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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这个年轻人叫陈高,字元清,是下邳国大族陈家的族人。陈家如今的族长是曾今拜相的陈圭,正是陈高的同族叔父。他还有一个很有才干,学识渊博,智谋过人但桀骜不驯的族兄,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陈登,陈元龙。
陈登二十五岁就举孝廉,被陶谦看重,任为东阳(治今江苏省金湖县西)县尉。虽然年轻,但他能够体察民情,抚弱育孤,深得百姓敬重。看样子,不久又要升迁了。
每次到了年关祭祖时,都是陈登随着那些族中老人前往,而陈高虽然自命不凡,但由于家室低微在族中没有话语权。而且,陈高人穷志高,自尊心极强,那些族人看不起他,他也懒得跟他们来往。所以离家族权力中心几十亿光年的陈高,加上人缘很差,所以什么好事儿都轮不到他陈高。
其他显赫的陈氏子孙去世了,能入族里的族坟,牌位能进陈氏祠堂接收陈氏子孙时代香火供奉,而默默闻一事成的,呵呵,那就对不起了,哪儿凉快那儿呆着去!祖坟没你的位置,祠堂也不欢迎你!
这条规矩还是陈圭的父亲陈球定下的,目的也不坏,就是激励族中的子弟要发奋图强,早日出息。可是陈球没有意识到那时候没有族里大力支持,一个偏方寒门子弟要出头的难度。
其他近亲陆陆续续,或者成为商贾发了财,或者找了门路有了官身,而他人问津的陈高一门却是没有这样的殊荣,苦读十年圣贤书,到头来却是四处碰壁,最后四处自求官果之下,又恰逢慈父过失,陈高不得不归乡奔丧。
由于陈高临走时拿走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当着所有讥讽他的族人的面宣誓,不得官身,绝不回来!
可是,父亲死了,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陈高还能如何,接到族里人的报丧信,陈高就拖着疲倦的身体和失去亲人的伤痛回来了。
毫例外,陈高面对的是数的冷言热讽。耗尽家财连累的父亲重病却钱买药,就连病死了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要不是陈圭发了善心,陈高就只能卖身葬父了。
可是,陈高却把陈圭的施舍当成了耻辱,虽然当时他感激涕淋,对着陈圭磕了十八个响头,可是背地里他却在琢磨如何出人头地,到时候功成名就之后,他要所有欺负她的人跪在他面前发抖!
这不,管亥来了,天水国建立了。
天下间最诱人的功劳就是从龙之功,天水国新朝甫立,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陈高就毫不犹豫地去毛遂自了。
接见他的是钱宁,钱宁很高兴见到这个很有见地的年轻人,加上陈高苦读十年,又在外磨砺了些年,谈吐风仪都是拿得出手的,那些朝廷大元不缺人才看不上,可是天水国一群土包子,却是法拒绝的。
管亥也喜欢读书人的文雅,讨厌那些粗人的粗鄙,于是稍稍考究了一番之后,就对陈高委以重任了。
这次管亥面对吴娜凌厉的反击,故意示弱,让臧林这个主帅大败之后忘乎所以,然后进而派陈高前来拜见臧林,对臧林晓之以理,让本来就矛盾重重的徐州大军从内部瓦解掉。
到那时,管亥一面用连环计全面掌握控制了那十万大军,一面利用钱宁擒捉吴娜,砍掉徐州大军的强力的一臂。然后趁着吴家堡失去主帅,又跟臧林的徐州兵相互攻讦时,再在陈高这个内应的帮助下,突然发动雷霆攻势,一举夺得下邳城这个储粮丰盈不下于徐州城的坚城(后来徐州一度以下邳作为徐州的首府,可见下邳城并不弱于现在的徐州城)。
陈高被管亥礼贤下士的豪迈模样给感动得淅沥哗啦,这么多年几乎没人正眼看过他,陈高如何不感激?
于是陈高超常发挥,巧舌如簧,将吴家堡的来历、发家史、罪恶史,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然后从吴娜一介女流颐指气使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到若是再让步,就会彻底丧失军心,臧林也会被三军鄙夷。
陈高的话字字诛心,恰好又迎合了正对吴娜愤恨不已的臧林的焰火,就如往火堆上喷了一瓶发胶一样,虽然不是一眼就能让人闻出来的汽油,可这也是助燃的不是?何况,越是不着痕迹的挑拨,越是高明啊!
臧林被气得不轻,本来身子骨就不好,急火攻心之下,站起来只感觉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若不是陈高动作快,他就摔倒了。
“元清随我去校场,我要给那些徐州兄弟松绑,看她霹雳火能如何!”臧林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说道。
“喏!”陈高这些年在外求官,马匹功夫练到了一定火候,对付臧林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足够用了。何况两人年纪相仿,没有代沟,所以,共同对吴娜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之后,两人的关系也就突飞猛进了,这会儿臧林已经有了重用陈高的意思了。
毕竟他臧林也是读书人啊,喜爱文雅一些的下属,加上身边又都是一群只会打仗的大嗓门莽夫,如今遇到一个不凡的年轻读书人,如何不起惜才之心?培养自己的班底,可是趁早不趁晚啊。
当臧林陈高二人到达校场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个被绑在木桩上冻得嘻嘻哈哈的士兵。一个个木桩前后相隔不过三步,整整整齐齐排了一个一个大方阵。
不过,如今站在下面的军装颜色泾渭分明的徐州士兵吴家堡士兵却没有了第一次臧林过来时的剑拔弩张,而是都面表情地看着那些绑的结结实实、冻得浑身哆嗦的兵兄弟。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听臧林说,吴娜偏袒吴家堡的人,而执意要专门打杀徐州兵泄愤吗,难道这些徐州兵就没有一丝愤怒?好歹要被杀头的都是你的同泽啊,而开刀的却是外人,这样不公的待遇,你们真的就能忍受?”看着沉默的士兵,陈高也是愣住了。
若是连这个都能忍,这伙儿徐州兵也就没有鼓动的价值了。
“臧大帅,末将来赔罪了。”就在这时,就见吴娜一袭锦红蝶凰舞阳披风笑盈盈地莲步而来。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那股彪悍野蛮劲儿,看她眉目如画、步履轻盈,一双小蛮靴踏着白雪珊珊作响。她从来没有施粉黛的习惯,可是她那绝世容颜却是印着白雪,冰肌玉肤却如朝霞,让雪地为之一亮。
美人儿似乎很不会打扮,一头黑亮如瀑的秀发也不知挽成明媚的发髻,而是很随意地用一根头绳简约地束着,垂在饱和的酥胸前,遮掩住粉颈下抹胸上大片雪白的肌肤。披在臻首后,随着清风在红披上婆娑飞舞,显得愈加柔婉顺滑。可是就算她不加装饰,这样本本真真的美,却也是让人法不心动的。
此刻的她,丝毫没有了一身的胆气,凌厉的杀气,还有让人为之心底生寒的霸气。她眸如漆点,巧笑嫣然,如水的纯眸大大方方地带着浅笑,浅浅的酒窝,弯弯的嘴角,多的是女孩儿家的纯真明媚,而非敌霹雳火的巾帼英武。
这样纯真的笑容,也就是在她捉弄张扬时才有的,张扬也是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过了。
张扬望着人人为之侧目的她,不由地纳罕道:“吴堡主我见过,倒是个很英武的汉子,年轻时也一定是个美男子,吴娜跟他也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母亲我也是见过的,姿色也就中等,都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可是她们一点儿相似之处都看不到。而且这样一个姿色平凡的母亲,如何能生出这样万中一倾国之色的女儿?难道是基因重组时,她意外地继承了她父亲绝大部分的优良基因,而将她母亲的基因弃之不用?”
望着“脉脉含情”笑意盈盈的绝色佳人,臧林也是一下子愣住了。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勇敢担当罪责的果决胆气;第一次不亲自来闯入她的闺房,她开始的冷峻到后来的客套敷衍;然后这么久相处共事,见得都是她的果决干练,杀伐果断。何时见过她这样卸掉了所有重负,单纯的像个小女孩儿似地对自己明眸善睐地调皮一笑?
不动心那是糊弄人的,每个人都喜爱美好的事物,就连躺在摇篮里的婴儿都喜欢被漂亮的阿姨抱抱亲亲,何况是本就怜香惜玉的才子文客?
臧林只感觉她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甜到了他心里,再闻到那飘然而过淡淡的如梅花般的女儿香,臧林本来压抑愤懑的心灵仿佛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抚摸过一样,痒痒的麻麻的,清爽了许多,怒气也销了不少。
而陈高也是第一次见到吴娜,也是猛然有一种窒息之感,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抚慰着狂跳着的心脏,暗叹道:“果然是人间绝色,比我在洛阳有幸见识到的惊才绝艳的蔡琰小姐还美了三分!草莽间也藏着这样的美人儿?按理说早该被父母嫁给豪门大族了啊,怎么见她过了二八芳龄还是处子之身?”
陈高在外行走这些年,除了跟达官显贵打交道套近乎,三教九流更是接触到了数,意间学到了这门“相女术”,知道如何辨别一个女孩儿是不是处子之身。
他见吴娜目光纯澈,眉清目正,双腿紧致,唇边那淡淡的处子茸毛,身上那若有若的处子体香,不说明她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霹雳火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只是在他印象中应该就是个,长的五大三粗跟男人婆没有分别,性子粗鲁野蛮,一声大笑能吓死一头水牛的货色,实在跟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似水的美人儿联系起来。
所以,他就将吴娜当成了臧林还没的手的相好。
陈高嫉妒地看了臧林一眼,心里诅咒到:“红颜祸水你不知道,有这样的美人相伴,你哪里还有心思顾别的?这样也好,也方便我行动不是。我现在就猜得出来到时候城破的时候,你指定还在床上颠倒鸾凤呢。不过,这样死了也不算冤屈,风流鬼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末将之前在国相府对大帅多有冒犯,大帅是干大事的人,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胸襟,还望大帅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如今阙宣管亥虽然受挫,可是实力犹存,还望大帅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将吴家堡和徐州两万弟兄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块儿使。暂且留着末将有用之身,等破了敌寇,末将再听候大帅处置便是。”吴娜敛衾诚恳地向臧林盈盈一礼道。
当着三军的面,他如何好生受美人儿的大礼,忙上前虚扶道:“本帅答应了便是——只是这些——”
然后臧林指着下面冻得半死的徐州士兵为难地说道。
而陈高却是心里急得直跳脚,此刻他也弄清楚了这个红衣女子就是霹雳火。看着臧林那对着美人儿局促不安的臧林,差点儿忍不住骂道:“果然是个见不得女人温柔的废物!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地说,要给霹雳火好看,要重整军威,可是现在看看你都在干什么!哪里像一个统军主帅,整一个怜花郎!”
陈高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可是转念一想,不由好笑道:“他不成器,我操的什么心上的什么火啊。他越没用,管大帅成功的几率就越大,这时好事儿啊!”
就见吴娜顺着臧林的虚扶,盈盈起身,笑道:“之前末将是莽撞了,想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又想偏袒部下因私废公,现在想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人之常情嘛,不怪不怪——”臧林毕竟经历过的磨砺太少,吴娜对他凶恶时,他还能争锋相对。可本就钦慕吴娜美色风采的臧林,见到她温言客气相待,马上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脑袋也成了一团浆糊。
“多谢大帅宽仁——不过,既然是军法,那就是对任何人都有效的,徐州兵士违抗了军法要杀之以谢苍天,我们吴家堡干了恶事的自然也一并斩了祭奠惨死的亡灵。末将不敢再有丝毫偏袒!”吴娜此刻小女儿态一收,又是一个巾帼红颜。
臧林看着她一副公事公办,正气凛然的模样,有些怅然:“刚才那样温温柔柔的样子多好啊,可惜却是昙花一现,何时再见啊。”
不过明面上臧林却是温和地宽慰道:“吴将军一心为公,本帅十分欣赏——那——来人啦,将这些目军纪、祸害百姓的罪人押入地牢,明日午时校场斩首!”
“喏!”执法校尉一身锁子甲摩擦着哗哗的响声站出来,朗声道。
然后就是哭喊求饶响成一片,而由于吴娜的让步,虽然吴家堡如今有些泄气,可是人家徐州兵犯了事儿都受罚了,自家也不是皇亲国戚,能拖得掉最好,脱不掉也没话说。
徐州兵由于吴娜的让步,心里也舒坦了些。他们要求不高,除了吃饱穿暖,有军饷可以拿,上头体恤一些,剩下的就是一定程度的公允了。吴娜在他们心中本就威望很高,加上她以副帅的尊身向他们这些大头兵道歉(臧林来之前道的歉),他们还能如何?
张扬走到吴娜身边,笑道:“如何?有时候让步妥协,得到的却比失掉的多得多。军事是政治的衍生,而政治就是用来妥协的。”
吴娜白了他一眼嗔道:“别说那些大道理了,我也听不懂。我马上就要动身去钱家村拜会我先生了,你去不去?”
张扬眼珠子一转,笑道:“是不是要带男朋友去见长辈了?去,当然去!”
吴娜没好气地摇头笑道:“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变味儿了……你别多想,就是想让先生给我长长眼,看看你这个家伙,到底是真才实学,还是招摇撞骗!”
“啊……”张扬惊呼一声。
当夜深人静时,下邳国的地牢却是人满为患。
孙二虎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双眼失神地呢喃道:“不就是上了几个女人吗,有没有杀人放火,至于砍头嘛……”
“哼,砍不砍头,不是我们罪够不够深,而是上头想不想落下屠刀——你们没看见那娘们儿对姓臧的那黏糊劲儿,平日里倒显得挺正派的,原来也是个风骚货!”孙二虎身边一个大汉子看得到是很开,满不在乎地哼道。
“我好友爹娘要奉养呢,我还没娶媳妇儿呢,我还没延续香火呢——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孙二虎疯狂地抓着头发,蹲在地上吼道。
“不想死也得死,看开一点而,黄泉路上你也不落单,大家伙陪着你呢。”
“早死早托生,兴许下辈子就投到帝王之家了呢,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啊……”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客套嬉笑,然后是猜拳痛饮,再接着就是一阵东西摔倒的声音,就在众囚徒不知所以之时,一个年轻文士拿着牢门钥匙闲适地走了过来。他正是陈高!
“逃生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陈高一面开着锁一面说道。
众囚徒大喜,还没等欢呼出生庆祝劫后余生,就见孙二虎一抬手低声喝到:“闭嘴!吵醒了附近的营房里睡觉的兵丁,我们谁也走不了!”
这些囚徒一个个都乖乖地闭上了了嘴巴。
陈高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可愿帮我做一件事?你可以拒绝。”
“救命之恩,当以命来还。为先生上刀山下油锅,孙二虎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孙二虎郑重地商圈抱拳见礼道。
“好汉子!”陈高拍拍孙二虎的肩膀豪声道,同时心底叹气道:“臧林,你心慈手软,竟然跟那个女人妥协了,我没办法,只好拆你的台,放走这些吴家堡的兵,到时候看你如何跟你的徐州将士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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