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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启国几次开口,很想打断了胡氏话语,自己就这么点墨水,竟全被她抖落了出来。
“唉……”
陈启国一阵苦笑哀叹。
“阿娘,这位可是石虎大王的女太尉,得嘞,您老这番话语若被石虎大王听了去,又不知该如何寻俺的麻烦,俺的老泰山可还被扣着呢?”
“再说,想要做到阿娘所说,估摸着没个十来年是不能初见成效的,而且还需要做些其他辅助,您这……”
“唉……”
陈启国很是无可奈何摇头苦笑,下巴向铁疙瘩石敢挑了挑。
“力将石敢,当日在襄城公病重之时,南苑卫皆乱,唯有你还算忠义,尽管俺知道襄城公有些算计,甭管有何算计,也需要有保驾之臣,唯一可能就是你这个铁疙瘩了,是继续留在俺身边做个带刀护卫,还是做个万户都尉?”
众人一脸怪异看着两个同样高大汉子,孙昰却有意无意瞥向石敢胸口。
石敢浑身上下皆是铁甲,无法看出神色表情,即使说出的话语也是沉闷嗡鸣,很难判断心志情绪。
“小姐要俺护着将军。”
……
陈启国微微点头,大拳伸出,很自然捶在生硬钢铁胸口。
“浑身上下没点人气,跟个亡灵骷髅一般,三千铁骑尚未有旗帜,就用骷髅为旗吧,与三千黑凤旗一般,为本将军左右两卫旗。”
“诺!”
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陈启国也没有在意,又捶了下五哥孙昰,咧嘴笑道:“五哥就领着漠南都尉府吧,以草原狼为旗,过些日,六哥辞了右将军府将军后,领漠中都尉府。”
孙昰咧嘴一笑,点头说道:“成,八弟说如何就如何。”
陈启国拍了拍他肩膀,叹气道:“估摸着会有不少部族小汗跟随俺前往并州,具体会有多少小汗会将族民交给五哥、六哥暂管尚不可知,应该会有不少。”
“五哥是知晓的,这些人多是底层立功提拔上来的,可信的人不多,最是可能让咱们暂管,他们信咱,咱就得稍微重视些,尚香会给你们留下些识字的女卫,该登记造册的都要登记了。”
孙昰点头说道:“八弟放心,俺晓得如何。”
“嗯,就这样吧,过些日让并州拿出些官吏给你,帮着你处理些杂事,也算是历练。”陈启国重重拍打两下他肩膀,各人都有一大堆杂事处理,有上万骑留守,即使出了些意外也不当有太大碍处。
陈启国带着人离开军议大帐,手下可以相信的人很少,若无拓跋什翼犍、刘务桓抢掠高车族诸部,他或许还不会触动漠北草原诸多部族,这会分散并州很多精力,可拓跋鲜卑、铁弗部抢人行为他不能不重视。
陈家八虎除老三腾䰟、老六马峒是骑将外,也就老二赵封可以领骑军,余者皆是步将出身,孙昰并不是很合适领骑军,只是可信之人太少,只能调马峒领漠中都尉府在外围,内围孙昰领漠南都尉府作为辅助,再南有大同郡相助,也算稍微稳妥些。
他很想调二哥赵封入草原,只是很可惜,手下可以信任的统帅级别的也就二哥一人,河东郡向南可入河南,向西则入关中,可随时截断入关中道路,堵住邺城胡人回流入关中。
并州人丁较少,四处抢民下,至今也就六十万人,而且还是勉强糅合在一起的军卒,大同郡、雁门军、乐平郡、上党郡皆可堵着山谷要道阻住河北之地入境,所需军卒无需太多,独独河东郡口子较大,又有安邑盐巴让人眼红,很容易遭人觊觎。
种种缘故,河东郡都需要一个将帅级别将领镇守,没得了还罢,得了就需要安放重将,四处都需要亲信大将,陈启国也越发感觉人手的不足。
三千囚凤营、三千骷髅骑士团两亲卫骑跟随,陈启国带着六万匹战马、二十万头牛、百万头羊一路南下,与之一同的董从云看到随同的马匹、牛羊,这才发觉上了当,欲要不满讨价还价,结果却找不到人。
自大青山入漠南草原,自盛乐城而南一路返回长城,董从云一干銮仪女兵也与庞大队伍分开,转而向东,由大宁向南入幽州,一路南下入邺城。
直到董从云一干銮仪女卫分道而走后,陈启国才大大松了口气,尽管不喜銮仪女卫,心下也知,不喜是因为各自身上所处阵营不同,对这些可以趟着三四尺大雪,可以在如此严寒之时前来塞外的女人们,心下还是颇为佩服的。
没了太多压力,九娘在董从云前来后,情绪、心情都好了许多,多次想要劝解他不要前往邺城,最后还是被他咧嘴打趣糊弄了过去,即使心下依然担忧爹爹狄靖,在他面前却不再表现出太多情绪,愈发温柔相待。
大雪天行军极为困难,所有人都需要下地拖拉战马,趟着三四尺积雪艰难行进。
北方因天气严寒而安定,安定之下却是难以计数的饥寒百姓死亡。战乱总是伴随着无数无辜死去,石虎,整个邺城上下就无任何怜悯之人,或许有些怜悯大臣,也只能懦弱的低头不敢言,所有敢于开口之人都已经成了路边的一坨屎,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幽赵之地遭了兵灾,关中更是被来回肆虐数遍,襄阳、樊城战阵厮杀至今也未有停歇……
无数良田荒芜,藏在边缘山岭的各村寨土堡,虽也有每年两三次赵军上门讨要“保护费”,虽苦些,日子还算勉强可以过活,因大战四处无粮,这些土堡也遭受了重创,面临的不再是小股赵军上门,而是无数赵军一股又一股,如同篦子来回梳刮。
愤怒、抵抗,一人又一人绝望被砍去脑袋,无数百姓躲藏在山岭被饥荒、寒冷杀死,被无数饥民争斗厮杀而杀死、吞噬……
陈启国不用去亲自去查探,所有的一切都经历过,也不愿去想,想了多了,除了惋惜、心痛,还能做些什么?
与石虎拼了个你死我活?并州完了,邺城毁了,慕容鲜卑南下,建康过淮河,战乱就此结束?
只会造成更大范围的混乱厮杀,只会有着更多难以想象的诸侯乘势而起,建康如此,鲜卑人如此,被打散的邺城如此,残存的并州之将亦是如是,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鲜血、尸体……
与董从云分道而行,陈启国就成了疏懒无力大老爷,啥事儿也不愿去管,不愿去搭理,见他如此,九娘、孙尚香知道他心情因战乱而低落,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更多的时间还是将好动的儿子塞在他怀里,期望可以更多的分散他的精力。
石赵邺城困难,搜刮的仨枣两枣又都投入了樊城这个无底洞,邺城石虎难受、暴躁,建康同样也不好受了,但凡打仗就少不了钱粮用度,三两个月开战还罢,自二月打到寒冬腊月,双方各自投入将近二十万人。
双方各二十万,几乎就是在打一场国战,所用钱粮难以计数,双方都是烦躁的紧,却又很难相互抽身撤回,唯恐一个动摇就会引起大崩溃,唯恐一败而亡国。
司马台依然消瘦若骨,书房颇为简陋,除了些书柜在无他物,看着高冠博带一副儒雅郎君,身上却多了一股莫名难言的威严,消瘦手掌翻阅辎重账册,眉头不时微皱了下,房门被人推开,抬头看了眼,手指随意指了下一旁的座位。
“谢司马不用客气,随意些。”
司马台依然翻动着账册,不时揉捏了下眉头,嘴里吐着轻微叹息,谢艾好像知道他在忧愁着什么,也不开口打扰,自顾自倒着茶水饮用。
“唉……”
司马台一脸郁闷合上账册,叹气道:“建康一日少一日钱粮、箭矢,我军至今也未能击退赵军,时日一久恐生变故啊!”
谢艾抬头见他一脸忧愁,点头笑道:“咱们难,对面的苻蛮子更难,只要他们没有过了汉水,终是无可奈何了我军。”
司马台微微点头,突然问起汉中之事来。
“张琚……还是不愿与我军相谈吗?”
谢艾一阵沉默,微微摇头叹息,说道:“或许因为冯勉缘故,那张琚并不愿相信朝廷,一战而死十万之人,逃入汉中的关中之民也对朝廷有了厌恶,想要汉中归附,恐非短短时日可成。”
“唉……”
司马台深深叹息一声,心下有股莫名恼火升腾,却又无法在此时发泄,心下憋闷难以抑制,双目微闭许久,还是低声轻叹。
“桓宣……死亦难赎其罪!”
……
“算了,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谢艾无法开口赞同,尽管知道这些都是庾翼的错,但那桓宣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至少他未有察觉冯勉作为,没有遣大将入汉中,没有察觉了赵军夺其后路……
有罪也好,有过也罢,庾翼还没死,手里还有十数万兵马,桓宣的侄子桓温手里同样有精锐临淮兵卒,一切的一切不满,也只能强压在心底。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上洛郡虽今日落于赵军之手,下官以为,将来再夺也非难事,将来还是有机会的,但上洛郡终非稳妥之地,洛阳之卒就是个尤为麻烦之地,当还是先取汉中,夺了益州方才稳妥些。”
司马台抬眼看向谢艾,不可置否点头,说道:“此事……八弟早就有过定论,自当先取益州、梁州为妥……”
一军卒急匆匆走入,两人忙闭嘴不言。
“报将军,大都督相请军议。”
“知道了。”
司马台摆手,想起赵军大肆造船,脸上又是一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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