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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交流会的气氛非常融洽,三十个与会者围着大方桌,每人都掏出几件古董供大家赏玩,一起讨论其年代和价值,交流收宝心得。
鉴宝其实很讲究机缘,见多才能识广。像付小雪,就是在唐郁白身边见真东西多了,别人恭维有加的藏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些不起眼的碟子盘子,她却觉得很有看头。
付小雪勾出头,悄悄朝人与人的胳膊缝隙里看,像只胆小又好奇的寄居蟹。
唐郁白眸光微沉,不动声色,随口指点付小雪。
“你瞧桌上那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神采飞扬地介绍自己的藏品,古董放在桌上,用黑布厚厚地包起来。付小雪刚才听了介绍,说是元朝的青花罐,很值钱。
“假的。”唐郁白说。
“啊?”付小雪傻眼,“人家罐子还用布包着呢,你就说是假的?”
“刚才他怎么形容罐子?”
“呃……记不清了,就说有八层花纹,画得很细,很值钱。”
“是了。”唐郁白颔首,“受时代工艺影响,纹饰越复杂的瓷器,形制往往越大。他说这罐子有八层纹饰,但器型明显小了,元代烧不出来。他不用把布打开,我就知道东西不真。”
付小雪在心里“哇”了声。
唐郁白随意瞄了眼,又说:“你再看旁边那只百宝嵌花卉小盒。”
“又假的?”付小雪很激动。
“盒底四个字‘吴门周柱’,其制作者应当是晚明百宝嵌大家周翥。《履园从话》中讲,周制之法,惟淮阳有之,五色陆离,难以形容,真古来未有之奇玩也。”唐郁白娓娓道来,“这位老先生有不少好东西,可惜真假掺半,眼力不够。”
付小雪吐吐舌头。
两人绕着桌子走,唐郁白如数家珍,明明隔得挺远,却一眼能瞧出古董的来历路数。付小雪跟在他身后,闻到他外套上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儿,耳边听着舒缓悦耳的解说,莫名就有些困了。
她仰头,正好唐郁白这时微微垂眸,两人视线相撞。
付小雪:“你小心点!我光着眼睛呢!”
唐郁白嘴唇微张,刚想说什么,视线却和长桌对面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年轻对上,小年轻朝门外挤眉弄眼,满脸焦急。
唐郁白点头:“跟我来。”
两人随着小年轻走出会议室。
那个小年轻走在前方三米处,神色紧张,手里提着一只老式公文包。过了走廊拐角,他停下来,问身后的唐郁白:“你是闲鱼上的糖糖?你是男的?”
“是我。”
“快点挑,我最多只能卖给你三个。”小年轻一手拎着公文包的一道边,“哗啦”朝两边一拉,琳琅满目的珠玉古董晃花了眼,把夹层塞得满满的。
付小雪:“我靠,小偷啊?”
“你才是小偷!这些是我爷爷的。”
“你偷你爷爷的东西出来卖啊?”
小年轻眼白朝上一吊:“你买不买?不买我回去了。”
唐郁白朝付小雪使个眼色:“挑两个。”
“我?”
“对。”
付小雪摸不清唐郁白的路数,伸出手指,在公文包里点了两下。
“就这些?”小年轻很急躁,“玉佩一千,那个盒子两千,支付宝转账。”
“稍等,我再看看。”唐郁白的目光在公文包里一掠,“你在闲鱼上发过的那只白玉镯,没有带来?”
白玉镯——付小雪抬起头。之前被小混混绑架也好,在古董市场上淘货也是,唐郁白似乎对镯子情有独钟,还必须是白色的。
“那个不行。”小年轻立刻摇头,“那镯子是我奶奶的遗物,我卖其它的最多挨顿打,卖了那个,我爷爷会气中风的。”
“那能否借我看一看。“唐郁白说,“我对镯子很有研究,或许能给你掌掌价,也能多个参考。”
“不行,摸一下都不行。我爷爷马上要讲完了,东西你到底要不要?”小年紧张得鼻头都是汗,“不买我回去了。”
付小雪明白了,感情是孙子偷爷爷的古董出来卖,提前发布在闲鱼上寻找买家,今天交接货。付小雪的胳膊被轻轻一碰,唐郁白盯着她微微出汗的鼻头,目不转睛的。
干吗啊?
唐郁白的双唇又搓圆了,洁白的牙齿微张,显然就要吐出一个“顾”字。
“顾之周,我帮你约出来。”唐郁白嘴角微勾,“只要你看他一眼。”
BOSS你个小调皮。
怎么又读懂了我的心。
小年轻捧着公文包,神情紧张,就见自己的两位客户低声交流了两句,很快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个穿着土气的女孩子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刚觉得那人的眼睛挺好看,转瞬间眼前就出现暗恋了三年的同桌,吓得他差点没厥过去。
小年轻结结巴巴:“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跟我奶奶一起来的。”付小雪现场编故事,耳朵却红了,“我也挺好奇那只玉镯,让我也看一看吧。”
心上人的请求总是很难拒绝。小年轻的脸涨得发紫,从公文包的拉链夹层里掏出玉镯。付小雪把手镯移交给唐郁白,唐郁白的眼神蜻蜓点水,眉间掠过淡淡的失望。
“可以了。拿上另外两件东西,我们走吧。”他说。
从交流会出来,天完全暗了。
付小雪摆脱小年轻的纠缠耽误了点时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唐郁白背对着她,站在花坛旁边,指尖有一点淡淡的亮光。
付小雪以为是手机的光线,仔细看才知是烟。
那一丝漠然的暖色亮在唐郁白指尖,像很遥远的灯塔,穿不透无边的黑、万里的海。
付小雪很诧异。唐郁白对她而言就像画纸上的人,出尘得不得了,纸人遇上烟和火,还不得烧成灰烬啊?
夜晚风大,烟很细,空燃了一半,烟灰簌簌掉在脚下草丛里。
唐郁白没管,也没动。
付小雪就没说话,原地站着,等着。
就看见薄薄的烟像朦胧的鬼气,“呼”地一口吹在单薄的纸上,一瞬间唐郁白那漂亮的眉眼、沉郁的表情,都立体起来、鲜活起来,仿佛从画纸上站立起来,变成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你一直当他死人啊——付小雪吐槽自己。
但他是实在太过干净、太过清淡、太不生活化了。好像某天就会连着那栋清雅的宅子、满屋的古董,一个招呼都不打,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蟠龙巷深处。
烟燃尽。唐郁白把烟尾弹进草丛,踩灭了,回头,这才看见付小雪。
“事办完了?”他低声问。
付小雪已经把墨镜戴上了。她笑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玉佩和首饰盒。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长长的河道旁是黑黢黢的河水,水声潺潺,显得四周愈加安静。
唐郁白和付小雪并着肩,沿着河道往前走,付小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盖去了古龙水,介于薄荷与梅子之间,奇妙地并不难闻。
付小雪对这味道有些印象,然而念头像影子般倏地闪过,又捉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买那只白玉镯子?”付小雪打破沉默。
“不是我找的那只。”
“你要找什么样的?”
“白色,品质很好,遇到就知道了。”
“哦。”
完了,没话说了。
付小雪低眉丧眼的,十分苦恼。她知道唐郁白现在心情糟透了,哪怕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唐郁白的脚步顿住。
他注视着路灯下幽暗的河水,忽然开口:“你有问题要问我?”
付小雪一愣:“啊?没有没有,我哪来什么问题。”
“真没有?”
“真没有,我还在想刚才买的那两件东西,到底值不值那个价钱呢。”
夜风猛烈,吹得付小雪眯起眼睛,唐郁白的发型也被吹乱,几丝凌乱的黑发拂过冰冷的面颊。他转身,皮鞋的鞋跟在石板上敲了一下,随后低头,注视着付小雪:“你去过后院了。”
付小雪的心脏像被人捏了一下。
“那两只骨灰盒,属于我的父母。”唐郁白声音平静,“我的父亲是小提琴家,在我八岁时因车祸去世;我的母亲独自把我抚养大,我高时,她在我家的后院被人枪杀。”
付小雪缓缓睁大双眼。
“我们刚认识那天,你问过我两个问题。没见过的事情,就是不存在吗?我的生活里,从没发生过无法解释、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吗?”
唐郁白苦笑:“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存在,发生过。枪杀我母亲的凶手手段高明,警方一直确信母亲是自杀。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失踪的目击证人,很有可能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唐郁白说,“她手上,就有那只白玉镯。”
“玉镯”两个字被风声吞没,他的声线有些晃动,像河边上飘摇的灯影。付小雪的心也揪起来,她猛地生出罪恶感,那天为什么要多事去后院?
唐郁白轻轻吐出口气。两三秒后,才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付小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问:“你饿了吗?”
唐郁白面露诧异。
这岔开话题的手段也太原始了。
付小雪伸手,指着河边亮着灯的小摊子:“你吃过梅花糕吗?很好吃的,我请你啊。你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唐郁白:“……咸的。”
付小雪把右手往脑袋边一放,敬了个不成样子的礼,跑到卖梅花糕的摊子前,叽里呱啦说了什么。唐郁白两只手放在裤口袋里,靠在栏杆上等,就看见付小雪脸色红润,举着两支梅花糕过来了。
梅花糕上点缀着小元宵,还有红红绿绿的怪怪的糖丝,唐郁白微微蹙眉,有些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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