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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泰和终究没有休妻, 张氏被送了京郊的一处别庄里。听下人说, 每到深夜,她就会在房里或者嚎啕大哭, 或是桀桀怪笑, 显然已入疯魔。徐玄英还为她请了大夫,大夫说,她所犯的是痴症,药石罔效, 怕是今生今世,都要这般疯疯癫癫地过去了。徐玄英不忍见母如此, 几次三番地恳请徐泰和开恩, 让他把张氏接回府里静养, 都被徐泰和挡了回去。
“我留她徐府正妻的位置, 已是看在你和你外祖的面子上。”徐泰和冷漠道,“你日后, 就当没她那个母亲罢。”
徐玄英自此不再归家。数日后, 教坊司的伙计找上门来, 说徐玄英已在教坊司住了几日,欠下了几百两银子。徐泰和自认是清流人家, 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当下便对徐玄英用了家法, 还命下人将他看好, 日后除了府里和翰林院, 哪里都不许去。
张氏被送走后, 世安苑内的下人一些被发卖出府,一些被分到其他院子里干些杂活。谢氏被解了禁足,重获管家之权。有好事的下人曾暗中议论,说谢氏终于熬出了头,成了徐府实际上的女主人,等张氏在别庄病死,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了。
徐安宁虽卧病在床,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徐西陆想着与其让下人胡乱嚼舌根,不如亲自告知她真相。他特意等徐安宁心情和身体都好的时候,将一切和盘托出。他本以为徐安宁会哀哀欲绝,痛如刀割,没想到她只是虚弱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二姐姐下的手,我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徐西陆轻一扬眉,“这么说,你是知道她下毒的动机的?”
徐安宁点了点头。
徐西陆简直要被气笑了,“那你为何不说?”
“我不敢。”徐安宁小声道,“我怕这件事说出去了,不仅是二姐姐,就连二哥哥你也……也会受到牵连。”
徐西陆神色微变,“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徐安宁自知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二哥哥,你还记得去年的月元节么?”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徐西陆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你是说,今、今上,想要的人……是我?”
吱呀一声,昭仁宫的宫门沉重而缓慢地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沈曼安觉得异常刺眼,她别开脑袋,等殿内又恢复了昏暗,才朝来人看去。
“刘公公?!”沈曼安跌跌撞撞地朝刘进忠走去,满怀期望道:“是皇上要放本宫出去了吗?”她朝刘进忠身后张望,“皇上他是不是亲自来了?”
被关了几日,沈曼安和从前温婉娴静的沈淑妃迥然不同,她还穿着被皇帝禁足时的那身衣裳,又皱又脏,脸上精心描绘妆容早就花了,发髻散落,狼狈不堪。
刘进忠在深宫里几十年,早就练就一颗铁石心肠,见到沈曼安这副样子,并未动容。“皇上有旨——淑妃沈氏,品行不端,好嫉善妒,祸乱宫闱。着今日起,褫夺妃位,降为修容,无故不得离昭仁宫半步。”
“不,不!”沈曼安整个人抖颤不止,“刘公公,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要见皇上,我要当面同他说清楚!”
“误会?”刘进忠摇摇头,“沈修容,您给徐元妃下毒,害得她双目失明一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全,能有什么误会呢?”
“可是,当初是皇上,是皇上对我说……”
刘进忠陡然出声打断她:“皇上让你给徐元妃下毒了?”
沈曼安一愣,魂慑色沮道:“没有,但是皇上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刘进忠正色道,“沈修容,您犯下如此大错,皇上只是褫夺妃位,将你禁足,已是额外开恩。您若再乱说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您这条命,都要保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沈曼安颤颤地落下泪,“皇上,您……您骗得安儿好惨!”她哭着哭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抓住刘进忠的胳膊,“太后呢?我的姑母呢?她会来救我的对不对……还有我的母亲,她一定不会放我不管的!”
“太后的事情,奴才就不知晓了。”刘进忠扯开自己的袖子,“沈修容,您自个儿保重罢。”
凤华宫里,段氏抽抽搭搭,凄声道:“太后,咱们的安儿,真的就没法子了么?”
自从后宫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沈太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脾气更是暴躁了许多。段氏在这哭了半天,她早已没了往日的耐心,冷声道:“安儿毒害徐元妃一事,铁证如山,这个傻孩子自己居然也认了,你让哀家怎么帮她?”
“可是太后您也知道,安儿一向是最懂事听话的孩子,怎会突然就对嫔妃下这样的毒手?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还请太后明察啊!”
沈太后面色凝重,“若真如你说的一般,此人未免也太过厉害。自己没动手,让皇上的两个妃子一个瞎了,一个废了,如此心机,本宫也自叹不如啊。”
“太后,您就救救安儿罢。”段氏求道,“老爷素来疼爱这个小女儿,得知消息后,急得连饭都吃不下,要不我拦下,早就进宫找皇上求情了——”
“万万不可!”沈太后突然提高声音,让段氏都吓了一跳。“如今沈家已经是树大招风,多少双眼睛盯着,后宫的事情轮不到前朝去置喙,大哥绝对不能因为此事,让那些言官抓到把柄。”
段氏闻言哭得更凶了,“那我们就这样放着安儿不管么?”
沈太后凝思良久,最后长叹一声,“哀家会让安儿衣食无忧地活下去,也……仅能如此了。”
沈修容毒害徐元妃一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沈修容被打入不见天日的冷宫,再无复宠的希望;徐元妃虽留住了一条命,可双目失明的她自然不可能再伺候圣上。曾经盛宠一时的两位嫔妃,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徐青阳躺在床上,木然地睁着眼。屋子里,一半的东西被徐青阳砸烂了,幸存之物,都被搬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徐青阳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猛地坐起身,“皇上,是皇上吗?”
佩兰轻声道:“娘娘,是奴婢。”
徐青阳脸上一阵失落,她缓缓坐了回去,“那个贱人死了没?”
“沈氏已被降为修容,禁足在昭仁宫。”
“这就完了?”徐青阳一手抓着身上的被褥道,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本宫成了这副鬼样子,沈曼安居然还能活下来?!”
佩兰低低一笑,“娘娘,徐三小姐和您遭遇一样,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徐青阳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佩兰说了什么,“怎么,如今本宫瞎了眼,连你一个贱婢也来看本宫笑话了?本宫到底是你的主子,你是死是活,不过本宫一句话的事情!”徐青阳喊道,“来人,拿本宫的鞭子来……来人!”
“娘娘还是留着力气好好养病吧。”佩兰漠然道,“今日,佩兰是来和娘娘告别的。”
“告别?”徐青阳瞪着眼,脸朝着佩兰的方向,狰狞道:“没有本宫的同意,你敢走?”
“刘总管已任奴婢为勤政殿的掌事宫女,以后佩兰就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娘娘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奴婢的声音了。”
“不、不可能!你这个贱婢在此胡言乱语,本宫、本宫要撕烂你的嘴!”徐青阳挣扎地就要下床,她身上软绵无力,又没人帮她,砰地一声重重跌倒在地,即便如此,她嘴上依旧狠狠地咒骂着佩兰,“你忘恩负义,背弃旧主,一定不得好死!”
佩兰看着趴在地上的徐青阳,近乎是怜悯地说:“娘娘,不是您的东西,您何苦要去争呢?本来您可以继续留在徐府,受父母庇佑,日后嫁得如意郎君。可您太贪了,非得进这深宫里来。打从一开始,皇上就知道您是什么货色,把您留下不过是为了制衡沈氏罢了。这盘棋,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明白吗?”
此刻的徐青阳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喃喃自语道:“你等着,你给本宫等着!等皇上来看我,我一定会让皇上砍了你的脑袋给本宫当球踢!皇上说了,他最爱本宫的眼睛,他说过的……”
佩兰摇了摇头,“奴婢告退了,元妃娘娘。”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冬天真的过去了。
青城山开了一山的桃花,春风袭来,花瓣似雨,絮絮飞扬,惹得不少香客驻足流连。
谢氏在前殿里为徐谢两家上香祈福,徐西陆和谢青莘则在门口等她。今日的徐西陆穿了一身雪白色,站在桃树下,粉白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更衬得他艳而不妖,娇而不媚。
“这桃花开得真好。”谢青莘舒畅道,“偶尔出来走一走,还是很不错的。西陆,你说是不是?”
“恩……”
这阵子,徐家出了不少事,一向豁达乐观的徐西陆也陷入了郁闷之中,憋在府里不肯出来。谢青莘得知后,借着陪谢氏上青城山之名,把他拉出来散心。面对如此美景,徐西陆仍旧是一副若有所失,心不在焉的模样,谢青莘忍不住道:“西陆,说难听些,徐府的那些破事,远远不及我谢府。我都想得开,你又何必摆出一张苦瓜脸呢?”
徐西陆唉声叹气,“你不懂。”世间诸事,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当初若不是他在月元节着女装出去招摇过市,徐青阳就不会进宫,徐安宁也不会被她毒害,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说到底,一切皆因他而起。
谢青莘不服,“你不说我怎会懂?”
徐西陆折下一枚桃枝,拿在手中把玩着,突然道:“谢家在蒲州,是不是也有一处种满桃花的庄子?”
谢青莘奇道:“这你都知道?”
“也不知道那里的桃花,开得如何了。想必,比这里的还美罢。”徐西陆望着手中的桃枝,轻声道,“真想去看看啊。”
“那好办,改日有空为兄就带你去蒲州玩几天!”
徐西陆摇摇头,“我去不了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对徐西陆道:“徐公子。”
徐西陆从未见过此人,“是,敢问阁下是?”
劲装男子抱拳道:“徐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是哪位?”谢青莘问。
“我家公子让我转告徐公子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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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觉得自己是红颜祸水,不想出门了,省得再被谁看上
西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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