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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
肩舆里那老祖重复着这俩字,似琢磨了一下,阴阳怪气的问:“你骂谁呢?”
域山派一群愣头青往里面冲得正猛,乍听到这么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皆唬了一跳,警惕的望着那座挡路的肩舆:“何人?”
接着目光四下一扫,才发现大堂里一片混乱,一大群身穿高仿域山派武服的不明人士正在互相残杀。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领头的域山派修士一脸懵逼。
很快,他又目光警惕的盯上了那座肩舆:“弄虚做鬼,你到底是何人?”
“呵。”
洪洞老祖从鼻音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区区域山派,不过元微子那白眼狼圈养的一群小白眼狼,也敢来本座头上撒野!”
松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别说,这什么洪洞老祖,说话还挺中听。”
明玉立刻瞪他一眼:“不许胡说。”
“你!——妖孽,你竟敢辱骂我师尊!”
领头的那年轻修士气得脸都绿了,拈起剑诀,负在身后的长剑就化作一道白光从剑鞘里飞了出来,罩在那肩舆上方。
“易水萧萧,罩杀四——”
最后一字剑诀还没念完,那修士忽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这位道友,别念了,冒充你域山派的人在这儿呢。”
回头一望,只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四个少年、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胖子,果然都穿着他们域山派特制的淡紫色武服。
“你!——你们又是谁?!”
松玉一边拼命朝他眨眼,一边道:“就是假冒你们域山派弟子的人啊。那个,咱们的恩怨,咱们自己解决,莫要祸害他人啊。”
“好好,你们先等着。等我收拾了这个老妖孽,就收拾你们!”
那修士右手结印,再次把剑引至肩舆上方。
松玉抚额绝倒:“这人是赶着投胎还是赶着吃屎?就没见过送死都这么积极的蠢货。”
“易水萧萧,罩杀四——”
“罩你个头啊。”明玉和松玉同时飞过去,一左一右制住了那把即将发威的剑。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修士剑诀念到兴头上又被人打断,简直要气得吐血,随即自以为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你们跟这老妖孽是一伙儿的!好好,一起受死吧!”
“易水萧萧,罩杀四——”
“还罩,罩你全家呀!”松玉忍无可忍,飞起一脚,直接将那修士踢出了大堂。
明玉趁机念了个“封”字诀,那柄长剑复化作一道白光,飞回到那修士的剑鞘里。
“青书师兄!青书师兄!”其他域山派修士立刻涌过去扶起那年轻修士,气愤的望着明玉和松玉。这时,忽有人道:“我认识他们。他们是隔壁玉山的弟子。”
松玉下意识捂住脸:“要完。”
“呵,我当谁这么没品。”赵青书一整衣袍站了起来,讥诮的指着明玉二人:“原来是玉山的废物点心。”
明玉正色道:“这位师兄,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赵青书不屑的扬起下巴,白眼一翻,露出两只大鼻孔:“你们自己干了龌龊事,还不让人说吗?还真是跟你们那废物师父一个德行。”
明玉被他激得面皮发红,温和的眼眸里终于露出愠色:“这位师兄,假扮贵派弟子是我们不对,我们可以道歉。可你怎能随意辱骂家师?”
“道什么歉。师兄,对于这种嘴巴比茅坑还臭的人,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松玉扇子一摇,指着赵青书道:“大鼻孔,你听好了,我们玉山再没品,也比不上你们域山这个赝品!再敢满嘴放屁,爷爷我打爆你狗头。”
“你——!你骂谁是大鼻孔,你骂谁是赝品!我杀了你!易水萧萧,罩杀四——”
“滚!吵死了!罩你妈了个巴!”
一道血色烟雾骤然从肩舆里射出,赵青书连人带剑立刻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直撞到街对面的墙上,从一个风度翩翩的修士摔成了一只烂番茄。
“青书师兄!青书师兄!”
明玉:“……”
松玉:“……”
“洪洞老祖,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客栈老板又带着一众伙计高声拜呼起来。
流云宗众人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还在杀得昏天暗地,顷刻间,一大半人已经倒下了。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敢管本座的闲事。”
洪洞老祖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乖徒儿,替为师收了他们。”
肩舆上纱幔轻轻一飘,那四个身穿道袍的少年眼里又冒出红光,扭动脖子去搜寻明玉二人的身影。
不过与那少年目光轻轻一碰,明玉便立刻脑子一晕,感觉四肢百骸都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紧紧黏住,拖着他往两个血红色的漩涡里坠去。
“快闭眼!”明玉大喝一声。松玉正晕晕乎乎,闻言一震,吓得先用手捂住了眼,才紧紧闭上。眼前幻象总算消失了。
两人背靠着背,将剑引至身前挡着,松玉:“这、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法?”
明玉额角也流出汗:“好像,好像叫迷魂大法。”
虽闭着眼,两人仍然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流包裹着他们,只要一中招,必会如流云宗那群人一样迷失心智,自相残杀。
肩舆里,洪洞老祖蔑笑两声:“倒是有点机灵劲儿,不如拜入本座门下,随本座一起呼风唤雨,得道飞升吧。”
原本垂在四面的纱幔忽然同时飞起,露出里面一个涂丹傅粉、雌雄莫辨的人影。
那人骨骼轮廓强壮,身高足有八尺,显然是男子身材,可身上却穿着一套色彩浓丽的襦裙华裳,腰上系着环佩,乌发也挽作女子发髻,委实有些不伦不类。
“入我门下,供我驱使。来吧,乖徒儿。”
他十根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抬起,半空中竟凭空出现十根血线,眨眼就将明玉和松玉一圈圈缠起来,绑成一只血粽子。明玉和松玉猛得仰起头,眼冒红光,身体如失魂的木偶一般慢慢浮至半空,由血线牵着朝肩舆靠近。
“松玉!明玉师兄!”蓝玉猛地站了起来。
他刚要拔剑而起,眼前紫影一闪,另一人已比他更快的掠了过去。
“砰!”
冰蓝色剑身与血线撞击在一起,竟发出一阵切金断玉般的嗡嗡铮鸣。
“嗯?”洪洞老祖低眉望着半路杀出的小丫头,忽伸长鼻子往那剑上嗅了嗅,语调甚陶醉的道:“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
谢乔被他闻得发毛,飞开半丈,重新拈起剑诀,一个利落的旋身,更狠的一剑劈向最外面的那根血丝。
“铮!”
剑刃触到的似乎根本不是一根看起来软绵绵细如牛毛的血线,而是一座难以撼动的黄钟大山。谢乔被震出丈远,气血翻涌,虎口裂出一道口子,剑险些脱手飞出。
“好孩子,别逞强了。跟本座回去,做本座的炉鼎如何?”
洪洞老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像是研究某种稀世珍宝一般,耐心而贪婪的打量着跌落在地的少女,一寸一寸,目光掠过她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肌肤,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未完全长开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
他喉结禁不住滚了滚,品评道:“长得还行,就是瘦了点,回去得好好补补。”
“不要脸的老混蛋!”
蓝玉一见这老色鬼竟然盯上了自家小师姐,哪里还忍得住,啐了一口,拈起剑诀就朝洪洞老祖的脑袋上砍去。
“不自量力。”
洪洞老祖大红袖口轻轻一挥,蓝玉顿觉一股强劲的阴风刮面而来。他整个身体轻的如同一片叶子,被那风携卷而去,哇得吐出一口血,撞在了客栈的大门上。
几乎同时,谢乔十指结印,身后陡然化出六柄一模一样的水蓝色冰剑,齐斩向那些血线。
剑器与血线相撞,噼里啪啦溅起一道道带血的冰渣子。洪洞老祖似被勾起了兴致,将血线从松玉和明玉身上撤回,用十指牵引着,和那瞧着小野猫似的女孩缠斗在一起。
两股灵力隔空激烈对抗,谢乔额上渐渐渗出汗珠,嘴角也流出一缕血丝。
明玉和松玉眼里红光褪去,如梦惊醒,一见眼前景象,同时惊呼:“小师姐!”
然而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插手不进去,强行加入战斗,反而会给谢乔添乱,只能心急如焚的站在谢乔两边,以免她被那群着了魔的流云宗众人误伤。
这时,墨玉忽然满脸是土的跑了过来:“师兄,地道挖好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就逃?”
明玉:“……”
松玉:“……”
两人扭头一看,他们方才坐的那张桌子下面果然多了一个地洞。唐遗年正扭着肥胖的身子往洞里钻。
明玉:“……这样,你先带着唐大人和蓝玉走,我和松玉留下帮小师姐。”
“小师姐!”
墨玉忽然惊恐的睁大眼睛。
明玉急忙回头,只见谢乔“哇”得吐出一大口血,紧贴在两颊的鸦发尽被冷汗浸湿,原本秀丽的脸更是惨白如纸。
几乎同时,六柄冰剑中有三把同时被血线绞成了碎片。
松玉也慌了:“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小师姐会出事的。”
明玉与他对视一眼,默契的一点头,同时拈起剑诀,将灵剑引至洪洞老祖头顶,正要来个围魏救赵,混乱的客栈大堂内忽响起一缕幽幽袅袅的笛音。
紧接着,无数片血红色的花瓣从大堂顶部慢慢飘落了下来,落在洪洞老祖那座肩舆上,落在抬舆的四个少年身上,落在还在厮杀的流云宗众人身上,也落在那十根血线和谢乔的剑上。
一道修长挺拔的剪影,由虚变实,从大门右边的那面墙壁上显露出来。是个年轻男子模样,衣袂翻卷,长发飘飘,唇边横着一根笛子,眼帘微微下垂,十根修长手指有节奏的在音孔上交替滑动。然而,却只有影子,看不见人。好不诡异。
流云宗众人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俱拎着剑,茫然的看着对方和倒在血泊里的同伴。谢乔清晰的感觉到,那十根坚不可摧的血线,忽然变得软绵绵,充满弹性,好像……普通的棉花线。而下一刻,她仅剩的三柄冰剑,也化作一滩水,落到了地上。水中央,正是一片血红色的花瓣。
“花、花开顷刻!”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洪洞老祖连滚带爬的从肩舆里滚下来,跪到地上,对着墙壁上的影子三拜九叩:“洪洞不知十一殿主驾临,有、有失远迎,罪、罪该万死!”
“愿愿、愿殿主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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