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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人恕罪!”
缉拿凶犯的官差失职,不慎叫几个贼子截走了嫌犯,诚惶诚恐之际,在卫梓怡跟前齐刷刷跪了一片。
谁不知道副指挥使御下甚严,在她手底下办事,赏罚分明,但有所失,必将遭受严惩。
早在她落入陆无惜魔爪,遭其戏弄之时,卫梓怡便料到会有如此变故。
天衍宗宗主亲自出手,调虎离山,凭这些个当差的小吏,如何能招架得了天衍宗的精锐?
此事罪责在她,与这一众下属无关,待日后指挥使追究,也该她一力承担失职的后果。
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卫梓怡转而向周县令拱手:“周大人,可否借笔墨一用?”
她速速修书一封,遣心腹近前嘱咐:“快马加鞭,速回京城,务必尽快将此书信交给指挥使大人。”
郢州离京不远,快马疾行两个时辰便能抵达。
即便心知此举恐怕徒劳无功,她也不能懈怠,纵使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封信就会成为挽回损失的关键。
搁笔,她转了转手腕,被绸缎捆绑勒出的淤青稍一触碰便如针扎般疼痛。
陆无惜引她入瓮,强抢内务府地牢的钥匙,得手脱身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她体内的软筋散药效才开始消退。
等她运功逼散药劲,冲破穴关,再挣脱绸带恢复行动,早已误了追击的时辰。
思及今日遭遇,卫梓怡心中暗恨,自她为朝廷效力至今,头一回碰上如此难缠的对手,照面便给了她一个下马之威,她未及提防,不慎栽了个大跟头。
吴庆被杀一事已抓不到真凶,除非擒住贼首,令陆无惜交人。
时过四更,冬日天寒,冷风吹在脸上,有如寒刃剐蹭。
卫梓怡召回人马,允他们稍事休息,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她回房掌灯,除去外衣,梳洗之时瞥见铜镜中倒映的人影,视线落于其人冷肃无情的眉目间,凝神须臾,又闭目轻叹。
静卧于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终是毫无睡意,她便起身,在案前翻阅郢州城过往大小案件卷宗,直至天色大亮。
惨白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陈旧的书案上,有下人匆匆而来,敲响房门:“卫大人!快醒醒,京城来人,指名要见大人,请大人速去前院!”
他话音未落,屋门嘎吱一声打开,卫梓怡衣冠整齐立于门后,与来寻下人打了个照面。
“来者何人?”卫梓怡冷声询问。
那下人不想卫梓怡已然起身,猝然之下为其威所慑,仓皇退离两步,躬身回禀:“是俞副指挥使。”
内卫副指挥使有二,其一是卫梓怡,这另外一位,就是眼下正在前院等候的俞秦武,俞副指挥使。
调查天衍宗阴谋一事,原本是由卫梓怡全权负责,如今却又连夜派了俞秦武来,可见京城内卫府生变,指挥使对卫梓怡大失所望,不得不加派人手,协助查办。
卫梓怡握紧佩刀,面色未有稍改,应了声知晓,便遣退此人,快步去了前院。
俞秦武着一身内卫黑甲,负手立于院中,正与县令周仪交涉来意。
男人体格健硕,生了张沉稳的国字脸,观其样貌约莫三十余岁,气质稳重。
尽管策马赶路一夜未眠,此刻仍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俞大人风尘仆仆,一路辛苦!”周仪脸上堆着笑,与昨日卫梓怡来时一般无二。
周县令是个人精,岂能觉不出气氛微妙,眼角瞥见卫梓怡来,又连忙招呼:“昨夜诸事繁杂,卫大人可休息好了?”
“劳烦周大人挂心。”卫梓怡应他,“县衙清净,万事妥帖,卫某休息得很好。”
猜想两位副指挥使有要事相商,周仪适时拱手告退,将这宽敞的县衙会客厅交给卫梓怡二人。
“哼,卫梓怡,你可知罪?”
周县令辅一离开前院,俞秦武立刻沉声向卫梓怡发难。
卫梓怡摆着张冷脸,并不顾忌彼此颜面,寒声道:“待来日回京,卫某自会向指挥使大人请罪认罚,尚轮不到俞大人责难本官。”
“你倒是说得轻巧!”
俞秦武斜睨着她,眼神如刀。
“因你大意疏忽,内卫府损失多少精锐?天衍宗攻破地牢,数名死囚被人救走,内卫府声名扫地,近半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担待得起吗?!”
昨夜遭袭,内卫府应对匆忙,死伤惨重,他奉命离京之时,大牢内仍是一片狼藉。
若非动了真怒,一直以来对卫梓怡信任有加的指挥使也不会突然让他来郢州,与卫梓怡一同督办此事。
卫梓怡抿唇不语,脸色却更沉了两分。
俞秦武却似没瞧见卫梓怡的不快,从袖中掏出一块裹了金边的黑色腰牌,颐气指使地说道:
“本官奉指挥使之命,接管郢州要务,请卫大人务必无条件服从本官的部署,配合内卫府行动。”
卫梓怡彻底冷下脸。
俞秦武如此大张旗鼓地夺权,丝毫不将她看在眼里,分明是公报私仇,以复二人素来的积怨。
“俞大人洞幽烛远,手下人马个个精锐,哪里需要卫某相助?”
卫梓怡阴阳怪气地说完,与俞秦武擦肩而过,招手唤来心腹下属,领着百余内卫朝县衙外走。
她这一走,暂驻县衙的内卫府人手瞬间少了一多半。
“卫梓怡!”俞秦武追出两步,抬高声音断喝,“你敢违逆指挥使的命令?!”
“岂敢。”卫梓怡面色不改,背对着俞秦武,冷声回答,“卫某既不慎犯下大过,自当更加尽心,将功补过才行。”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她丝毫没有配合俞秦武的意思,迅速带人离开了县衙。
俞秦武被卫梓怡下了脸,心中同样愤恨难平。
这内卫副指挥使之位原该另有其人,与他共事多年的同僚半年前被天衍宗之人杀害,卫梓怡便是此时借机上位的。
此女来历不明,虽听说后台强硬,但具体是何身份并无人知。
一个小他近十岁的年轻女人竟手掌大权,与他平起平坐,令他格外窝火。
死死盯着卫梓怡的背影,俞秦武咬牙冷哼:“得罪了指挥使,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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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侍女推开屋门,将一物双手呈递到陆无惜跟前,“这是林姑娘刚刚从京城传来的书信。”
桌前女人听得动静,自窗外收回目光,接过侍女手中信件,缓缓拆开。
信封内只薄薄一张纸,简短书写两行字句,大意是说:昨夜行动顺利,成功营救的死囚已转移至安全稳妥之地。
她唇角扬起微笑,当即将书信折起,于烛火之上点燃,烧作灰烬。
“宗主方才在看什么?”侍女见陆无惜笑了,屋内气氛轻松,便好奇发问。
她来时,陆无惜正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桌案上的话本停留在她先前来斟茶时那一页,眼下茶已凉了。
窗户对面就是县衙,谁能想到夜袭内卫府的主谋,与朝廷斗得你死我活的天衍宗宗主,竟然就住在县衙对侧的茶楼上,是为灯下黑。
陆无惜没摆架子,一派轻松地应道:“看了一出好戏。”
侍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正巧得见一队人马从县衙出来,那领头之人,赫然便是昨夜刚与她交过手的卫大人。
“是卫梓怡。”
她认得那个女人。
昨夜若非此人亲自勘验凶案现场,调查杀死吴庆的凶手,凭那昏庸无能的周仪,早抓了李伍抵命,又怎会害得她险些被黑甲内卫生擒,遭受牢狱之灾。
此时远远瞧见,她仍觉心中一悸,生出两分劫后余生之感。
双手不由自主握紧,虎口伤处传来尖锐疼痛。
她如梦初醒,忙向陆无惜建言:“宗主可要小心一些,这卫梓怡嗅觉敏锐,像一条疯狗,传言她武功极为高强,实难对付。”
她还听说,卫梓怡成为内卫副指挥使未及半载,已为内卫府立下数件奇功,深得指挥使信任。
从卫梓怡接任副指挥使至今,已有好几个天衍宗的线人都栽在她手中,朝廷对此女赞誉有加,这一次卫梓怡亲临郢州,就是冲着陆无惜来的。
“是么?”
陆无惜笑了笑,手中书册不疾不徐地翻过一页,“人长得好看,武功也确实不错,可本座却觉着,与盛名不符,不过如此。”
昨夜卫梓怡被她扒光衣服绑在床头逗.弄,可没有刚才与俞秦武对峙时半成威风。
适逢窗外吹来一阵冬日寒风,陆无惜受冻不得,半掩红唇小声咳嗽。
侍女小绾忙关上窗户,轻抚陆无惜后背替她顺气,同时劝言道:“宗主,您少吹些风,瞧着时辰该喝药了,奴婢去给您盛上来。”
待胸中闷痛疏解一些,陆无惜紧拧的眉头松开,不甚在意地摆手:“这些药,聊胜于无罢了。”
“宗主!”小绾听了陆无惜此言,急得变了脸色,“林姑娘为宗主的身体殚精竭虑,宗主不为自己,也为天衍宗其他兄弟姐妹想一想,好生将养,总归是没错的。”
陆无惜颇觉无奈,却也不好再辩,只能应下:“那就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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