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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运·续

作品: 全修真界白月光[穿书] |作者:云浮烟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5-31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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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瞳红透,色如罂粟,绝色中丝丝都沁着毒。

四目相对的刹那,重玦心神一恍。那罂粟瞳子里好似蕴着一个咒,正正烙在他心口。

狐妖下了他的面子,他嘴上不肯相饶,可越说越没底气,“什么求婚,你少得意,本座不过是出于利益考量,才不是为了你……”

声音渐没,重玦脸上发红,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对上那双妖邪的眼,他宛若赤手空拳,一败涂地。

这小子怎么那么别扭?曲玄玩心大起,很想逗弄逗弄他。可腕上护灵符正往外溢出寒凉剑气,叫他不敢妄动。

他背后还坐着一位虎视眈眈的祖宗呐。

曲玄义正辞严道:“你不必勉强自己。我身为已死之人,早看淡了前尘。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的情思妄念,我都一概忘记了。”

重玦一怔:“你说什么?”

曲玄淡淡一笑,语调苍然无波:“走过奈何桥、饮过忘川水的游魂,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重玦至此方可确信,这变化多端、心思难测的九尾狐,对自己实有情意。然而如今,他说他已放下。

一瞬之间,悲喜交掺。重玦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凭什么放下?你既敢跨越万难来我身边,又怎可在我得知一切之后,断然离去?

他脸色煞白:“我允许你放下了吗?”

曲玄笑了:“从前恩怨我都愿意化解,但往后要再有什么纠葛,还是免了吧。”他眼中浮出一点悲悯的温柔,超脱私情的柔情:“当年帮你解毒,本来也没奢望过报偿。”

重玦眼神半熄,黯淡得不似平时。他向来自诩天之骄子,被一个“恋慕于己”的人拒绝,怎么也不会服气。

他挺直身,重重拂袖:“我们的纠葛没那么容易了结。你私闯天窟、毁我禁地,犯了我派大忌。我给你机会放你一马,你不要,那往后如何就听天由命罢。”

天窟?又听到这词,曲玄心下一凛。然而,除却步凌仙那段往事,他对天窟并无印象。私闯禁地这么刺激的事,在原主的记忆里居然找不到半点痕迹。

让天徽灵宫疯了一样追着他不放的理由,就是这个?

曲玄张口唤道:“我何时毁了你们的禁地?等等,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

重玦恍若不闻,推门而去。婚书就死死攥在他的手上,如同溺水者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脾气真大。要拿下这小子,莫非唯有献身一途?曲玄打了个寒颤。别别别,就少宫主那脾气,要跟他来一场人妖绝恋,忒折寿了。

灵符依旧浓蕴剑气,无收敛之意。曲玄撩开袖子,小心翼翼往那符印上点了一点:“你都听见了,是他缠上来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许是距离太远,契约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有些闷:“从前的事呢?”

曲玄顿了顿:“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接近他只是想卖个好,与仙门化敌为友,不巧却引他误会。”

步凌仙不再追问,只平静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回来罢。”

这次他很坚决,曲玄也心生去意。重玦已向他那般暗示过了,再留在这儿跟重玦抬头不见低头见,徒惹麻烦。

曲玄道:“好,那我得先安排一下,让他别为我的动向起疑。到了那时,你再来接我。”

灵契那头的人应道:“一定。”

剑气散去,腕上的符印寂如死物。虽释重负,曲玄心中却没有松快半分,望着窗外熔金落日,蒙蒙远城,忽而怅然若失。

当天夜里,曲玄开始了他的脱身之计。

天徽灵宫将他锁在九重塔顶,塔高入云,久浸风雨之息。经年累月供奉天神,石砖的隙间积满香屑。少年欹坐地上,八条雪蓬长尾摇来晃去,给这青冢孤坟般冷清的仙家宝塔添了几分活人气。

他现出天妖本相,伸着纤秀的手纵横指划,以润白指尖为笔为墨,在深刻于地的锁妖阵法上绘下自己的符文。破阵之法与禁阵对冲,无声无息消去了它的七成效力,巧妙而无迹。

削弱了阵力,他又在自己身上作起文章,再次“移魂”,把大半神魂念力转移到步凌仙守着的那个躯壳里去。

现下的他模样大变。虽不改清容玉色,整个妖的神气却是萎靡了下去,像是生了场大病,虚弱得不成样子。

曲玄敲了敲悬在梁下的小钟。九重塔戒备森严,要联系外界只能依靠此钟。

几声洪钟震彻天际,余音未绝,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接上来。有人吭哧爬上塔,大喊:“出什么事了?”

来人是个年轻修士,面目柔和。他名唤诸洵,在九尾狐潜伏天徽灵宫时同他甚为交好。重玦遣他来看管曲玄,已经算是留情。

诸洵一登上塔顶便忍不住脱口惊呼。见到曲玄那副憔悴样子,他面露担忧:“曲道友,你这是何时受的伤?”

曲玄努力抬头作答,然终体力不支,把脑袋歪到一边,嘴角咳出一大滩血浆。

吐番茄酱可是演员基本功,他对此更是驾轻就熟。诸洵见了血,立刻慌张起来,跟掉进凶案现场似的。

“你没事吧?”诸洵快步上前,粗粗施了个疗愈的术法,“是不是塔中法阵凶气太盛,伤着你了?”

他眼里是一片纯然的关切。曲玄微微一笑,正待作答,额上忽然一凉。

一双眼出现在诸洵背后,阴恻恻地瞪他。那是谷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役竟也获准入塔,悄无声息地来到此地。

是为了监视我吗?曲玄心中啧了一声,对他视若无睹,继续在诸洵面前表演一朵娇花病三分。

曲玄凄凄惨惨道:“你们的招魂恐怕要失败了,我元神不稳,道体衰弱,很难在阳世存活……”

诸洵焦得满头大汗:“不会的!招魂仪式完美无缺,你的命早就从阴间给拉回来了!我这就通知少宫主。”

少宫主不需要他来通知。

不待他话音落下,塔外便有风雷驰骋,电光闪逝。重玦足踏苍雷而来,在他们面前现身。

诸洵愣了愣,喃喃道:“少宫主,您不是回天宫议事了吗?这么快就折返了?”

天徽灵宫本殿同离宫相隔十万八千里,重玦要在那头察知这头的局势,还要甩开手边一切事务火速赶来,委实令人称奇。重玦横他一眼,没有解释。

缩地千里,用的是最耗本源的雷遁法。一听到那钟声呼唤,他便纵身前来,不肯稍待。

也许他一直在等待那声钟鸣,等一个能叫他正大光明来看这个囚徒的理由。

重玦目光下移,在狐妖玉雕似的轮廓上游走。黯淡光线下,清玉脸颊柔薄无比,仿佛凝脂白露,一根指头就能抹开。

如此脆弱,前所未见。重玦对他的气陡然消了大半。

他拂开诸洵的手,把曲玄接过来揽住,低声问:“你感觉如何?”

融融真气不断自他温暖臂膀注入曲玄丹田,曲玄不好意思笑纳,封了自己经脉,继续在他怀里躺尸。

重玦声音一紧:“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我的术式决无差错!”

他竭力冷静,心中早已是火燎火沸。抱在怀里的人轻如一尾小狐,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曲玄殒命?就躺在他这双无用的手臂里……

谷淳和诸洵杵在一边,像两根不解风情的木头。矮点的少年神色复杂,变幻不定。

他一直盼着死狐狸早日咽气。可当真见他濒死,又忍不住生出凄凉之感,甚至怜惜之意。琉璃易碎,玉山终倾,那么一个绝代人物的沦亡,不啻暴殄天物。

谷淳的目光轻轻掠过狐妖染血双靥。

你要是能一直这般与人无害,爪牙收敛,谁又狠得下心将你从世上除去?

三人都焦灼地望着他肉身,谁也不曾发现,那躯壳中的魂魄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窍。

曲玄的元神幽幽飘走,走前一弹指,把这具身体变成个植物人。就让他们当他神魂不稳、陷入昏睡罢,他要往剑盟自在逍遥去了。

外头风声鼓荡,如千万野马奔腾,蹄声震天。魂灵飘向窗洞,迎着飒飒长风,心中郁气一吹而尽。离开重玦,不论如何,他不再是阶下囚,那些千缠万绕的心思,也不用再去理会。

自由触手可得。

身后蓦然响起一丝气音,像是按捺不住从喉头泄出来的,嘶哑至极、苦痛至极。一似弦断琴绝,动魄惊心。

曲玄忍不住回过头,看见重玦双眼发红,急促喘气,近乎绝望地瞪着怀中那个人形。仪态安静、颜色独绝的睡美人,只是生气寥寥。

重玦一低头,不管不顾地将嘴唇印在怀中人冰冷的额头上。

喂喂……不要骚扰植物人啊?!幽灵曲玄差点叫出声来。

他险些给吓诈尸,直到重玦把一股本源修为送入额头,一颗心才落回腔子里。

原来是用本源强行给他续命。

曲玄松是松了口气,心情不免又复杂起来。目前是敌是友都说不清,这仙门的少主却愿意为了救他不惜下这等本钱?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重玦狠狠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最后一丝犹疑。

“既然我要你活,那你就不可以死。”他指尖轻举,划过曲玄的脸。触感如细雪丝缎,与心中暗想的一般无二。

他心意已决,不顾那边两个属下的怪异眼神,抱起怀中人走出重重禁阵。

一道轻灵狐影梭行于月下。

他总算是出来了。翻出高墙重围,躲过异术天眼,凡世烟火便在目所及处。狐目中浮起一丝喜色,尾巴一飘,正待变回人形,后方结界处便爆出震耳欲聋的一声轰响。

离宫结界破了。

曲玄猝然回头,生怕结界一开,离宫里就呼啦涌出一大堆追兵。仔细一瞧,才稍稍冷静下来:结界是从外攻破的。

竟还有人胆大包天到打上天徽灵宫?光明正大,毫不遮掩,这是真汉子,还是真找死?

小狐狸动动鼻子,从风中辨出一缕妖气。那妖氛犹如干戈血气,自沙场而来,却置于这安平闹市之中,突兀至极,掩藏不住。

锦衣夜行,杀气自显。

有妖来袭……?曲玄心头一跳。

一瞬间飞沙走石,黑云低垂。两抹弧光自云头旋落,一左一右劈出璀璨至极的两刀。

一如炽日金轮,一如冷月银钩。

日月双刃!

曲玄认出来人——前不久才打过照面的,与他渊源极深的原主角,风襄。

别来未久,如隔三秋,风襄形容大变。不再是被九阴魔女暗算后那迷迷瞪瞪的傻样,也不复遭步凌仙威逼时的伤痕累累、彷徨无依。

此刻他踏云而降,身披灿金华光,凛凛然天神也似。短甲兕盔,瞳光如刀,额上生着两只枝杈锋锐的黄金龙角,把原本端秀的面目衬得野性凶险。

颊边颈边的龙鳞,手背手肘的金鳍,尽显非人的妖邪。

小狐狸爪子紧扣地面,冷汗微沁。风襄这是更进一步妖化了,据原著看,他越变小龙人,实力就越恐怖。可天徽灵宫能人辈出,他直闯敌阵,能讨到几分好?

离宫喧哗声起。众弟子察觉异动,纷纷祭起法宝来会不速之客。

“什么人!”

“是、是妖……?大胆妖孽,还敢来我天徽灵宫放肆?!”

风襄踩在云头,冷冷淡淡地向下瞟了一眼。对那些弟子高声愤慨的盘问,他概不作答,满不在乎地驾起云就往里冲。

云从龙,风从虎。漫天长云伏在他脚底,他便是狂傲的真龙。素来骄矜的名门弟子仰望他时,心下也纷纷战栗:他们怎会错把这人认成寻常妖物?

日月双刃吞吐光芒,刀锋开路,风襄直直杀入离宫内廷。

他喝道:“重玦给我出来!”

重玦来得稍迟,他怀中还抱着曲玄那条尾巴的化体,牵着他满腹心思。若非如此,他早暴跳如雷,第一个冲出来教风襄做人了。

他苍白着脸,魂不守舍,风襄注意到他怀中那人的模样,霎时也分了神。这挟杀气以对峙的二人,目光看的竟都不是彼此。

风襄看着狐妖木偶般的睡脸,露出个温情脉脉的笑:“阿玄,你真的回来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哪怕不是场合。千言万语,最终只熔为二字感叹:“真好。”

与你重逢,如见日月复明、万物苏生,终不再是一人独守千秋寒夜。

在场众人,都觉得这少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是一弹指的工夫,风襄脸上神采更盛,熠熠飞扬。群敌环伺下,他站得更轻松了些,转了转手中的刀。

“能复活阿玄,我得向你道谢才是。”他向重玦一扬下颌,“不过呢,他是我们九黎的妖,就不劳你照顾了。”

他将月刃移交至右手,空出一只手向曲玄伸去。

“把他还给我。”

重玦一点一点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如奔雷冲撞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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