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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从那张实木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原来的地方，跟着晏铭下塔。
晏铭从塔上下来的时候，路上已经有了许多犯人。
“老大。”
“……”
“老大。”
“……”
晏铭在林懿面前看上去还算伪善，在底层的那些犯人眼里就只剩下鬼畜了。
一路走来，犯人们都战战兢兢的样子，即便是那些身强力壮体格健硕的，也是远远地在走廊上看到就对着他点头哈腰。
208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享受了一把注目礼。
食堂位于地下一层，此时已经是嘈杂一片，成百上千的犯人挤在这地方，像沙丁鱼罐头似的秩序全无，整个食堂充斥着喧哗和盆器敲击的声音。
晏铭一下来，门口的部分瞬间安静了。
不是他那片的犯人都默不作声，是他那片的都老老实实地打招呼。
晏铭带着208像摩西分海似的从人群中穿过，直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两份高级套餐。”
站在橱窗后面的食堂师傅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青年，手里的勺子纹丝不动，“规矩你懂的，只有塔里的犯人能吃套餐。”
晏铭笑眯眯地回道，“他是我的人。”
“嗯？”师傅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他身后的青年，用狐疑的语气道“又换了？”
晏铭点头。
师傅这才挥动勺子，打开一个盖着盖子的桶，把食物分装到餐盘里。
晏铭接过两份套餐，把一份递给208，然后还特地打了一杯牛奶放到他的餐盘上，“拿着，青少年补充点营养。”
食堂里人山人海，连个位子都没有，好几个犯人都是蹲在墙角吃的，晏铭带着208穿过人群，来到最角落的一排位置上，这里与暖气片距离适中，温度刚好，两排犯人正坐在那位置上嚼着饭，半个屁股的空隙都没留着。
晏铭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走过去，一路上坦然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眼看着快走到了，那群犯人口中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将盘中的菜汁一扫而光，最后纷纷离开，剩下还没吃完的也端着盘子蹲到一边去吃了。
晏铭就这样坐到了一张8个人的空桌上，然后指了指旁边，“坐。”
208在他边上坐下。
此时食堂里依旧有一半的犯人的焦点是在这两个人身上的。
“晏老大又换人了……”
“这次是谁？”
“好像是昨天来的新人。”
“那之前那个……徐泽睿……”
“听说前两天就调回了原来的号子里了。”
“哇塞……怎么没调到我们号子里，我也想试试那种极品。”
“……晏老大上过的人你也敢试？”
“……想想还不行吗？”
208静静地端着杯子喝牛奶，他边上的晏铭举止优雅地在吐司上涂抹着黄油，两个议论中心一个比一个淡定。
正在这时，208感到一片阴影笼罩到了他的餐盘上，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淡蓝色囚衣，却平白无故的比别人多出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来，他眉毛细长，唇色浅淡，眼中好像含着一泡水似的，看人的时候轻轻浅浅，仿佛被眼中丝丝点点的愁绪软化了心肠。
“仙人”没看着208，而是对着他身边的晏铭轻轻喊道。
“阿铭。”
晏铭镇定自若地吃着饭，仿佛身边没有多一个人似的。
“阿铭。”那人不由地再次喊道，“那件事儿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我们不要冷战了好吗？”
“还要吗？”晏铭转身询问身边的208，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将自己盘子里的荷包蛋夹给了他。
“多吃点。”晏铭对着208笑得温柔，“你太瘦了，得补补。”
“……”站在餐桌边的徐泽睿终于忍不住施舍给208一个眼神，“阿铭，你根本就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何必这样做来伤我的心呢？”
晏铭转过头，仿佛才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似的，“小睿，是你啊，吃饭了吗？”
徐泽睿看见当事人终于应和他了，眼中更加泛起了涟漪，仿佛委屈得可以哭出来似的，“还没有……你也知道，我胃不好，吃不了太粗糙的食物。”
“这些天可真是苦了你了。”晏铭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面包，“饿了吧，快吃吧。”
徐泽睿看着那个做工精致的蒜蓉面包，眼中的委屈顿时化为了感动，他扬起嘴角。
“阿铭，还是你对我好……”他伸出手去接。
啪嗒一声，面包掉到了地上。
食堂里开着暖气比外面要热一些，潮气附着在地面和墙壁上形成水珠，地板被犯人们脏兮兮的脚丫踩得黑糊糊的，令人看上去就作呕。
“……”徐泽睿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晏铭。
后者面色温和，“怎么？不合胃口？”
徐泽睿眼中泛起了水雾，脸色迅速涨红，“阿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别人面前羞辱我很有意思吗？”
“小睿，你在说什么呢？”晏铭一脸困惑，“我特地叮嘱和你同监的张三和李四他们几个要好好照顾你，难道他们没有遵守承诺？”
徐泽睿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颤抖着嘴唇，“那……那是你让他们做的？”
“……”晏铭站起身，轻轻拂去徐泽睿脸上的泪痕，关切道，“小睿，你怎么哭了？难道他们没有好好对你？”
徐泽睿身体僵硬，眼中泛起恐惧。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晏铭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抚摸着徐泽睿光滑的脸蛋，“我最讨厌不乖的人了，特别是自作聪明的人。”
徐泽睿看着他幽深无比的眼神，脊背满是冷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哎呀，弄脏了。”晏铭看着被踩碎的蒜蓉面包，“小睿，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端起桌上的粥，“来，我帮你洗洗。”
白色的热粥被泼到地面上，粘腻的液体和被踩扁的面包碎屑揉杂在一起，和地面上千人踩过的黑色污迹混作一团。
“可以了，”晏铭把碗放到桌上，“现在可以吃了。”
徐泽睿看着地面上那令人反胃的混合物，捂着嘴面色惨白。
边上一张桌的犯人站起来，一脚踹在徐泽睿膝窝上，“晏老大叫你吃你就吃！耳朵聋了吗？”
徐泽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臂，衣领，脸颊和头发上都沾上了那团东西。
他狼狈地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人踩到了地面上。
晏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是那副将笑未笑的表情，看在徐泽睿的眼里却仿若恶魔。
他眼前一黑，终于弱不禁风地晕了过去。
边上的犯人上前掀了掀他的眼皮，“晏老大，真的厥过去了。”
晏铭摆摆手，“拖走，顺便把地擦干净。”
很快有人带着拖把上来善后，晏铭坐回座位上，咬了口吐司，看见边上的208已经喝完了牛奶，正在吃最后一口香肠，看样子刚刚没顾上看戏，一个劲儿在那儿吃了。
晏铭怔了怔，乐了，“你可真有意思。”
208咀嚼着香肠，鼓着腮帮子看他，像一只仓鼠。
晏铭眯了眯眼，“不如你跟着我吧，小甜心。”
208看着他，咕噜一下把食物咽了下去。
晏铭正要接着开口，食堂里忽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他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朝着门口看去。
高大的寸头男人正插着兜吊儿郎当地走进来，身旁还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娃娃脸青年。
“天呐，怎么回事，青塔的那位也收人了？”
“那帅哥是谁？”
“好像也是昨天的新人。”
“这次的新人怎么质量这么高……”
“听说他们两个都被送到了二层一号房……”
“那201他们……”
“昨天晚上都被抬到医务室去了，恐怕以后能不能人道还难说……”
“天呐……晏老大这次这么高调？！这手笔……”
“跟红塔没关系，是青塔那位叫人动的手……”
“青塔动的手？！二层一号房不是咱们红塔管辖的范围吗？”
“哎呀，你管这么多，晏老大都没说什么……”
林懿站在门口，朝着座位那儿淡淡望了一眼。
餐桌上的犯人顿时脸色一青，任凭身边的人怎么问都闭上嘴不再开口了。
林懿的视线慢慢地从人群中扫过，定格在最角落那排桌子那儿。
晏铭朝他挥了挥手微笑示意，他身后的208正眼巴巴地看着晏铭盘子里剩下的那根香肠。
就在众人等待着林懿发话的时候，他身旁的青年先一步动了起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朝橱窗里面张望。
被他挤开的犯人看他是林懿带来的，不敢招惹，只能退到一边。
“小子，禁止插队，到后面排队去。”拿着大勺的师傅冷冷看了他一眼。
宋文星的视线从橱窗中展示的食物里一一掠过，“我没有插队，我只是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他看着看着便皱起眉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要吃就滚。”食堂师傅神色淡定。
就在这个时候，林懿走了过来。
宋文星见师傅打开边上那个盖子，露出底下精致的食物，放到餐盘上递给林懿，眼前一亮：“我也要吃这个！”
盖子在他眼前盖上了。
“只有塔里的犯人能吃高级套餐。”师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文星顿时不满地叫唤起来。
“凭什么！”
“你是新来的吧。”师傅看着他，“爱吃就吃，不爱吃滚。”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宋文星皱起眉头，“让我们吃猪食，他吃好的，犯人就没有平等的人权了吗？”
他这么一说话，整个食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
普通犯人的食物虽然是没有塔上的人好，但也不算太差，开什么玩笑，哪有人能够接受自己吃的东西被说成猪食？
偏偏宋文星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孤军奋战，还以为自己和“广大人民群众”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转过身对他边上的男人冷嘲道，“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吧？”
边上的人见他敢这么对青塔的那位说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懿端着盘子神色如常地看了宋文星一眼，然后微微侧了侧头，看他后面的队伍。
“谁想吃？”
所有除了宋文星之外的人都后撤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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