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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真相(二)

作品: 男主他人老 |作者:黍宁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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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韫愣在原地, 李茂冲快不及眼的伸出两指合拢,在她额头猛地按了一下。

“先生如此大方, 我只是好奇, 先生有没有什么珍藏,好好收着, 也不会送人的那种。”

“有。”

“也是画?”

“是画。”

“我能看看吗?”

“抱歉,小友,现在不能给你看, 等日后,若有机会,莫说是看看, 便是送你也无妨。”

荀桢的话语就好像依然在耳畔。

为什么是她?怎么会是她?

画上的人, 看上去绝不是现在的她。

纵使是水墨,把她美化了两倍, 也能瞧得清楚, 不论衣着打扮,都和她高中几乎一模一样。穿着以前总被她嫌弃的校服, 梳着个简单的马尾。

王韫的浑身哆嗦着, 脸色苍白, 想要开口, 喉咙却发不出零碎的音节。

“那你为什么娶我?”

“现在不能说,你以后可能会知晓, 也可能不会,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知道。”

王韫痉挛地喘着气, 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泪水泅湿了画卷,晕染开斑驳的墨色。

“你……是?”

“同学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有事吗?”

“抱歉,是我失礼了,不知道此处是你家中。”

“帮我拿一下,你先进来再说吧。”

“多谢。”

“荀桢?”

“王……王韫?”

“你要回家我也拦不住你,但是我想说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不说出来我不甘心,我可能要后悔一辈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觉得可能以后都碰不到你这样的人了。”

“嗯,我知晓。”

“我……也喜欢你……”

“阿韫……”

记忆就像是拉开闸门的洪水,带着吞没万物的气势四处奔腾。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王韫呜咽了一声,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泪水。

“无妨?”头顶响起李茂冲犹疑的声响。

“没事。”口中费力地挤出两个字,王韫慢慢蜷缩着身子,滑坐在了地上,撞翻了地上堆叠的书册,书册散落了一地。

“荀桢他以前认识我对吗?”

“是。”

“画上的……也是我?”

“是你。”

“那……书院……名字?”

“是。”

王韫问不下了,她再也问不下了,不论她问什么,李茂冲都只回答了她一个“是”字,但却单单一个是字,却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快喘不上气了。

她的嘴唇、指尖都在颤抖,眼里的湿意擦了又冒出来,比窗外的冷雨都冷,一直凉到了心里。

“你为什么告诉我?”不愿让李茂冲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王韫垂下了头,紧紧地攥住了一角。

她没法承受,庞大的像山洪一样的深情,让她感到无比的惶恐,她没法承受。她一闭上眼,好像就能看到荀桢以双重沉静的双眼,隐藏在一双眼中的无法言说的隐秘的情绪。

她承受不起。

是他,都是他。

少年清朗的笑声,秀气的眉眼,老人低低地微笑,清矍的面容,在她面前不断交织,融合,织成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罩下。

道子借着灯光沉默地看着她。

“我本来打算一直瞒你……瞒到……”李茂冲难以启齿地阖上眼,“瞒到桢干去世……”

“你说什么……”乍闻李茂冲的话,王韫的头上顿时炸响了个霹雳,四肢百骸都跟着麻木僵直了起来。

“桢干身体本就不好,”李茂冲恢复了平静,声音平缓,就好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和着楼外淅淅沥沥的夏雨,平淡地几乎冷酷,“许是这么多年身处官场的缘故,他已经不似少年,上次你请我去罗元亨家中,我已看出他元气大伤,怕是活不上半年,我本以为调理一番,也能撑上三四个月,却不曾想,如今又跌了一跤,伤及了根本,此番只能卧床静养。”

“你说的……都是真的?”

“未敢欺瞒。”李茂冲吐出最后四个字,紧接着便看见王韫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入了书房外雨幕中。

没有阻拦,也没有惊讶,李茂冲只是轻轻地垂下了眼睫,任凭王韫奔下了小楼。

他本以为自己能欺瞒到桢干去世,却没料到如今此番前来见荀桢如此,自己还是心软了。四十多年来,他见多了他在官场中的隐忍,却不愿他忍到寿终,带着秘密化为一柸黄土。到头来,竟然是周衍修说对了。

王韫的步子停在了荀桢门前,她只要轻轻伸出手,推开门,就能明白一切,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她不敢面对,她真的不敢。

眼泪顺着雨水往下直流,淌湿了衣襟。

终于,王韫推开了门,吱呀一声,吸引了床上的人。

“是谁?”隔着屏风,看不见来人,床上的人闻声询问道。

王韫沉默地绕过屏风,站在了荀桢面前,见到王韫浑身湿漉漉的,荀桢显然极为吃惊。

王韫只是无言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眼泪就好像忍不住。

岁月好像改变了他,又好像其实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和当初一样,站在她家门前局促不安地和她说着抱歉。

她本来以为她会上前埋怨,痛哭,毫无理智可言地大吼叫慢,可是在看见他起,她就心如刀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荀桢愣了一愣,复又微微笑了起来,神色依旧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怎会如此狼狈。”

王韫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两个字,声音却极为干涩,“无事。”她想质问,却发现她说不出口,她没有立场去质问去指责,她不敢问。

荀桢凝视了她颇久,才直起身,拾起搭在衣架上的绀青色外袍披上,“发生何事了?”

他真不明白吗?李茂冲出去和她说了什么,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晓吗?。

他看上去和初见时丰姿隽爽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他好像在一夕间就老了许多,苍颜白发,只有一双眼依旧和初见一样,平静无波,映着温暖的烛火,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暖意。

“先生,你躺下吧,莫要再起来了。”王韫上前,伸出冰冷的双手扶住了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王韫双手的温度,荀桢的动作停在了原地,唇角泛出一抹苦笑,“不必如此。”

王韫僵硬地扯动嘴角,“不论如何都要多歇息。”

她没法去问他,尤其是一想到李茂冲的话。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要将她吞噬拼命往水下拉扯,水淹没了她的眼睛,她的头顶,淹没了最后一根发丝,她再也喘不上起来,只能静静地沉睡在了湖心。

把荀桢扶上了床,又盖好了被子,王韫坐在床角,手指一顿,在半空中又默默地收拢,“我只是不放心先生,过来看看,先生既然无事,我便回房了。”

就在她起身离去的同时,荀桢叫住了她,“阿韫。”

这一声轻唤就如同打开了某种隐秘的开关,王韫终于受不了了,一声呜咽,眼泪终于顺着脸滴滴答答地打湿了被褥,“先生……先生……他都告诉我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灯芯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荀桢怔了半秒,没有问他是谁,好半会,复又声音滞涩地开了口,“是。”

王韫呆呆地看着他。

他承认了,李茂冲果然没有骗她,他说得都是对的,都是事实。

他是荀桢吗?真的是当初那个风姿秀彻的少年?那个突然来了又忽然离去的人?告别的事,好像还停留在昨天,眼前的人忽然就已经老了,老到她都认不出来了。

王韫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微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蹲下身子,把头枕在了柔软的床铺上,鼻翼间满是荀桢身上微苦的药香。

“先生,如今你没法瞒我了,我想要明白的,你必须要全告诉我。”

对方声音温醇,就像是在刻意安抚着她的情绪,“好。”

“你为什么瞒我?如果你,”王韫声音哽咽,“如果你去世,我早晚都是要知晓的。”

犹豫了半刻,一只苍老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发顶,掌心的温度温暖地不真实。

“我……娶你……不仅仅是为了赶在崔家子前,或许也有我自己的私心罢,只有你置身于此,我才能真正护你周全,抱歉是我自私。”

“我知晓你并不想成亲,也知晓如果你要成亲,必然是要择一个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物,故而,我把安康他们介绍给了你认识,他们都是我最赏识的弟子,也是如今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荀桢忽然一手抵在唇前重重地咳了两声。“如果你和其中任何一人有了情意,我便有办法安排你们在一起,若不成,阿韫你便是同他们多交往也是好的。”

“如此,才能经由他们结识更多的适龄男子。即便我去世,也能护你周全,如今我正忙于的书院,也能为你提供一方庇护。”

听到荀桢的话,王韫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从来没想现在这样哭过,心脏酸涩地几乎快要爆炸,“还有呢?你让我同他们上学也是如此?”

“我不希望你囿于一方宅院,便不用我说,你也知晓,”荀桢弯了弯唇角,眼神温柔,“二者便是,据我所知你名声在京中不佳,不论是练字、书院、交游,都能帮你培养些名气,也不至于在京中寸步难行,”

“至于我一直瞒你。”

“当初,茂冲既然能将我带回,我想着,更能将你带回。只是,当初带我回来,消耗甚大,我不能确信此事是否能成,故而才安排你和安康等人、书院算作退路。你的事便一直搁置至今。如今,他已恢复得七八,带你回家已经不成问题。”

“再等上一段时日我便叫茂冲送你回去。”

“我……”王韫张了张嘴,眼泪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隐隐约约地模糊在一团灯影中,再也看不分明。

荀桢,你不知晓,你不愿意让我囿于一方宅院,结果便是,你曾经意气风发,你曾经踏马游街,你曾经官场驰骋,你见过世事更迭,见过小人尔虞我诈,见过大夫以身殉道,见过山河湖海,见过日月星辰,见过无数春秋,你是鲲鹏,却在晚年囿于我一方浅塘。

“我……”

“我再也没法毫无负担地离去了。”

荀桢蓦地一愣,手指轻颤,没有失态,他又缓缓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双眼已是一片清明。

“阿韫,听我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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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是我很喜欢的一句歌词: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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