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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也不是那等会说场面话的人，进得李家先抹一回泪，咽哽的道一句：“听说李夫人门路广，郑氏便厚着面皮来求一求。”
那李夫人还当作甚个都不晓得一般，“呀”的一声，忙道：“侯夫人这是说的甚个话，咱们虽不亲厚，可夫人只管说了，能帮的我自也帮你一回。”
说着便又问：“不知侯夫人所求何事呢？”
说起这个郑氏便又忍不住抹了泪起来，过得半响只道一句：“想请李夫人引荐几个医术好的大夫……”话还未说完，便又哭了起来。
李夫人眼珠子一转，越发觉得外头那些个传言是真的了，当下便道：“这个好说，正好我认得几个医术超群的大夫，这便引荐于你。”
郑氏满脸欣喜谢了又谢，来时便送了一回礼，到得这会复又着人取了备好的厚礼来。
李夫人佯装推一回，却是眉开眼笑的收了，瞧着郑氏极上道对她也亲和起来。晓得她寻太夫寻得急，忙又差人去请几位大夫过来，自个却是拉着郑氏叙话。
郑氏精神不好，面色憔悴，尽管心里着急却还面上带笑的听李夫人说话。
那李夫人是个来事的，说得两句便忍不住问起别院的事儿来，她也不明说，只问郑氏：“不知道贵府哪个贵人生病了？生的甚个病？”
郑氏面上的笑容一顿，吱吱唔唔的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越是这番李夫人便越发觉得定然是外头传言的那样，还体贴的宽慰她：“夫人这番挂心，菩萨也会保佑的，自不必担心。”
郑氏面有愁容却也不接话。
李夫人引荐的几位大夫来得也极快，进得门儿同郑氏见了礼，这才又急急往北郊去。
按理说李夫人自没有往北郊去的必要，可她心里跟挠痒痒似得不去瞧瞧到底甚个情形心里便不舒服，不得郑氏同意便也跟着要去，说是：“我与妹子投缘，此番既是你府中有人落病，我去探望探望也是好的。”
郑氏不愿意，还拦了一回咬着牙道：“李夫人，家中犬儿生的病会传染，你还是别去的好。”
李夫人却是不信的，只当郑氏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这才寻了自个儿子来当托词，面色一肃：“既是如此，我这当长辈的便越发要去探望一番了。”
李夫人态度坚决，郑氏拗不过来，便也由得她去，上了马车便直往北郊的别院去。
北郊的别院建的偏，守院的人也少，一进得里头去便感到一股子萧然的气息，李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自也晓得郑氏母子三人在威北侯府很不得老太太待见，这会子见着这别院的光景便越发肯定连带着怀真郡主只怕也是不受待见的。
她这儿才又想起怀真郡主，那甄真便从里头迎了出来，白着脸儿红着眼，瞧见郑氏便喊得一声娘又跟着抹泪。
郑氏叹得一口气，同甄真引荐了李夫人，这才又着人将三位大夫引进屋里头，自个却站在天井处不在往前一步。
李夫人有些诧异的瞧着甄真，只见一袭素色衣裳，能站能走又能说的立在跟前还懵得一回，忍不住又问得一句：“不是郡主病了吗？”
甄真素来性子跋扈，听得李夫人的话便不喜，怒目而视：“这位夫人，你是巴望着本郡主病死是吗？”
那李夫人哪里敢担这样的名头，连连摆手：“郡主别误会，郡主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甄真瞪得李夫人一眼，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挨着郑氏时不时的抹一回泪。
那三个大夫俱都是头发花白留着一辍胡子的老头，进得屋里头不过半柱香时间便出来了，人人面色难看沉默不语。
甄真一瞧见几位大夫这模样便心里一沉，几步上前询问道：“大夫，可有法子治？”
其中最为年长的那位大夫皱着眉头神色不虞的道：“天花这种病，能治好的极少。”又道：“老夫先开点药方给二公子试试，若是不行只怕也没得法子了。”
甄真面色越发苍白，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又望着其他两位大夫道：“连你们也治不得？”
那两大夫跟着摇头叹气。
那李夫人听得几人交谈，神色大变，见缝插针的问：“什么，天花？”
有个与她相熟的大夫便点头回道：“是，二公子得的天花。”又道：“那天花也不晓得从哪儿传进来得，城中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得了天花了，也不晓得官府到底准备如何安置。”
李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虽未学过医术却也晓得天花是甚个，活到这个岁数虽未亲眼见过，可也晓得天花乃是传染的重疾，但凡得病的就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甄真抹了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靠着郑氏满是悔恨的道：“若是那日儿媳不叫夫君一同去西街，也不会叫夫君染上这等要命的病，都是儿媳不好。”
郑氏也跟着落泪，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回过神来，立时后退几步，整个人都炸了起来：“郑氏，我好心好意的引荐大夫给你，你如何能害我？”
“天花可是会死人的，你既然晓得你那儿子得的天花，如何不说清楚。”
郑氏满脸愧色，谢了李夫人一回，又道：“是我疏忽，可我也劝过夫人我儿的病乃是会传染的，可夫人非要跟上来……”
李夫人细想一回，面色更加难看，神色变了变，恨得咬牙切齿，可到底不敢多留，一甩手便转身离去。
李夫人回了府便沐浴更衣，今儿穿去北郊别院的衣裳也都一一烧了，又立时请了大夫开药方，不仅自个要喝的，还将整个府邸都洒了一回，生怕贾谦那天花的病就传了过来。
如此矜矜战战过得三日功夫晓得自个没事了，这才放下心中的石头，可郑氏乃至整个威北侯府都叫她记恨上了。
不出一日功夫贾谦得了天花安置在北郊别院的事儿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事儿一出，立马就有人道：“前几日在吉王府门前瞧见有人从里头抬出来，原来是威北侯府的二公子。”
说起这个事儿也不免有人想起甄真，接着就道：“如此说来那日在吉王府跟前哭哭啼啼的妇人便是怀真郡主了？”
怀真郡主一直同郡马爷一块，那劳什子被歹人劫持一夜未归毁了身子的事儿自然而然便不攻自破。
有人连连“哦”得几声，又道：“怪不得那怀真郡主不出来辟谣，原来是自个夫君病重。”跟着又一笑：“这二人方成婚时那可是鸡飞狗跳的，没想到如今却这番好了。”
这话紧接着又引起一阵哄笑，可笑归笑到底晓得那些个毁人清誉的谣言只怕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
贾谦的病依旧药石无医，可京都城里却因为天花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文帝单独劈出地儿来，但凡发现一个得了天花的便送去那儿隔离起来，便是自个亲人也无法相见。又请了大夫太医往那儿驻守，能治好的最好，治死了的直接一把火烧个干净。
贾瑶还叫贾释禁了足，每日里只在自个院里头看看书写写字，听得翠屏报来的消息不由得眉头一蹙，问得一回：“消息可真？”
翠屏连连点头：“夫人为着这事四处求人，据说嘴巴都急得气泡了，能不真吗？”
翠屏说得有板有眼的，贾瑶便神色越发凝重起来，那贾谦小的时候可是得过一回天花的，如今怎么可能又染上。
可郑氏素来是个护犊子的，此番四处求人，也不像贾谦假病，思来想去便觉得定然是当年的事儿有蹊跷。
贾瑶的心思沉了沉，复又捻起书本看起书来，对贾谦的事儿便还当作不晓得，毕竟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真个追查也查不出甚个来了。
而贾老太太那儿可就没得贾瑶这般沉静，一听闻贾谦得的天花，想也没想顿时便大笑起来：“还当那劳什子郡主真叫人玷污了，原来是那兔崽子病得要死了。”又道：“这样也好，这兔崽子早晚都要死的……”
说着又去菩萨更前上香，求菩萨保佑贾谦早死早超生，又说他多活那许多年，早就赚够了。
而病重乃至病得要死的贾谦正端着满脸的红疹站在庭院里同落影说话，一抬头就能瞧见甄真趴在打开的窗柩前看着自个，他面上不显眉眼却是一柔。
落影在吉王府当差好多年了，早早的便认识了贾谦，晓得他这人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谁曾想竟然还有这等温柔似水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发寒周身起鸡皮疙瘩。
可震惊归震惊，该办的事儿还得办，四下瞧得一回见此处极好，便开口道：“那花楼虽叫太子一把火烧了，那些个尸体陈列在官衙里头过得五日才有人来收尸。”跟着又道：“二爷猜猜那收尸的是谁家的？”
贾谦哪里晓得，甄真一个姑娘家，便是得罪了人也不过都是些小姑娘家家的，他越发想不通哪个就能如此使出恶毒龌蹉的手段来。
瞧贾谦那模样必然就是不晓得的，落影神色一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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