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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铜板与水
她分开人群，从旁边茶摊上借了两个瓷碗，装了两碗凉水过来，重新走回两人身边。
“大伙儿，可看好了，这就是我刚才从小秀才手里拿到的铜板。”苏芷沅说着直接将两枚铜板扔进了左边的水碗里。
水波荡了荡，铜板沉没到了碗底，众人看不出什么名堂，又纷纷望向苏芷沅，苏芷沅叹了口气，自己走到肉摊边，跟燕老六说了声“我先借你两铜板用一用。”也不
待燕老六答应，在众人目光中直接掀开了他脚边竹篮上的遮布，随手从里面取出两个铜板来，也跟着扔进了右边的水碗里。
“大伙都来看看两个碗有什么不同。”
那俩铜板同样晃荡一下，沉入了碗底，众人纷纷跟着探头望过来。
“莫非先前那两个铜板是假的，可我看也不像啊，小娘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对啊，对啊，若你秀才哥哥真的受了委屈，你直接说出来嘛……”听到什么秀才哥哥，小娘子之类的，苏芷沅又痛苦的闭上眼睛，磨了磨牙，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
过来管这闲事！
“哎呀，我知道了！你们看右边的水碗里浮着一层油光，左边装小秀才铜板的那个碗里却干干净净的啊……”终于有位衣着邋遢的妇人惊慌的叫了出来，苏芷沅才跟
着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不解，“哎呀，什么油光啊，我怎么没看……哎我也看见了……可油光又跟小秀才偷钱有什么关系？”
“那小秀才可没偷燕屠的钱！”见苏芷沅点了点头，那位大妈才斩钉截铁的说起来：“大伙再认真看看燕屠那双手，他整天切猪肉，摸砧板，那手多油啊……”
“咱们买肉时铜板递给燕屠夫，经过他油手一摸，这铜板可不也都变得油乎乎了吗，铜板上沾了油，再扔进水里，水面不就跟着浮起一层油光来吗，大家伙可看清楚
了，小秀才这边的碗里可一点油腥也没有……”
听那邋遢妇人这么一通解说，人群里勉强有几个听懂了，没懂的再一问，也渐渐的全都懂了，大伙立时转变了目光，全都怪异看着燕老六。
燕老六不自在的用他油油的手挠了挠头，跟着不耐烦的直接将菜刀狠狠的剁在了猪肉摊的砧板上，闷闷的解释一句“可……可能……可能俺刚……刚才看走了眼，哈
哈哈哈……”
可之前燕老六逼小秀才的时候多威风，多凶狠啊，还信誓旦旦说看清楚小秀才从篮子里摸了两个铜板，现在大伙看着他的目光也都不一样了。
“想不到这燕老六看着蛮憨实的，原来也是满肚子的坏水，连这么个小孩子都要欺负，真是了不得了……果然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啊……”
“就是……我以前天天来这里买猪肉，看他剁肉剁得这么豪气，都不注意看秤，看来我今后还是去陈家买猪肉好啦，这样也放心一点……”
“是啊，是啊……”白石县百姓看着真相终于水落石出，纷纷感概着也就慢慢散开了。
苏芷沅从碗里捞出了那两枚湿漉漉还滴着水的铜板，直接往那边还傻站着看着她的小秀才手里粗鲁的一塞，扭头正好看见那满脸横肉的燕老六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苏
芷沅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等她填饱了肚子，又在县城粮米行买了两袋大米大豆——县里的粮食看起来价格跟镇上差不多，但是颗粒明显要更加饱满一些——又割了两斤猪肉，便雇了辆小驴车
晃悠悠的驶回了大水镇。
结果离开县城不久就看见路边有人给前面牛车中的人狠狠的往草丛间一推，居然摔倒在地，小驴车慢悠悠的驶过去，那人正好从草窝里爬了起来，苏芷沅眼睛一瞪，
立即叫停了驴车。
怎么又是那个白白弱弱的小秀才啊，他怎么这么包子，净被人欺负啊。等小秀才慢慢走上前来，苏芷沅喂了一声：“你上不上来啊？”
她雇的小驴车不大，装了那些米粮也就勉强还能挤 进来一个人，小秀才抬头惊愕的望过来，认出是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爬了上来。
小驴车吱吱悠悠的走着，两个人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苏芷沅终于忍不住慢慢跟眼前这白净的小秀才聊了起来，只是那赶车的汉子，时不时回过头来，奇
怪的咧嘴笑着看他们几眼，苏芷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娘才不喜欢这种皮白嫩 肉的小书生呢。
退一步说，哪怕真的喜欢，她一个十八 九岁的姑娘，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下得去手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索性回大水镇的路还长着呢，没到大水镇，苏芷沅差不多把段小恒底细给摸了清了。
原来这小秀才段小恒出生在大水镇上，原本也是书香门第，五岁那年，他家出了间惨事，他那一贯清高无比，又算又腐的爹有天晚上居然没回家，直到几天后官差找
上门来，才知道他爹前几天居然被发现醉死在了白石县的暗门窑子里。
他爹原本就在白石县城长大，也是书香世家，这下子无端端给人发现死在了窑姐儿地盘上，这下家门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段小恒爷爷当场说，以后就当从来没有这
个儿子！
跟着继他爹莫名奇妙死后不久，家里兄长也跟着失踪了，如今段小恒与母亲相依为命，平时在镇上代人写信为生，不过他性子实在太软糯了，常常有人拿了他的信不
给钱，他反而还白贴了纸墨，娘俩儿日子越过越穷，县里的亲戚更加不肯认他。
这一天段小恒原本听他娘的话，买了两条大鲤鱼去给县里的祖母拜寿，没想到，大伯家门都没让进去，就给装作不认识的管家将他连人带鱼轰了出来。
眼看那鱼要坏了，段小恒才舍不得的到集市上卖了，这才有了之前跟苏芷沅见面的那一遭。
至于他平时，也因为他那自命清高的爹到头来给人发现醉死在了窑子里，也受尽了小伙伴们的嘲笑。
眼下，驴车上的段小恒，红着脸，说完了他来县里的故事，不自觉的涨红了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低声说：“说是嫌我爹坏了家风，实际上还不是嫌我家穷，生怕
我家拖累他们……”
“其实，我有钱，我真的有钱……那天晚上，那……哼，反正他们瞧不起我，我以后又干嘛上门去自找没趣……”小秀才说着撅起了包子脸，迂腐的甩了甩袖子，拍
了拍身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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