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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是艰苦的。
军训是枯燥而艰苦的。
好不容易熬过了漫长的高三, 也成功安全结束了高考，自以为彻底解放了的穆影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了水深火热的军训里。
“不，你们听我解释，我确实是很想和你们一起站军姿的……”
开学季也是征兵季, 正好赶上《砺刃》在八点档全面铺开，以锐不可当的架势大肆席卷着收视率。作为当之无愧的男一号，穆亭澈也迅速走红了大江南北，英气的军旅形象转眼间深入人心, 总算冲淡了先前在人们心中病弱少年的印象。
带教的是亲眼看着他被抢救了两次的沙宝天, 负责军训的是亲手把他从险些煤气中毒的屋子里抱出来的军区中尉。虽然苦心地再三保证过, 屡教屡犯的穆影帝还是没能成功得到任何人的信任，被毫不留情地拎出了军训的队列, 也顺利地在入学之初就拉足了整个系的仇恨。
“他们跟你闹着玩儿呢, 别理他们,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不由分说地驱散了一批调戏得正高兴的男女同学, 容艺快步过去, 抛给他一罐橙汁, 关切地望了望他的脸色：“沙老师可跟我们说了，你的心脏不好，要是不舒服就赶快回宿舍, 我们的豆腐块就指望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最后一句才是你们的重点。”
穆亭澈叼着吸管含含糊糊开口, 扫了一圈神色各异各怀鬼胎的同学, 终于无奈失笑。妥协地点点头, 大马金刀地撸起袖子：“行了行了，我一会儿就回去，还有谁要叠被的，立刻报名过时不候——”
话音还没落下，原本矜持不已的一众人就立刻欢呼雀跃着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报着名，望着他的目光殷勤得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当初拍摄《砺刃》的时候，顾朗就有被迫练叠豆腐块的剧情，在老神仙近乎变态的严苛要求下，穆亭澈自然也叠的一手好被。眼看着天天查寝都要求被成八角，不光自己系里的被都快被他叠了一遍，连外系都有人慕名而来，叫他把被叠好之后小心翼翼请回去搁在床头供着，连睡觉都不敢稍碰一下。
每天除了示范军姿就是帮忙叠被，连特意和地府买来的晒不黑套餐都没了用武之地。穆影帝任劳任怨地压着被角，瞄了一眼粉丝们兴奋踊跃求自己军训照片的评论，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贤惠的照片一旦流传出去，《砺刃》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设，说不准就是要崩了的。
任劳任怨地叠了半个月的被，好容易盼到了军训结束，自以为终于解放的穆亭澈高高兴兴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却猝不及防地收到了军训汇演的通知。
“你就当是还在拍戏就行，他们军训训得苦，未必就有你的动作标准。你要硬汉人设，打军体拳不是刚好吗？”
沙老师语重心长地做着心理建设，连推带桑地把人哄进了体育馆。过于殷勤的态度叫穆亭澈条件反射地生出些不祥的预感，却还是于情于理都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只能认命地把作训服的袖口随意撸到手肘，硬着头皮进了门。
才一走到后台，观众席上满满的熟悉面孔就叫他眼前一黑，毅然决然地转头要跑，却还是晚了一步，堪堪被施施然断后的黎老给堵了个正着。
“跑什么，当初在人民大会堂都硬着头皮上了，咱们一个小礼堂看你打个拳，难道还得买门票才行？”
一把拎住了这个不省心的学生，黎老一本正经地挑了挑眉，眼里就带了些笑意：“你是小师弟，比他们的辈分大，带着师侄上去汇报演出而已，对你又算不了什么。”
“老师——”
看透了这一群人根本就是想消遣自己开心的恶劣念头，穆影帝才叫了一声就明智地放弃了挣扎，无奈地轻叹口气：“好，我这就去。”
“小澈，等一等。”
一起过来的李老忽然出声将他叫住，穆亭澈疑惑回身，就迎上了李老欲言又止的纠结目光。
李老虽然出声把人叫住，要说话的时候却又忽然没了底气。目光躲闪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被黎老爷子在背后猛地捣了一拳，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真是越老越没种，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说发脾气就发脾气，那威风实在大得很。结果现在到了要赔礼说软话的时候，居然比个娃娃还孬……”
“行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老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身旁为老不尊的老友，终于硬着头皮过去，语气和缓地望向穆亭澈：“小澈，你知不知道——小封最近还忙不忙，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上课？”
总算从老爷子嘴里听见一句软话，穆亭澈目光微亮，连忙笑着开口：“李老师，师哥他忙完台里这一波采访就回来了。您放心，他只要一回来，我肯定叫他先到您这儿报到。”
听他给了肯定的答案，李老才总算松了口气，连忙点了点头。脸上又显出些讪讪，轻咳一声补了一句：“我知道他在台里忙，也不是催他。可学生都快开学了，总得回来上两堂课……”
“行了行了，知道你想你的小徒弟了，你就别耽搁我的学生上台表演了。”
黎老不由分说把人隔开，笑吟吟照穆亭澈背后轻推一把，朝台上努了努嘴：“上去吧——我们都一致认为，这种小场合，你是用不着排练的……”
被人坑上台的穆影帝匆匆忙忙站定，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连袖子都没机会好好放下来。台下忽然有人起哄，躲在人群里促狭地喊了一句：“小师叔，来一个！”
一听就是容艺撺掇着那几个胆子大的冒的头，穆亭澈哭笑不得地站定，无奈地轻叹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索性也从容了下来。
上辈子好不容易考上燕影，出去吃了顿饭庆祝就不慎食物中毒，晚入学了一个月，这些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点都没能经历得到。总算有了机会回头好好体验一次，老爷子的心思，他其实都是明白的。
体育馆已经用了几十年了，空旷得很，陈设也简陋，连个小礼堂的级别都算不上。
陈旧的木板蔓延开安静的纹路，淡淡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已经有些失真的喇叭放出来的歌单似乎几十年都没变过，篮球架安静地站在两头，地上的边线已经被磨得看不大清楚。
燕影还真是穷，这么多年了，连个装修体育馆的钱都没省出来。
穆亭澈在心底腹诽一句，努力眨去了眼底莫名冒出的水色，迎上那一片熟悉的面孔，脸上终于显出只属于穆景的淡淡笑意。
*
汇演非常成功，穆亭澈到底还是守住了属于影帝的尊严，把顾朗最后那一套格斗的拳法分毫不差地搬了过来。
像素渣到仿佛某种不可描述的影像类型的视频没过多久就流了出来，迅速在网上流传开，就替穆影帝又收获了一干兴奋的欢呼声。排除掉那些能从松松垮垮的作训服下看出他腰围的奇怪评论，再无视掉那些依然梦想着扑倒他的过分内容，穆亭澈心情复杂地发现，剩下的名字自己居然已经没有一个是自己眼熟的。
封林晚任劳任怨地替自家老师挑着馄饨里的香菜，安抚地揉了揉老师的脑袋，好脾气地放缓声音：“老师别生气了，这说明你的粉丝越来越多，连路人都对你有好感了……”
“不，你还没有意识到，这说明我认识的人已经都打算上我了。”
穆老师哼哼唧唧地堵着气，捧起碟子里的烤饼，不高兴地咬了一大口：“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我这么攻气满满的形象，他们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侧漏的霸气吗？”
“怎么说呢……”
封林晚在哄自家老师和坚守真相的立场中间摇摆一阵，还是鼓足了勇气，把挑完香菜的馄饨推了过去：“老师，其实问他们也一直托我转告您，希望您对自己能有一些更理性的认识——”
“我不听，我明明就已经很理性了！”
一听到这句话，穆影帝就针扎似的跳了起来，愤怒地双手拍在桌子上：“小木头，我难道压不了你吗！”
……
看着自家愤怒到口不择言的老师，封林晚无奈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身，单手撑住饭桌，拢住自家老师的后脑，俯了身轻轻一吻：“老师，别纠结这些事了。”
“不纠结才怪，我这么硬汉的人设，就都是毁在你手上了。”
穆亭澈闷哼一声，语气却也软了下来，顺利被对方的一个轻吻带偏了重点，拿起了个烤饼递过去：“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当初就不该去招惹你……”
“老师要是不来招惹我，我现在就不一定是个什么样子了。”
知道自家老师不是真的生气，封林晚笑着摇摇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烤饼，有意一本正经地说下去：“要是老师那时候没有把我拉出来，我大概到现在还憋在天娱不能动弹，也许接几个三线的深夜节目，也许被流放出去做个现场记者……”
“当了一阵子制片人，怎么连油嘴滑舌都学会了？”
穆亭澈挑了眉瞥他一眼，没好气地照这个越来越不学好的学生脑袋上敲了一把：“用不着在这儿给我说好话，你要真有心思尊师重道，晚上少折腾几次比什么都强。”
难得被自家老师这么不留情面地戳破，封林晚脸上一红，微低了头不吭声。穆亭澈看着他满脸心虚的架势，气得忍不住失笑出声，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现在一脸的纯良，到时候怎么一点师生情谊都不讲？有本事你就叫我在上面一次，我肯定比你克制得多——”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封林晚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耿直地望着自家老师，语气诚恳认真：“老师，您的选修课作业还没写，就先不要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我的选修课作业还不是你留的！”
穆亭澈悲愤地拍案而起，瞪着对面假公济私的选修课老师，痛心疾首地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可好，地位没了，连老师都没了，整天被学生欺负。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老师老师，别生气了，我帮你写作业，晚上咱们俩一块儿弄。”
封林晚轻咳一声敛去笑意，扶住对方的肩，好脾气地保证了一句，目光诚恳正直：“我明天批作业的时候，一定多给老师加一朵小红花，分数一定打全班最高的。”
“少来，就算不用你照顾，我的成绩也只可能是全班最高的。”
看着明晃晃假公济私的选修课老师，穆亭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失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反攻大计：“作业用不着你帮忙，今天晚上早点睡。我和沙宝天请假说我明天肚子疼了，你难得没课也没节目，咱们还能在家里待一天。”
“老师现在逃课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看着居然已经能预测自己明天肚子疼的老师，封林晚肃然起敬地点了点头，立刻站起身，动力十足地收拾起了饭桌：“那咱们这就收拾收拾，一会儿洗个澡就歇下吧，我去准备一下，马上就回来。”
明明看上去一脸的正人君子，一到这种时候就这么心急，这块小木头真是越长越歪了。
穆老师正摇头叹息，手旁忽然一空，再低头饭桌上居然已经干干净净。连忙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快步追上去：“给我站住——小木头，我的馄饨还没来得及吃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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