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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寒拿出一张a4纸，在桌面上铺开——那是一张简历。
云虚一惊，很不自然地转移开了视线，将那张简历推到了一边，不敢多看一眼。
“工商大学本科毕业，在xx广告公司工作了整整五年，在您辞职离开公司的时候，职位已经升到了策划总监。”李深寒曲起两根手指，用指节敲了敲简历，道：“看不出您有任何道法方面的教育背景，反倒是在包装宣传方面一把好手……道长，这个简历是您的没错吧？”
“是又如何？”云虚怒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冷笑道：“单凭简历就判断在下毫无道法，是否过于武断了？况且，你私自通过公安系统的内网来查询公民隐私，是否违背了公安守则？”
“别误会，我没有进入公安内网的权限。”李深寒无辜地晃了晃手机：“我只走普通公民能走的旁门左道。”
“……”
“如果道长觉得一份简历的说服力不够的话……”李深寒低下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又调出了一份文件：“这个呢？”
云虚的瞳孔缩了缩：“你……”
“想问我是怎么弄到的？”李深寒道：“凭本事从你电脑上拿的，对，我这样做是违法的，是侵犯了你的隐私权，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告我。”
那份文件是灵验观的内部账单，里面把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制造效果用的干冰、批量定制的假符咒、做工低劣的桃木剑、批发来的毫无效果的护身符、手串……还有大量的服装道具，几乎可以和一个戏剧草台班子相媲美，每一样东西都清清楚楚地表明——这是纯粹的生意，和道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其实，真的不能怪我多管闲事，我本来也不想管的。”李深寒叹了口气，道：“可是谁叫你连我的工作也要抢呢？”
他打开通讯录，调出了葛熙的手机号，拨通了。
在嘟——嘟——的几声铃响过后，葛熙接了起来。
“警察哥哥？”
“葛熙，有点事情想问你一下。”李深寒的声音很和蔼：“上次云虚道长帮你做的驱鬼仪式……收了你多少钱？”
“咦？怎么又想起问我这个了？”葛熙一听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由得叽叽喳喳多说了几句：“警察哥哥，你不知道，我本来还不信，后来亲眼看了才知道，云虚道长真的好厉害，他封印了那只鬼怪，还送了我好多护身的东西……”
“哟，这么厉害，那一定很贵吧……”李深寒的声音里全是漫不经心。
“云虚道长说他的目的是济世，不收钱的，可我们全家都知道，不出钱的话，说明我们心不诚，心不诚就压不住那个鬼……”葛熙垂下眼睛，低声道：“四千块，我爸爸从外地的银行打过来的，爸爸说只要我没事，多少钱他都舍得出。”
根据现在的市场价，在劳务市场上打短工的话，一天的工资是一百块。四千块钱不多，但也要葛熙的爸爸妈妈两个人打一个月的短工才能赚出来了。
李深寒挂了电话，幽幽地望向云虚，道：“连小女孩的钱都骗，我都替你心酸得慌。”
“骗？”云虚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放：“在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难道连香火钱也要分文不取吗？”
“恕我直言，那日我问你葛熙窗外的鬼怪到底是什么，你的回答错漏百出。”李深寒叹道：“不，不应该说是错漏百出，你的回答可以骗到绝大多数人，让绝大多数人觉得很有道理，很了不起，只可惜骗不过我。”
作为接了这个案件的公安人员，李深寒至少已经查出了那个细长鬼影与小土丘上的杨树有关，云虚的驱鬼方式，他一个字都不信。
“……”
所有的秘密都被李深寒抖落出来了，云虚沉默半晌，终于哑口无言。
他一开始还在竭力为自己辩解，试图蒙混过关，然而一步步下来，终于是无路可退——李深寒说的全是真的。
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的愤怒和羞愧反而全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坚持。
“李公安。”云虚苦笑了一声：“不是所有人都含着金汤匙出生，我需要钱，就是这样。”
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类似场所何止成千上万，绝大多数是大把大把捞钱的所在，而且还可以打着传统文化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吸引香客……人们有的信，有的不信，但路过的时候都愿意付出一点小钱，求个吉利，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也愿意多花一些钱，求得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那就好好赚你的钱，不要招惹不相干的人。”李深寒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你这次闹得太过火，欺负他欺负得太过分，我也懒得管你的闲事。”
“在下并非是喜欢招惹是非。”云虚垂下眼睛，叹道：“但是明昊……实话告诉你，我怕他，我怕他总有一天会揭穿我，毁掉我的灵验观，所以才处处与他作对，派人去找他的麻烦，想将他逼走……”
李深寒差点笑出来。
别开玩笑了，就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技能点全都点到了武力值方面，智商为零……就他那副撞到墙都不知道拐弯的钢铁小傻蛋模样，能和云虚斗什么心眼？还揭穿云虚？算了吧。
“所以，你现在要大闹一场吗？”云虚的声音底下有藏不住的心虚和惶恐：“必须提醒你，考虑一下现在的形势……就算你现在知道了这么多，也很难做到……”
灵验观这样的创收景点，在各级政府那里都是香饽饽，上面给出的大方向就是弘扬传统文化，发展经济事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灵验观的存在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李深寒现在的职务也不过是个临时工而已，权限小得几乎没有，要想把灵验观闹腾得封掉，难度不小。
“必须的，谁叫你……”李深寒道：“好好反省一下吧。”
谁叫你惹到他了呢？谁叫你惹到我了呢？
在心里默默补完了没有说出口的话，他走出了会客室，带上了门，把云虚一个人留在里面。
信步走进后院里，只觉得风似乎变得凉快了一点。
随手掏出手机，给明昊打了一个电话。
自从明昊消失之后，李深寒只想着怎么抓云虚的把柄，根本没有想去哪里找他，电话也一直没有打。
反正这孩子到哪里都饿不死冻不死，就算不小心跑到天上，也能攥着太阳跑回来。
没想到，铃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
明昊完全没有身为在逃犯的自觉，接电话接得十分爽快。
但是接完之后，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话筒那边只能听到阵阵风声。
“是我。”李深寒清了清嗓子：“回来吧，没事了。”
“……”
“这段时间，云虚一直在给你使绊子，我都知道。”李深寒把声音放低了些，简直称得上是温柔了。
他回忆起了上次在明昊家里，明昊一见到葛熙，就发火了，一直想追上去找葛熙问个清楚，事后想想，明昊并不是在生葛熙的气，而是看到了她脖子上和手腕上挂的护身符、手串之类的“法器”，知道她被云虚骗了。
“……哦。”明昊终于闷闷地出了声，还透着一种懵逼感：“唉？你怎么会知道是他在……？我又没说。”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傻？”李深寒哭笑不得。
沉默了片刻，听筒那边仍是传来了呜呜的风声。
“你在哪里？”李深寒立刻警觉了起来：“风这么大？你不会是跑青藏高原去了吧？”
“没有。”明昊道：“还没听出来？”
听出来个鬼。
李深寒皱了皱眉，确实觉得有些异样。
明昊那边，不止有风声，还夹杂着树叶哗啦啦的声响。
灵验观的院墙之外有一棵极高的槐树，很近，一偏头就能看到。
不会吧……
李深寒难以置信地偏过头，视线顺着高高的树干从下往上扫，最后在高处的树杈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由于位置太高，看起来缩小了好几倍，但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昊蹲在树枝上，冲他打了个响指。
我日。
这tm是怎么上去的？
李深寒维持着把手机放在耳边的动作，目瞪口呆。
“你tm爬那么高干什么？不要命了？”他压低声音，吼道。
“我在逃。”明昊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是……我说哪家逃犯是往树上逃的？”李深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不行，让我合理推断一下，你是不是埋伏在树上，打算随时下来把云虚揍一顿啊？”
“他？不够格。”明昊的语气，在表示他根本没有把云虚放在眼里。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数？他不够格还把你黑成这样，黑出泥了好吗？”李深寒怒道：“过分轻敌的后果很严重，懂不懂？”
“……”
“这样吧，叫一声哥哥来听听。”李深寒想了想，决定先占个便宜再说。
“？”
“叫声哥，我就帮你把云虚给弄死。”李深寒很不正经地说。
“犯法，不要做。”明昊立刻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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