年宫女挥挥手,打断对方继续责难,带着几分好奇问他:
“你是何人?如此年青就当上将军了?”
被问得脸色一红,他这种参将,没品的也能当,不过是替主帅出谋划策而已。
“末将名叫何浩然,是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大帅的参将。”
“你就是何浩然?”男子惊声问,公主也带着一脸惊讶。他知道是为什么事,心里颇有些得意。
“正是末将。”
男子朝他拱手见礼:“我叫郭暧,家父汾阳郡王。早就听说过将军大名,今日才知道,原来将军比传言还要年青,真让人敬佩。”
“你就是郭暧?”差点就这样回问人家。郭暧中等身材,长得很普通,但他的名字在后世有不少人听到,虽无大的成就,却是历史上第一个敢打皇帝女儿的人,醉打金枝的故事就出自于他。
他有些怪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感觉他们的感情很好,恐怕是那一次打好的。给对方回礼:
“令尊英雄盖世,忠义无双,乃是我辈众将士的楷模。驸马年青豪迈,以后胜我多也,怎提敬佩二字。”
两人咬文嚼字一番,郭暧对他越发友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何兄弟来我郭府有事?”
“唉!”他长叹一声,双眼带着的杀气,令几个宫女都打了个冷颤。
“昨日我在月心楼找朋友,不料被三十几个黑衣人追杀。我们一行几人,兄弟死了一个,小红也身受箭伤。郡王是怕我们再被袭击,将我们暂时带到这里来。”
“谁如此大胆敢在京城袭击?”郭暧同仇敌忾地大叫一声。旁边的公主比他聪明,轻声说:
“对方怕是来头不小,何将军几位将士虽然英勇,却是双拳难敌众手,还需小心为妙。”
“多谢公主提醒,”他点点头正要离去。公主将杰作拿到他面前:
“将军武能擒敌主将,文又能说出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那些精妙语句,想必对诗书画也一定不凡。这是本宫的拙作,还请点评一番。”
他吸了口凉气,字画他可以欣赏,但远远不能同古人相比。不好拒绝,只好小心接过米多长的画卷欣赏起来。
在他眼里,这幅画有河有桥,还画了一片鹅石滩。四周的山峦有些瘦,树林稀疏,看还是能看懂。边欣赏边想词,好一会才找到比较附合的。
“公主此画清新脱俗,轮廓细腻有致。彩色清淡,山水幽思,如一位出尘仙女,倒尽心中闲逸。”
“啊!”郭暧听他这一说,脑袋不停点头:
“何兄弟说得太好了,简直比画还要?”
他赶忙刹住,公主笑着说:
“将军这番赞誉,真比这幅画还要好。不知将军能否在上面提诗一首,也好将此画点缀一下。”
何浩然看了眼郭暧,发现这家伙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还在附合着点头。推了几次没推掉,想了一会,提笔写下自己以前创作的一首七绝:
“鹅浦凉逐归鹭北, 笋峰长过拱桥西。 江山日晚荒台草,萧感多情未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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