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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洗尘的家宴摆在前厅,因着不是有功而返,宴席不宜高调,只沈经识两兄弟一家人围在一桌上。过了最初拘谨的时刻,一家人渐渐热络起来。
沈百舸身为父亲,却亲自动手为儿子斟酒,沈经识自然不肯,父子两人你推我就的好半晌。一旁的沈宗毓看不下去了,转头吩咐乔珎再呈上一壶佳酿。刚吩咐完,乔珎正要退下去取酒,桌子下面不知是谁,一脚狠狠踢在他腿上!
“嗷!!”突如其来的惨叫让席间到底谁为谁斟酒的争论骤然停了下来,满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皆是满脸疑惑。
“毓儿,你怎么了?”刘氏关切的望着儿子,又上下打量他的动作。沈宗毓抱着腿,弯腰看桌子底下,再抬眼时便将委屈又莫名其妙的目光投向四哥。这可真是,他到底哪里又惹着他了?
“母亲,儿子无事,只是腿抽筋了。”一句话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乔珎奇怪的看着桌上的变化,迟疑了一阵问:“那……五少爷,酒还要吗?”沈宗毓抿着唇不说话,趁众人不注意时白了对面的沈宗恪一眼。
早看出四哥护这丫头了,不曾想居然护到如此地步!连让拿壶酒都不行!
被腹诽的人毫不在意,淡然抬眼看向乔珎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少爷……”富贵人家的少爷心思都如海底针一般么?乔珎退出厅里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下一瞬又欢喜地笑开了眉眼,径直往大厨房蹦跶去。今儿个周大娘肯定留了许多美味佳肴,她可不能错过。
前厅通往后厨的路上会经过府中的荷塘。只是如今这节气里面全是枯枝败叶,没什么可看的,四周种了许多腊梅倒是真的挺赏心悦目。乔珎性子不爱诗情画意,也不懂欣赏。瞥了一眼弯弯眉眼觉得真好看,随即匆匆掠过,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黑暗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后厨此时留的人也不多,掌勺的贾师傅、打杂的周大娘、生火的小金,外加一个乔珎。帮着周大娘把灶前灶后收拾妥当,几人才摆饭准备开吃。贾师傅佯怒瞪她:“你说你跟在夫人身边吃香喝辣有啥不好,还常跑厨房来跟咱们几个抢伙食!”
乔珎并不生气或是胆怯,嬉皮笑脸的拖过板凳安在他身后,又扭头去给其他人安板凳,嘴里还不忘辩道:“贾叔,我这是跟你们‘同甘共苦’!”“得了吧!你这丫头不就是嘴馋么,跟着夫人学了几天字就会用‘同甘共苦’了,你懂是啥意思?”“当然懂,今日我先跟大家同甘,往后有机会再共苦!”
“呸呸呸!都年关了还说什么晦气话!”周大娘筷子敲在她脑袋上,顺势把筷子摆在她面前的小碗上。乔珎揉揉脑袋,“嘿嘿”笑着。两个大人也不再打趣她,四个人开始夹菜吃饭。
小金比乔珎大半岁,同为孩子,共同话题也多。比如今天院子里的白猫逮了只耗子玩儿、送菜的阿财叔家娶儿媳妇送了喜糖来、后厨负责倒泔水的两个仆役因为小事吵了一架……她一边吃着佳肴,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周大娘与贾师傅是夫妻,两人儿子女儿都在府外,平日里除了也少有团聚,饭桌上有这么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也能有欢声笑语。
与后厨的热闹不同,前厅即便是一家团聚,表现得也很含蓄。富人家总有富人家的规矩,自家人吃饭时虽不至于食不言,却也不会像乔珎他们那般放肆的谈笑。沈百舸毕竟年老了,身子不如从前。酒过三巡便撇下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沈夫人要忙着年末查铺子、田庄账目的事,也早早回了屋。桌上便只剩沈宗毓一家三口外加一个沈宗恪。
沈经识不仅善于作战,喝酒也是千杯不醉。桌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酒壶,此时还在接着喝。他高兴!终于和妻子儿子团聚了,以后能好好补偿他们了。
“年后就要参加青山书院的入院选拔考试了?”这话是看着两个小辈问的。沈宗毓笑着点点头,眼里带着自信道:“是。”转头又问沈宗恪:“恪儿也是?”“是。”神情明显比自家儿子淡然稳重得多。沈经识暗自感叹,这侄儿的性子真是跟大哥一模一样。
刘氏沉默了大半晚上,此时也忍不住开口笑道:“你这儿子一点不似恪儿稳重,倘若他有恪儿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天天操心了!”
“母亲这话说的也太过不切实际!”某人涨红了脸反驳道:“四哥性子沉闷,我要是像四哥,那岂不是很无趣?”
“胡说!那怎么能叫沉闷?”刘氏尴尬的看沈宗恪一眼,低声呵斥儿子。沈宗恪淡笑,知道某人这是不服气,故意想气他,他又怎会如他所愿?起身朝叔叔婶婶弓身行礼道:“天色也不早了,侄儿也先行告辞。”
“好,往后咱们叔侄相聚的时日多着呢,改日抽空试试你跟毓儿的身手。”
“请二叔多多指教。”
离开前厅,沈宗恪终于将憋在心里的一股气呼了出来!一家团聚这样的场景每每遇见都会让他喘不过气。心里总会有众多的假设,要是父亲还在、要是父亲没有为朝廷效力、要是皇上是个明君……
夜空里缓缓升起几点火光,他微微眯眼望过去,心下明了是天灯。看方向是从荷塘那边飞来的。这么晚了还有人放天灯?沈宗恪疑惑地皱了皱眉,提步往那边走去。
万籁寂静的荷塘边上,乔珎坐在石阶上双手捧着脸抬头望着自己放飞的天灯,目不转睛。身边突然擦过一道冷风,她下意识扭头,正好看见他挨着自己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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