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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李航半裸上身, 言语之间流露的社会气息过重,沈慕青最终还是被大哥强制留在了原地。
她拧不过大哥,又猜到他多半会碰壁,最后肯定还得自己亲自去谈,也就先放任大哥去了。
虽然沈慕青没能登船, 但甲板近在咫尺, 她也能将两人的谈话听个七七八八。
沈家平上去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好同志,请问你这船去c省吗?”
李航撇他一眼,回:“走人还是走货?”
沈家平:“走货——”
他想起什么,忽然一顿:“不对啊,走货就得走人,你这船舱住得下人吗?”
李航这船不捕渔,本就是专门用来拉客人和货物的,偶尔还拉拉去香港的偷渡客。
他听沈家平这样一说, 就猜测他不懂行,就直接开口定了个天价:“我的船舱有五个房间,挤挤能拉10个人,货只要不压吃水线有多少走多少。货10块钱一箱, 人15块一个。”
“什么?”沈家平倒抽一口气, 愤愤地道,“从c省过来的火车票也最多不过十二三块,行李多少都,你跑货钱已经是天价,居然还要收这么贵的人头费?!”
沈慕青:……
她知道大哥不会谈, 但没想过大哥会傻乎乎表现出对货的紧张。
李航是什么人啊,长年跑货的人精,你的货重要与否、你在乎与否,他从一个表情就能分辨出来。
沈家平直接说出“走货就得走人”,显然很不放心这批货,人家当然会狮子大开口。末了他还大惊小怪的质问人家,估计马上就会被噎下船了。
果真,沈家平说完之后,李航耸肩道:“是啊,所以大哥您还是去乘更便宜的火车,我就这价。”
“我宁愿去坐火车!”沈家平被男人这副你爱走不走的表情激怒,气得直接拂袖下船。
下来他就拉上小妹的手扭头:“慕慕,我们走!”
沈慕青哭笑不得,她拉住大哥的手说:“大哥,冷静点儿,让我再去和他谈谈,好不好?”
沈家平回头看李航一眼,愤然道:“这种奸商有什么好谈的!”
……
沈慕青只好使出撒娇大法:“大哥,你忘了我是怎么和杨厂长谈的么,在商言商嘛。”
说着,她还悄悄凑到大哥耳边:“咱们现在有钱,为这么一百块钱丢了货那多不值当!”
小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沈家平这才松口,跟着妹妹登船准备最后谈一次。
李航见他们去而复返挑唇抢在他们前头说:“现在的价格是,货11块一箱,人20一个。”
沈家平瞪圆眼,怒气直接吊上喉咙,眼看着又要发作,却被妹妹拦住。
沈慕青上前一步,挡住大哥的去路,然后笑着对李航说:“我给你200,这艘船可以直接包下来吗?”
“慕慕?!”沈家平难以置信地看向妹妹,“你出两百块上哪儿找不到运货的,干嘛找他?!”
闻言,就连李航眼里都闪过一抹惊讶。
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比她哥更有想法,便正色起来:“你运什么货,数量多少,人又有几个?”
沈慕青:“11个蛇皮袋,都是衣服,两三个人。”
话一落音,沈家平忽的揪紧了心,小妹她怎么能直接把底子交了,万一这男人找人把他们的货吞了怎么办?!
他没想到李航居然直接反问小妹:
“你这衣服不重,我凭什么为了200百块钱放弃更多客人?而且,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的货吞了?”
这下,沈家平傻眼了,他也看不懂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却听沈慕青回答:“第一,200块值不值得这一趟,你比我更清楚;第二,这衣服都是和国营制衣厂赊的,我替国家出力而已,你要想吞大可以试试。”
李航:……
这小姑娘半点不露怯,在谈判上面比她大哥擅长多了,最重要的是她懂行。
事实上,他跑运输一趟最多十几块,有时候一个月也才挣200块钱。刚才他只是一眼看出沈家平肯定没接触过水运,才敢漫天要价。
这个单子他自然是要接的,但这小丫头叫价这么高,他觉得200包船可能太便宜她了!
于是——
李航故作镇定地睨女孩一眼,淡淡说:“包船300。”
“好。”
沈慕青一开口,他内心一阵狂喜。
可紧接着,她又说:“那你找别人来300包船。”
言毕,沈慕青拉着大哥扭头果决下船:“大哥,我们直接找货车走陆运。”
沈家平不禁想起,小妹昨天这样对付杨厂长的情形。
他悄声问:“这方法对他好使吗?”
沈慕青扬唇:“等着瞧。”
两人快步前行,绝不回头。
当他们快走出渔村时,身后传来了李航气喘吁吁的声音:“二百就二百,但你们自己负责把货弄过来!”
沈慕青粲然一笑:“大哥,有用的招式百试不爽。”
旋即,她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拉着沈家平朝富强制衣厂赶去。
有了昨天的铺垫,再和杨卫东谈论合同细节就容易得多。
他们主要讨论了羽绒服的赊销价格,经过沈慕青的争取,单价最后定在了8块。这个价格往后挪个五年,就是天方夜谭,可八十年代中期的物价就这样,况且她这是在冬天拿的反季节服装。再说了,这时的羽绒服也没多少鹅绒,与后世真正的羽绒服无法媲美,在c省他们都管这叫太空服。
沈家平见妹妹8块钱就拿下了堪称“奢侈品”的太空服,心中不是不惊讶,可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甘愿放弃公家的铁饭碗外出拼搏。
如果其他行业也这样赚钱,那么,放弃工人身份转而经商也值得了。
而在他感叹物价时,沈慕青已经和杨卫东敲定合同,最终说服制衣厂派板车将他们的货送到渔村。
两兄妹在清点完数量,目送板车出发后,也开始往宾馆赶,沈放还在那等着他们。
一路上沈慕青都有些担忧,因为林承典的出现是个意外,三哥被骗的命运扭转之后,她也不知道后续会是怎样。
或许林承典是他这世的伯乐,或许三哥需要熬更久。
脑子里的想法跟走马灯似的转,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到了。
彼时,沈放已经收拾好行李,退了房间,正站在宾馆门口等着他们。
“慕慕,大哥!”远远地见到家人的身影,他就迎了上去。
沈慕青见三哥满脸笑容,不禁也心中一喜,赶紧跑过去问:“三哥,你这么高兴,是不是联系上林导了?!”
沈放重重点头:“嗯啊!我还参加了试镜呢!”
可沈慕青还没来得及庆贺,又听三哥继续道:“不过,嘿嘿嘿,我失败了……”
……?!
沈慕青和沈家平都猛的怔忪。
“三哥……”
“小放……”
两人同样的欲言又止。
但沈放这次却表现得极为豁达,他反而笑着安慰道:“没关系,试镜没有通过说明我实力还不够嘛,之后我好好学习,每天多跟着电视片段演一演,下次就一定行了!”
顿了顿,他还弯眼搂住沈慕青说:“所以小妹你要加油卖衣服,三哥等着你来投资哦!”
沈家平登时动容,重重拍了下弟弟的肩。
可沈慕青却蹙紧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认为,林承典既然到外面来找男主角,那么他要的就是新人,沈放被他看中只要不是太烂就肯定不会被拒绝。三哥从小就想当电影明星,他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也绝对不比一般新人差。
她默了默,忽然问:“三哥,这是个什么样的试镜啊,为什么你这么优秀还会被刷掉?”
沈放以为妹妹是为自己抱不平,便没想太多:“林导他要筹备的确实是个武术片,所以试镜的内容是打给他看,而且还让我和一个指导过了几招呢,可是……”
他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但后面的内容沈慕青一个字也没有再听了。
因为她知道,沈放在撒谎。
林承典的这部大红剧,是武术片不假,可男主角却是不会武功的,他只是误入少林寺,从而牵引出一系列的恩怨情仇。所以,林承典不可能让沈放表演武术。
沈慕青看沈放眉飞色舞编造着试镜场的画面,心中不禁划过阵阵酸楚,她也知道三哥为什么要骗他和大哥。
沈放想做明星不假,可经过这趟深圳行,他也明白了家人对自己的支持和爱意。
林承典的出现的确是个机会,如果错失了说不懊悔那太假,昨夜大哥和小妹陪着自己在电话亭等了大半宿,如果知道自己痛失良机,他们一定也会很难过。甚至,他们还可能为了自己,在深圳再多留几天。
可是沈放不想那样做,大哥和小妹他们为了丁通国的事已经耽搁很久,他们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没有必要请假来陪自己耗。
他认为爱是对等的,他也该为家人着想,所以编了个谎话,想让他们能稍微好受点。
“三哥!”沈慕青忽然扑过去抱紧少年,打断了他的话,“慕慕向你保证,将来你一定会是大明星。”
沈放微怔,旋即轻笑着点了点头。
三哥一片好意,沈慕青最终没有戳破他善意的谎言,她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更努力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因为制衣厂已经将货拉往李航那,兄妹三人也就没有再多耽搁,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回家。
板车毕竟没有汽车快,饶是沈慕青他们在宾馆逗留了会,最后也还是先行登上了船。
沈放从来没有坐船出过远门,所以上船后他便在舱内甲板来回新奇打量,连带着错失林承典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
约莫等了半个钟头,11包衣服才被弄上船,一行四人正式起航。
沈慕青立在甲板,目送着这座飞速发展的都市,心中规划着日后的蓝图。
未来,她一定要在这特区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说服李航与自己达成长期合作,这当然不是为了2000年后的物流系统,主要是她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物流伙伴。
李航有远见,有胆识,是目前的最佳人选而已。
但沈慕青现在和李航接触尚少,她需要在这回程的路上,让对方更信任自己后再开口提合作。
天色渐渐擦黑,甲板上的风刮得更猛烈了些,沈慕青感觉像是有大雨来临,转身进入了船舱。
因为他们包下了船,所以沈慕青拥有了单独的一个小房间,今天来回奔波导致身体黏腻,沈慕青决定在吃饭前先洗个澡。
原本,像这样的货船内不会有洗澡的房间。
但因为李航没有房子,这船同时也是他的家,所以他才特意给自己弄了个澡房。
沈慕青刚将盆里的水调好,外面却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她立刻警醒的穿上裙子,然后猛地将门拉开质问:“谁在外面?!”
然而屋外却空无一人,沈慕青左右扫视都一无所获,只发现一个滚落的木桶,她低低咕哝一声准备关门继续洗澡。
蓦地,一只手搭在门缝,旋即她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让我躲一会!”
沈慕青还在发愣,门外的许昂却已经闪身进入澡房。
与此同时,船舱外面也隐约传来嘈杂声。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们三哥会走花路的tvt
我决定晚上7点加更!!!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值得表扬-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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