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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谁之谋
前厅。
厅堂廊柱左右两边各列了一队卫队，正坐左边坐着素淡，慕容嫣雪里红分列两边，右边坐着陶战，后面站着两位身着严实盔甲看上去不像一般的卫兵的士兵；而左边上席空了一个出来，浮紫枫，严烈立在旁，那个位置是留给醒夜的，可他不在，也就是说明他还在昏睡中，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了尴尬；最后右边空着的两席，是留给夕拾与萤火的。
“王爷，王妃，请。”陶战起身迎了二人入座。
很快两杯茶水就端了上来，刚才说了很久话的萤火落座前就觉得口渴了，茶水才搁下就被她饮尽了，干燥的喉咙暂时缓了过来，可折腾了一夜，她实在有点累了，无力地倚靠在椅子上却在转眼间撇上素淡似笑非笑的脸，那样的表情她一看就觉得不喜欢，目光凝滞片刻又转了回来，根本不把素淡的放在眼里，之后脑袋耷拉着半眯着眼睛准备养神。
“弟妹看起来很累呢？”
“是很累。”
素淡以为萤火多少会给他点面子说说客气话，可她居然连头都不抬直接顺着话说下去了，不过他也并不生气，“弟妹如果累的话尽管去休息就是了。”
素淡的不怀好意萤火还是听得出来的，她即刻坐正了身子，勉强打起精神朝素淡柔媚一笑，“要事当前，我怎好意思先去休息呢。”
“是啊，要是当前呢。”素淡饶有深意地点点头。
“今日请各位来，是为了弄清一些问题，关于犬子、还有近日府上发生的一些事。”二人寒暄后，接过话题的陶战起身抱拳挨个挨个施礼，“陶某作为主人家，居然让此等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陶某实在愧对各位王爷。”
萤火宽袖遮面打着哈欠，心想，这陶战还真敢说，什么大都督手握三十万兵马，养了个霸王儿子不知道调教好，如今自己儿子惨死自家门前这就是报应，没什么好说的。
啪啪，陶战拍了两下手掌，对着门外命令道：“抬上来。”
眨着沉重的眼皮，萤火看家几个家丁把一口棺材抬了上来，她搞不懂这陶战是不是儿子死了就脑子搞不清状况了，居然在王爷们面前上棺材。
“犬子惨遭不幸，身为父亲老夫深感悲痛，这孽子平常的作为得了这样的下场也算罪有应得。”陶战痛心疾首的说着，就差老泪纵横了。
就是活该，这陶匹夫还不算完全脑子坏掉了，萤火暗笑。
接着陶战话锋一转，“但是，害我儿性命的贼匪，老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啧啧，这老匹夫出口好生狂妄，萤火讪笑摇头。
素淡时不时的又插上一嘴，“难道贼匪的下落陶都督已经掌握了？”
陶战瞪着红肿的眼，咬牙切齿道：“是的。”
“在哪？”素淡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陶战久久不语，视线以差不多的速度与频率扫过堂中的每一个人，但惟独扫到萤火身上，她觉得自己受到了特别待遇，“敢情是在怀疑我？真有意思。”她暗想。
素淡顺着陶战的视线猜测道：“莫非这贼匪此刻就身在堂中？”
“正是。”
陶战此言一出，雪里红首先看看慕容嫣，而慕容嫣则从萤火进门开始就一直紧盯不放，浮紫枫的目光一直是正视的，那严烈目光早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素淡的目光转来转去之后落在了萤火身后，甚至，连最后陶战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萤火身上。
不止陶战，在场所有人都怀疑了她，看这架势。
“怎么？莫非大家是在怀疑本王的王妃？”夕拾开口道。
萤火看向夕拾，他只留给了她一个侧脸，轮廓完美的侧颜此刻镀上了一层冷峻之色，她感觉的出来，她被怀疑，他比自己还要生气。
“陶战，你胆子不小啊。”语调轻微，气势却十足。
“逸王殿下请恕罪，陶某只……”
“恕罪？你无故怀疑本王的王妃，你让本王如何恕你的罪啊，嗯？”
“陶某并非无故怀疑。”
一语之下，整个堂子都静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夕拾身上，连萤火的目光也不例外，尽管她很好奇，这陶战何以说不是无故冤枉她，但是她更好奇夕拾会怎么应对陶战的怀疑。
夕拾敛起冷脸，笑对大家，泰然自若地说着：“喔，那就请陶都督上证据吧。”略过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他优雅地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之后淡淡道：“本王，洗耳恭听。”
陶战大概没想到夕拾答应的这样爽快，所以得到允许后，他稍怔片刻，但又即刻恢复了过来，啪啪啪，他重重地击了几掌。
很快堂外就跑进来几个卫兵，跪着双手呈上了一些东西，陶战看着东西，不等卫兵说什么，先自个到夕拾面前低头请起了罪，“请王爷恕罪，此乃万不得已的办法。”
“又要本王恕你何罪啊？”
“陶战以下犯上，趁王爷在堂中之时命卫队搜了王爷、王妃的房间。”
“然后呢？”
“然后搜出了此物。”
夕拾看也不看卫兵呈上来的东西，“此乃何物？”
“此乃是王妃身上之物。”
萤火看到卫兵呈上来的东西，展开之后，是一件宝蓝色的外衫，正是她身上穿着的这种，她不太明白，呈上来这种东西作甚。
“陶都督继续啊。”
夕拾的语气太过平常，平常到看不出一丝恼怒甚至生气的情绪，大家都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正因为这种不确定，让陶战接下去的语调有些空浮。
陶战在袖口里套了一阵，掏出来一团蓝色的线，递到夕拾面前，“王爷，这团线……”说着同时扯过卫兵手中的衣衫，找到了衣角的磨损处，二者对比着说道：“王爷，请看。”
夕拾淡淡瞄了一眼，“陶都督莫非是想说，这团线和这件衣衫同处一出？”
“正是。”
夕拾轻笑，食指摩挲着下颌，意味深长地盯着衣衫和线团，“让本王猜猜。”他一手点上衣衫，“这件是从本王房里搜出来的。”而后指尖又转向陶战手里的线团，“这个，是从三公子的尸首上找到的？”
“王爷所言正是。”
“喔。”夕拾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脑袋、咂咂嘴，后又像没事人一样问道：“这又说明了什么？”
陶战当场傻了眼，他以为说到此就足以明了了，没想，逸王会在关键时刻装傻充愣，这不是逼得他要在众人面前数落出逸王妃的罪名，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看陶战有些为难，素淡的兴致便上来了，“按陶都督的意思，三公子的死恐怕和逸王妃有关。”
“陶都督，可也是这意思？”夕拾平淡的眸子扫上陶战的脸。
“是。”陶战直言不讳道。
困得快要睡着的萤火被这些对话一折磨，睡意全无，别说杀个陶影照，就算灭掉整个都督府她也不会不认账，平白无故就想塞个罪名给她，妄想。
憋屈着一肚子火想拍案而起，手起却落到了夕拾手里，他温暖的手包裹住她冰冷的手，又抢在她前头开口，“就凭这些，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一来，这锦帛并非御用织品，二来，本王的王妃有些调皮，衣角什么的有些磨损稀松平常的很”说着，含笑对上萤火皱紧的眉眼，一股子溢于言表的宠溺之情。
“哎……”陶战并未被夕拾的三言两语给说服，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下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决心一样，“王爷，还有人证。”
“人证？”
萤火觉得这事相当玄妙，原本就是被冤枉的，这前一脚衣服被搜出来说事，后一脚又说有人证，看来这陶战下定决心要把这罪名按到她头上了。
好啊，她到想看看，这老匹夫说的人证为是谁。
咕噜咕噜，堂外传来一阵车轱辘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二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人半张脸贴着布条，两只手也包裹着布条倚靠在轮椅上，还有一个则是站在轮椅之后推助之人。
“浮紫衣？花怜忧？”萤火差点脱口而出。
夕拾看到二人没有半点意外，他不以为意地瞥了瞥二人，道：“陶都督说的就是这二人？”
“正是。”
浮紫枫看见浮紫衣的到来，即刻去到了她身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似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害怕，就算发生什么也有他这个哥哥顶着。
花怜忧给大家福身行礼之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小女子花怜忧，是三公子的侍妾。”说话间，一双媚眼一直在夕拾身上来回转悠。
“你是人证？”夕拾单刀直入，也懒得跟她废话。
花怜忧摇摇头，“奴家不是，浮姑娘是。”
浮紫衣又一次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不过这此不是为紫衣倾城的美人脸蛋而吸引，而是她那一身伤，还有优雅尽毁的狼狈模样。
“紫衣的嗓子暂时还不能说话，但是她可以指认凶手。”花怜忧在旁解释道。
浮紫衣已经不能说话了，看来泉的毒药用的还真是妙呢，面对浮紫衣的指控，萤火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是如此念头。
看得出来，浮紫衣是强忍着痛而来的，而现在她那娇美的脸蛋被布条包裹的只剩下两只惊恐的大眼。萤火冷眼笑看去，并没有施舍给她半点的同情，只不过，有件事让她颇感不明，这浮紫衣明明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可却还不安生，非要以狼狈之姿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个什么指证？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她？”萤火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花怜忧的身上，浮紫衣是被她怂恿的？因为被夕拾拒绝，所以才想方设法报复，好应了她那恶毒的诅咒之言？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招来。”萤火打起精神来静观其变。
花怜忧蹲到浮紫衣身旁，轻抚她因伤被布条缠成包子的手，道：“紫衣，你别怕，你只要指出那个人就好了，王爷和都督大人会给你做主的。”
凝神屏气，在众人的凝视下，浮紫衣颤抖的手渐渐抬起，慢慢越过花怜忧的肩头，定在了一个方向。
那是夕拾和萤火所在的位置，哦，不，准确来说，就是萤火。
那一刹，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有细微的变化，严烈飘忽不定的眸光中盛满了杀气，浮紫枫沉敛的眸子里也浮动起情绪，雪里红跟随大流，而慕容嫣眼神中的神色最为复杂，萤火还来不及——揣测，陶战就怒气汹汹地冲到了她面前，眼神表情凶狠的就跟要生吞活剥了她一样的。
但萤火也不是被吓大的，且不说陶影照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也无须有负罪感，更不用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怀疑揣测。
不过，今日她若一言不发，这罪名恐就要真的要她扛了，于是她的手从夕拾的掌心里抽出来指着学不乖的浮紫衣，道：“浮紫衣，你说你这人怎么这般的下贱，受了那么多罪那么多苦，怎的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想着诬陷我。早知如此，在春日楼外，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了还干净些。”
“你说什么？”见浮紫衣遭辱，没有主人压制又暴脾气的严烈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怒指萤火道：“刚才你骂紫衣的话给我收回去，不然我决不轻饶你。”
“哼。”萤火袖口长针滑出握于掌心，身子蹭地从椅子上站起，“她何止贱，还死不足惜。”她不想再忍耐了，哪怕下一刻需要再舔人血，她也不要再受那些不知情人的误解与针对了。
“你再说一遍！”严烈已然拔刀。
“再……”
“你们吓到紫衣了。”剑拔弩张之际，花怜忧突然跳了出来，她挺身圈抱住缩着身子不停狂颤的浮紫衣道：“紫衣都这样，你为何还要伤害她？王妃。”
“呸，浮紫衣这种人连杀人都不怕，还经不起这一点点惊吓。”一个严烈不够，还来一个花怜忧，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讨厌。
“王妃说紫衣杀了人，紫衣杀了谁啊？王妃倒是说说看呐。”花怜忧那种恶心人的嘴脸再一次以放大的形象出现在萤火的视线里。
萤火强制住心头汹涌澎湃的情绪，袖口的长针紧握，她觉得她就快爆发了。
静默，还是静默。
静得全部人都能听到萤火急喘的呼吸声。
“王妃，您口口声声说紫衣她杀了人，杀了谁呢？”花怜忧那如恶魔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搅得萤火脑子一团乱，重重叠叠的声音不断侵扰着她的神经，让她分辨不清，这句话重复出现了多少遍。
——花怜忧，你这是打算让我在众人面前自揭伤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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