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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多时,杨戬便在传令兵的带领下进了王帐。见礼入座之后,姬发问道:“杨将军,我听闻一事,颇为好奇,你跟我来参详参详?”
杨戬抱拳道:“陛下可是说,杨戬扣下解药,不给谢兰幽之事?”
姬发冷不防他这样一句,顿时呛了一呛,周公旦忙道:“正是此事。想不到杨将军好灵通的信息。在下对此事也是万分难解,想你杨将军和谢大人在军中乃是同袍,在家中乃是夫妻,缘何见死不救啊?”
杨戬道:“消息灵通不敢称,杨戬只是想到,纵然杨戬扣下竹君,谢兰幽也有办法将事情闹大。至于王爷所说,还容杨戬细禀。内子敖寸心,乃是西海三公主,生年不满两百岁。自幼养在深闺,养尊处优,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为过。她对外界之事,也所知甚少。可是这位谢兰幽大人,不但精通医术,吃得苦受得累,还精通妖界秘闻,杨戬心中早有所疑。她所说化血神刀上毒物的来历,与余元所言一模一样。昨夜杨戬前去伤兵营询问于她,她分明有所隐瞒,却说她失忆在前,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杨戬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为可疑的是,余元口中的淬毒之法,若是没有解药,变连止血也做不到。昨日谢兰幽在王帐中,轻轻松松替雷震子止了血,众人有目共睹。杨戬便更是怀疑。恰巧今日一早,竹君前来求药,我有意试探,所以并未给她解药。又怕竹君出去乱说,才借口他冲撞与我,将人扣下。”
季姜道:“便是如此,你可以前来王帐禀告,为何私下如此处理?杨将军,你须知伤兵营众多伤员,皆是在谢兰幽一力主持下营救的。她如今倒下,有多少事要为此耽搁?一旦生变,你来替她担此重责吗?”
姬发闻言点点头道:“正是芍说的这个道理。谢兰幽在营中救人无数,岂能因你一句怀疑,就对她见死不救?便是试探,也太过了。”
杨戬听了,并未说话,只是目露不赞同之意。
姬发道:“好了,你此番扣人,本就不该,念在你立功无数,且事出有因,这次就算了。立刻放了那个,竹君。还有,把解药给谢兰幽送过去。至于谢兰幽隐瞒之事……芍,你去问你问这是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再做处理。”
季姜应承道:“芍明白。”又对杨戬道:“将军将解药给我,送药问话,我正好一并做了,免得将军难看。”
杨戬沉默半晌,伸手召来一只玉瓶,递给季姜道:“还有一事,请王后一并问清楚。”。季姜接过玉瓶道:“将军请讲。”杨戬道:“昨日我与谢兰幽发生冲突,她的元神灼伤了我。她若真是我妻子,水族出身,又是仙家之后,为何元神有厉火之象且邪佞异常?”
季姜点点头道:“将军放心,我知道了。”于是向众人行礼,退到侧间,叫上红玉,一同前往伤兵营。
红玉回来时,谢兰幽已经疼的面呈青紫色、进气少出气多了。幸好她为人坚毅,尚有一丝清明,见到季姜和红玉时,竟然还俏皮的对她们俩笑了笑。只可惜在疼痛的加成下,这个笑容实在是难看的紧。
季姜忙上前俯下身,抱住她,将手中玉瓶上的红色塞子拔出,倒出一粒豌豆大小的红色丹药,喂进谢兰幽的嘴里。谢兰幽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十八个褶儿的包子,红玉早已端来了水,季姜接过碗,撬开谢兰幽的嘴,给她灌进去。
过了片刻,谢兰幽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脸上的异色慢慢褪去。她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季姜立刻松开抱住她的手臂。谢兰幽一手摸到地面,撑在地上借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红玉欲扶被她摆摆手拒绝了,她自己慢慢调节着身体,直到站稳才露出一个笑容,如奇花初绽,鲜艳明媚。
她俯下身向季姜行了一记大礼,道:“兰幽多谢王后救命之恩。”
季姜嫣然一笑,伸手抓住谢兰幽的双手,接力站起来,也将谢兰幽扶起道:“兰幽不必客气。昨日虽说是我与兰幽初见,但早在之前,听陛下谈及当日与兰幽在周公旦府上的对奏,那时我便对兰幽引为知己,今日之事,更有倾盖如故之感,此时此刻,惟愿兰幽也如此对我。”
谢兰幽笑道:“王后女中豪杰,得此知己,不胜荣幸。不如小坐片刻,让兰幽以香茗招待一番。”
季姜点点头,两人并红玉一起找了处安静的房间坐下。谢兰幽取出原来放在园子里的那玉般清澈碧绿的茶具并一袋山间野茶,因没有炉子,只是将茶叶洗过,放入壶中用沸水冲泡,并不讲究。
茶在壶中闷了一会儿,谢兰幽提起茶壶,斟了三杯,头一杯奉与季姜,第二杯递给了红玉,谢兰幽端起第三杯,轻轻呷了一口,道:“粗茶待客,还请多多包涵。”
季姜捧起茶盏,嗅嗅香气道:“这若是粗茶,我那的茶都没法喝了。”她饮了一小口,道:“我此来除了向兰幽递送解药,还有一事,杨戬杨将军方才在御前对奏,说兰幽你有些行为,十分可疑。陛下命我前来问询,杨戬所说之事,你可能解释?”
谢兰幽道:“兰幽洗耳恭听。”
季姜道:“可疑者一,你明明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却自称为山人谢兰幽;可疑者二,你夫婿杨戬身在营中,你不来寻他或姜子牙反去走周公旦的路子;可疑者三,敖寸心本是不通世事无甚本领的小姑娘,你却处事得当,本领非凡,精通医术且不去说,就连蓬莱一气仙余元非解药不能救的化血神刀之毒,你都有办法稍稍处理。可疑者四,你本为水族,你之元神当是水,可昨日杨戬抓住你时,你以元神震开他的手,却是邪火灼烧之像。此四者,你若说不清,可就难了。”
谢兰幽道:“新婚第二天,兰幽甫一醒来,前尘皆忘,便是自己的身份,都是小姑杨婵一一告知。且这份告知之中,也多有谎言。以至长久以来,兰幽一直以为,我与杨戬,乃是爱侣而非怨偶。兰幽找到王爷,求见陛下,所行之事,皆出本心。但此间种种,或与玄门所求相违背,因着此故,兰幽不寻杨戬,亦不用本命。至于那道元神,并非我所有,而是一位朋友赠予,我放在掌中。恰好杨戬抓住我的手,用力甚大,几乎捏碎,那道元神以为我受到敌袭,因此下手狠了一些。至于其三者,兰幽确实不知,辩无可辩。但兰幽之心,可昭日月。王后,兰幽非是自恃有功,但王后细想,兰幽自入营以来,所行之事,可有有损西岐之处?”
季姜安抚她道:“兰幽之为,人所共睹,不必激动至斯。今日是我来询问兰幽,陛下之意,兰幽当心中明白。”
谢兰幽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不说话,季姜也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了片刻,红玉道:“王后,先生,红玉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兰幽没有话说,好似没有听见红玉的话,季姜却道:“但讲无妨。”
红玉右手拇指抚摸着茶盏口,似是心烦又似是不安,她说道:“化血神刀之事,先生所为确实蹊跷。然先生会为雷震子将军诊治,是哪吒将军强行来拉人。先生也并未将雷震子如何,反倒缓解了他的痛苦,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何杨戬将军只因这一点疑处,便如此不肯放过,甚至对我家先生见死不救,放任她毒发等死?再退一步讲,将军纵然心有怀疑,完全可以禀报于丞相乃至陛下,为何要私下处置?非到事情不可收拾时才说出来?”
谢兰幽只做不闻,抬手喝尽杯中清茶,提起茶壶又续一杯,怔怔的盯着手中的茶盏,仿佛已经神游物外。。
红玉见气氛一时凝住,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当即闭上嘴巴,讷讷不言。
季姜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道:“你这丫头果真机灵,难怪兰幽这般倚重你。这几句话,真是句句问在点子上。”
谢兰幽终于开口,却仍未抬头,她道:“我倒以为事情未必如王后所料那般。”
季姜微微挑眉,道:“怎么讲呢?”
谢兰幽道:“或许在杨戬看来,我始终可能是他的妻子,这个身份是第一位的,在他看来,这件事是件私事,所以他可以私下处置。”
季姜闻言冷笑道:“不错,只因你是他的妻子,他身为我西岐的将军,便可以全然不顾你谢兰幽也同是陛下受过敕封的臣子,当真是好的很。”她说完这句,不戴谢兰幽再说话,站起身来,道:“谢大人此地事务繁忙,芍也有事要回禀陛下,不克久留,请了。”又道:“不必送了。”说完带着随行侍女疾步出了门。
谢兰幽仍是盯着茶盏不出声,过了半晌才道:“杨戬心生怀疑,本数常事,他行事激烈,一则本人性子如此,二则未必没有被我那般言语的缘故。只是他这样行事,终究是太过自傲,犯了武王的大忌。此番于我,真不知是祸是福。”
红玉奇道:“杨戬如何就犯了武王的大忌?”
谢兰幽道:“我毕竟与他皆在武王麾下,他疑心我不上报也变罢了,但他此番动手,却是涉及到性命之事。武王若往好处想,只是责怪杨戬一人,若是往坏处想呢?”
红玉道:“您是说,王后方才的话,是觉得杨戬这般作为,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这个撑腰的,莫非是阐教?”
谢兰幽道:“说不定连整个玄门……谁知道呢。”
再说季姜回了王帐,将谢兰幽的自辩之词一一告诉武王
武王道:“芍以为,谢兰幽此言可信?”
季姜道:“芍以为,谢大人所说有理有据。化血神刀之事虽然古怪,然诚如谢大人所说,她自入西岐营中,所行之事与西岐非但并无害处,反倒有不少好处。旁的不说,单说她救回来的这些人,皆是陛下的子民。且设立伤兵营,乃是在陛下下令一力主持,百姓对此十分感念。倒是玄门,所求非小也就罢了,口口声声为西岐圣主,却根本不在意陛下子民的生死。便是杨戬此番,明知谢兰幽也是陛下之臣,可又将此事放在眼中?”
姬发点点头,拍拍季姜的手道:“芍所言非虚,然我却以为,杨戬之言未必无礼。”
季姜疑惑道:“陛下是说……”
姬发道:“谢兰幽身上确实疑点重重,但是化血神刀之事,区区一句失忆,可打发不了我。只是……既然阐教原本心怀它意,我尚且能用,又何妨一个谢兰幽。若以为谢兰幽身有可疑之处,我便会弃之不用,却是错了。芍,日后你和谢兰幽多来往些吧,”
季姜会意道:“芍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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