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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容没注意到这么多,赶去闻观院的时候,还是晴安在她身边小声地说:“姑娘,这件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奴婢觉得中间有些奇怪的地方。”
“你知道什么了?”江婉容的步子放缓几分。
晴安的目光划过前方,声音又压低几分,“夫人像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奴婢看到婆子进来禀报的时候,夫人笑了下。不过这些都是奴婢的猜测,也不敢保证。”
江婉容心里本就是有疑惑,听晴安这么说,更不敢放松。她拍了拍晴安的手,做了几个动作之后,一行人丝毫没有停顿,往前面走去。
只有听云放慢了步子被留下来,仗着身体娇小没人注意,一溜烟就跑去老夫人的院子。
隔着老远,就听见闻观院里吵吵闹闹的。
才从门口进去,一根断成半截的木棍迎面飞来,擦着走在前面的李氏的脸而过,砸在门口放着的水缸上。
水缸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裂成几块,里面装着的水破口而出。
若是真的砸在脸上,怕是一张脸都要毁了。李氏被后面的嬷嬷扶着,面上一片煞白,惊出冷汗来。
她软着腿上前,轻声问:“老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转头她看见被双手被束缚吊在树上的江乔辞,惊呼一声,“乔哥儿做错了什么,您也好好和他说呀,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了?”
江乔辞被剥去外衣,在这个冻人的天气里,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后背和腿上,隐隐有红色渗出来。而他却像是没有什么反应,垂着头死死的咬住下唇,只有几声闷哼。
江婉容看着一阵心惊肉跳,连忙跑过去撑着他的身体。福满是个机灵的,也没有等人说,三两下爬到树上将绳子解开。
“你问问这个孽障,他都做了什么!”江和豫看到江乔辞被人放下来,目眦欲裂,满身煞气。他三两下走上前,一把将江婉容推开,扯着江乔辞的身体就要往外面拖,“我今天就把这个孽障打死,省得日后祸害承恩侯府的名声。”
江婉容直接被推倒在地,掌心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她也没顾得上这些,被丫鬟们扶起来之后,就要追上去。
江和豫年轻时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除了性子有点燥,几乎没什么大的缺点。现在年纪大了,仕途上走的越发不顺,脾气变得古怪起来了。
他继承了承恩侯府的爵位,在朝中只是一个六品官员。过阵子他的上司致仕,借着和镇国公府的姻亲关系,他原本可以往上再爬一步。谁知道在这个档口上,这个小畜生进了赌坊,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官位就更不用想。
现在外面都在说,承恩侯府没落了,做出卖你求荣的勾当,养的儿子日后也要把镇国公府给拖累。
他好歹也是一个侯爷,被人这样侮辱岂能不气。
李氏恨不得直接在火上浇油,假意去拦着江和豫,“乔哥儿进赌坊只是去玩玩,那里有这么严重!你让他进去开开眼也好,叮嘱他日后不如就成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她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江和豫怒容更甚,就这么个小子,生生地将他的仕途毁去。他一脚将江乔辞踹在地上,“我今天非打他不可!”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江乔辞被踹倒在地,江婉容去扶他的时候,他呕了一口血出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她的父亲是真的想要了乔哥儿的命。
鲜艳的红色刺痛了江婉容的眼,她浑身遍布寒气,冷眼看着那个被小厮拦下面容狰狞的男人。
“都在闹什么,给我停下!”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暴喝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燕国以孝治天下,是以江和豫就算是再暴躁你要听夫人的话。他一口气没出的完,眉毛倒竖,简单提了,“这小子要好好教训,不然日后就成了一祸害。”
老夫人这才看见坐倒在地已经昏迷过去的江乔辞,心里一惊,伸出的手都在颤抖,“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乔哥儿抬进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小厮连忙低头,几个人一起将江乔辞抬进去。
江乔辞是承恩侯府唯一的男丁,如今伤成这样,老夫人差点就背过气去。“都给我进去,要是乔哥儿真出了什么事,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众人进去在前厅等着,老夫人坐在暖炕上,双手撑着紫檀木刻缠花拐杖,双眼紧闭,嘴唇深深的抿着,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
来回走动的丫鬟婆子都吊着一口气,行动间没有一点声音。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看过之后说,江乔辞受的都是皮外伤,严重的是在腹部,肋骨断了一根,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伤到脾脏。不过接下来都要躺在床上静养,千万不能再磕着碰着。
刚刚江乔辞浑身是血的被抬进去,已经将老夫人吓着,现在听到他不伤及性命,老夫人很快松了一口气,念了几声“佛祖保佑”之后,让身边的陈嬷嬷将大夫送出去。
等屋子里没外人之后,老夫人的脸一下子拉下来,问江和豫,“你怎么就把孩子打成这样!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江和豫心里也郁闷,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而后将桌子一拍,“今日打断他一根骨头都算轻的,日后他要是再敢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就……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李氏都快要笑出来,硬生生地憋着,装成贤妻良母的样子,“侯爷,快别说这种气话。”
江婉容一直没吭声,她看向老夫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杯壁。
“容姐儿,你有什么话想说?”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后,问。
江婉容将手交叠放在腹前,颈背挺直,脸上平和却透出一股气势,让人不敢小瞧了去,“我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蹊跷。”
“哦?你且说说。”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有抬。
“乔哥儿进赌坊的确是他的不对,他才去过一次就被我发现,他也保证不再进去。怎么去了一次就刚好被人识破身份,又刚好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江婉容顿了顿,将脑子里的线捋清,“他金贵也是我们府中的人看得重,出了这么道门,当真还有那么多人认识他?可偏偏事事都发生了,里面透着古怪,怪不得不让人多想,我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我们侯府。”
李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手背上,她也不敢动弹,趁别人不注意,用帕子抹去,之后才说:“外面不都是在说乔哥儿吗,怎么是针对我们侯府?”
“乔哥儿才多大,就算与人结了仇结了怨,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来对付一个孩子吗?”
江婉容轻轻瞟了李氏一眼,仿佛李氏问的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老夫人将事情看得七七八八,看江和豫捏着拳头陷入沉思,心中有些失望。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高明的伎俩,连容姐儿都看得透,他却转不过弯,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打成这样。
她顿感疲惫,肩膀微微下塌,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行了,都回去吧。李氏,明年容姐儿就要出嫁,我教她管理中馈再多,也不如实际练练。厨房的事情就暂时交给她管着,也当是练练手。”
“老夫人。”李氏面上惊讶,直接站起身。
老夫人也没有解释,看向李氏的目光中透着凌厉。李氏心头一跳,双手扯着手中的帕子,挤出一个笑来,“儿媳知道了。”
“你知道便好。”老夫人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而后就先行离开。
江婉容因为弟弟受了伤,也没有心情去给李氏添堵,转身去交代闻观院里的丫鬟,问好好照顾江乔辞后,就回去了。
她一路都铁青着脸,进了院子便对迎上来的绯珠说:“把那天知道二少爷去赌坊的人给我叫进来,我但是要看看,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把消息同外面说!”
外人不大可能认出江乔辞,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院子里有内鬼,把消息给传出去。
绯珠被吓了一跳,而后脸色也变得难看。大少爷进赌坊的事情有些严重,知道的人几乎都是姑娘身边的照顾的丫鬟。被身边亲近的人捅了一刀,任谁心里都不会舒坦。
江婉容身边侍候的丫鬟多,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比方说一等丫鬟有两个,绯珠和晴安,绯珠管着抚芳院的下人,安排人做活;晴安则是管物,抚芳院里的东西包括江婉容库房的东西,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平日的人情往来也归她管。
二等丫鬟地位稍微低些,却也是近身侍候江婉容的。听云梳发的手艺好,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跟着晴安的后面学做账本;茗雪在饮食方面擅长,负责厨房那边的事情;夏岚看着什么都不会,可她与外院的人关系处得好,采买方便,她又学了些拳脚功夫,江婉容出门的时候几乎都带着他。
另有五个三等丫鬟,玫玉、妙菱、珞莹、莺时和晴霜,她们各自负责一些如浆洗、刺绣、上茶之类的活,并不是贴身照顾江婉容的。
大家都是一个院中,三五个碰面都是常有的,可这样大张旗鼓的将所有人聚集起来,还真没多少回。
绯珠来叫人的时候,莺时和茗雪正在厨房里忙活。绯珠急着去叫别人,通知她们一声之后就离开。
茗雪将手中切了一半的冬笋收拾好装进盘子里,洗了洗手就要出去。莺时转了转眼珠子,跟在她后面,“你说姑娘这时候叫我们去做什么,是不是确定了哪些丫鬟陪嫁?”
“我怎么知道,姑娘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呗。”茗雪随口答,想着觉着不对劲,猛地将步子停下来,转过身去看向莺时的眼光中满是警惕,“你老是打听这些事情干什么,说,心里是不是想什么坏主意。”
莺时被戳中痛脚,眼睛向四周乱瞟,拉着茗雪的袖子就要往前走,“你在胡说些什么,难道你不想跟着姑娘过去吗。”
“你真没想什么吧?”茗雪心里还有些怀疑。
“没有,没有,好了,我们不说这件事情了,快过去吧。”莺时眉梢都染着不耐烦,拉着她往前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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