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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抑追至一片竹林。
身未入,便已感知到里头杂乱的气息。
他垂眸闭眼,无声默念数句,而后瞪眼入内。
竹林苍苍,翠绿如洗,随风轻摇,交错中拾得内里光影——冯安安果然在里面,双手抱在胸前,注视前方。在她前方十米,有三个云敖汉子,皆是金发。明明竹林幽幽,头顶是蓝天白云,好一片美景,这三汉子却仿佛见了什么可怖的景象,脸色惨白,眸里全是紧张和害怕,大喊大叫着“别过来”,手舞足蹈。肖抑在进竹林前屏了六欲,还有经咒加身,不被幻术所迷,所以眼前景象,除了滑稽,还有荒诞。
肖抑稍微换了个位置,从观察三位云敖人脸上表情,变成观察冯安安脸上表情——她抿着唇,平展着眉,眼睛里全是淡漠的冷光,仿佛只是个毫无感情的旁观者。然而转瞬,却又从她眼中捕捉到呆滞和麻木。
三个云敖人叫着嚷着,为幻术所障眼,其中两人相互打斗,眼神凶凶恨不得生吞对方,前后紧跟着两声,二者先后刺穿对方胸膛。另一人则自顾自的惊吓,最后竟吓得咬舌自尽了。
三人皆毙命,冯安安抱胸目睹这一切,慵懒得伸个懒腰,收了幻术。她看都不看肖抑所在方向,直接就喊:“出来吧。”
肖抑缓步而出,慢慢踱到冯安安身边,脸上神色莫辨:“这才是我熟悉的阿鸾。”
她一侧首,正巧应着一阵风,两缕发丝因此贴在她的脸颊上,笑道:“我就当你是夸奖我。”
肖抑蹙眉,紧盯着地上的三具尸体。
冯安安笑道:“他们是自相残杀、自杀,与你我毫无干系。再则,这儿在国境之外,与你家定北大营不相干的事。”肖抑闻声回头,见冯安安一张笑脸上满满都是“就知道肖抑在担心什么”的得意。
肖抑幽幽问道:“你很了解我?”
她接惯了他的冷脸,一点也不在意,轻笑一声,转了话题:“方才客栈里没详问,你升官没哦?”
“升了。”
“现在什么职位?”
“总兵副将。”
“恭喜贺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大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冯安安冲他眨眼睛,“再贺你早日取而代之。”
肖抑呵斥道:“家国军机,岂容你如此诽谤!”
冯安安满不在乎伸食指,轻轻戳了下肖抑的胸脯:“问问你自己的心嘛,难道你不想做总兵?”戳完她捏了下自个的食指,没想到肖抑的胸脯如此结实力道,不知褪去衣衫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又下意识摇头,肖抑她可下不去手。
肖抑这边,则是待她收手后,凭空抓了抓。他板起脸来教导她:“你再走会,就到国土境内。回了瑶宋,可不能如此行为不检,须谨记男女之大妨……”
冯安安就听着,脸上一副“你又来念经我不回应等你说完就开溜”的生无可恋。可肖抑数落着数落着,却戛然而止。
他顿一顿,道:“云敖人有去拜访总兵,就这两天的事。”
冯安安一听,旋即切齿:“哼,老妖婆是日日夜夜都怕我不死呐!”便向肖抑讲述了她一路被长公主人马追杀的险象环生。
肖抑问:“你究竟是惹了什么事?”断不会只因合离,便遭追杀。
冯安安沉默了会,拒绝道:“不想说。”
肖抑并未追问,只提醒她:“你已出云敖,现眼前追杀你的人,未必是长公主的人。拜访总兵的,其实有两拨人马,乌云……”肖抑一止,不知怎地,提起乌云名号,忽觉心头膈应,仿佛卡了一块大石头在胸腔里,不想称其“大王”二字,便直呼道:“……乌云也要害你性命。”
肖抑没说破,眼前三位,分明是乌云遣来的手下。
“乌云要杀我?”冯安安眸中明显流露摇摆怔忪,却摇头不信,“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同他到最后,了不起是老死不相往来。”杀她,他断然不会那样狠心。
“信不信由你。”肖抑没好气道。她这人,每每都要栽个跟头才能明白,不过别把性命丢了……肖抑便提醒道:“如今关卡盘查得紧,一心一意要逮你,且看你如何过关。”
冯安安无声笑得灿烂,脸上写的分明就是“我自有办法,莫要小瞧”。
肖抑一忖,脸一沉,警告道:“莫要用幻术变成我的模样。”
“知道——不会牵连肖大人的!”冯安安又同肖抑一日之内第二次告辞。
她走远,他却仍立在原地不动。
不一会儿,骑马的章鹿儿赶来,跳下马就喊“不得了,我大哥杀人了”。
肖抑白了他一眼。
章鹿儿蹲下探查,啧啧道:“竟是自残加自杀。大哥,你可瞧见是什么人做下的吗?”
肖抑坦然自若接道:“不曾见。我来时这里便是这样了。”
“你之前为何慌慌张张从客栈跑出去啊?”
“有个男客,瞧着像某个越狱的犯人,我便追出来。未寻见他,这凶案极有可能也是他犯下。”
“没福分,死在这个地方。”章鹿儿勾勾嘴角,眼前三具尸体,若是往南死几十里,了不得那是两国争端。若往北死几十里,自有云敖法律为他们伸冤。可惜啊,死在这……这三十里内哪天不死几个人,孤魂野鬼多了去了!
章鹿儿站起身,拍去手上灰渍:“一会喊我家厨子来搬,别浪费了。”这三具云敖尸体白肤金发,刚好属羊肉馅的。常笑客栈卖人肉包子,已不是一天两天。
章鹿儿这边善后,肖抑则回关内,途中过关时,他多了句嘴,问守关将士可曾放什么年轻女子进关?
将士回禀道:“大人,小的谨遵您的吩咐,仔细盘查,不敢放呐!可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年轻女子入关。”就几个老婆婆。
将士忽想起一事:“对了,大人您方才不刚入关么?怎地又出去了?”从哪出去的?怎这迅速折返?
抿着唇的肖抑暗中咬牙,默默骂了冯安安几句。
他入关之后,往凉玉镇赶,才至半途多一点,便遇着几个小校,慌不择路。
肖抑拦住小校:“唉、唉,哪去啊?”
小校“扑通”一声全跪下:“大人,大事不好了!”
肖抑将小校们逐一扶起:“起来慢慢说。”
小校们便推当中一位口齿伶俐还没被完全吓傻的,讲起经过来。说是谁都没在意的,冷不防就有几个云敖人在凉玉镇的镇门口,动起刀剑来。
他们要杀的,是人群当中的一位红裙姑娘。
这伙云敖人里,带头的是位碧眼公子,激动指挥,杀意尤为迫切。瑶宋兵接到百姓消息,赶来喝止,碧眼公子却浑然不惧,仍下杀令。眼瞧着云敖杀手要占上风,姑娘手中的木头人却突然变大,迎风疾长,不仅腰身高过城墙,而且成了血肉怪物。
那怪物,胳膊四肢,密密麻麻全长的是眼睛。
吓得满城惊叫,好些个妇人骇晕过去。
小校讲到这里,不禁扶胃犯恶心:“后来那怪物一口一口,尽吞云敖人,而云敖人则狂乱魔怔,挥刀乱砍。不一会儿,怪物的眼珠子全掉下来,散落四处,转瞬不见。我们再一瞧,红衣姑娘不见了,木头人被切成烂菜,有三位凉玉镇百姓,被云敖人误杀了。云敖人自己也死了六个。”
“在我境内滥杀我百姓,王法何存!”肖抑骤然起怒,“犯事的云敖人呢?”
“小的们逮不住,让他们跑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
“往东。”
“你们速去报告总兵,另叫增派人手东进,说我已赶去先行处理。”肖抑一面嘱咐,一面运起轻功,赶乌云大王一行人去。
*
乌云大王带着一群手下,正往东赶。寻着痕迹,淼淼应该是往这边逃了。
可这瑶宋的路,未免太烂了,乌云舍不得自个靴上沾泥,便叫四个手下抬一顶藤轿,抬他前行。
乌云坐在座上,左摇右晃,禁不住用云敖话骂道:“唉、唉,你们稳点。不长眼的,要晃死本王么?”又焦虑逮不到淼淼,颜面再失,心中焦躁,寒天里竟出起汗来。
“哪里逃!”
乌云听见身后如雷厉呵,不由愣住。缓缓回头,见肖抑脚不点地,朝这边飞来。直到肖抑身如魅影,晃动间点穴定住四位轿夫,轿子停在半空中,乌云才反应过来:当是喊谁呢?这么没礼貌?再说谁要逃了?他是大摇大摆横着走!
乌云汉话嘲笑:“好嚣张的小厮!”梁总兵对手下缺了教养!
肖抑没有好脸色,告诉乌云他的人杀了瑶宋百姓,现要将他们统统软禁查案。
乌云笑得差点眼泪都飞出来:“哈哈哈哈哈!”他是个什么位置心里没点数吗?好大的口气。
肖抑却一抱拳:“大王,得罪了!”纵身朝乌云袭来,要来拿他。
乌云一拂袖:“拿下!”
云敖杀手蜂拥而上,但肖抑却快得根本看不清,几番眨眼功夫,云敖杀手竟已全被他定住,只剩下乌云大王一个人。
乌云怒道:“没用东西!”双手在座椅扶手上一撑,跃入空中,接着运起掌风,直直朝肖抑天灵盖抓来。
肖抑抬头举臂,本能地同乌云对了一掌。
肖抑右脚往后退半步,稳住。乌云则是后飞两丈,不稳落地。
乌云满口是血,却强忍着吞下去,暗暗惊道:未曾想瑶宋卧虎藏龙,连一个副将都如此厉害。这内力……放在云敖怕不是前三甲。
转瞬间无力再提掌力,肖抑绕过来在乌云身后点穴三下,定住乌云。
而且肖抑这人很特别,估计喜欢清静,点了云敖人的定穴,还顺带点了哑穴。且过一会儿,他就要补点一轮,定得哑得死死牢牢的,不给云敖人半点冲破的机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梁成材亲自赶到,带兵将云敖人团团围住,连带着乌云大人,一并押回驿馆。
梁成材焦头烂额:“扬之,妖女捉到没?”
“属下去凉玉晚了,不曾与她打照面。”
梁成材一听,叹口气:得,这最得力的部下仍未见过妖女,样貌不辨,怎么抓人?
梁成材责备肖抑:“你都去哪啦?”
“属下想着,去常笑客栈打听消息,不想一念行错,与妖女南辕北辙。属下失职,甘愿受将军责罚。”
肖抑这么一说,梁成材又不忍心了,道:“唉,错不在你,是那妖女太过狡诈。我现‘请’乌云大王回驿馆,拨给你三百人马,东南西北都搜搜妖女,一定要逮住了!”
“喏,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肖抑一副赤胆忠心神色,领兵离开大部队,去捉拿冯安安。行至半途,他说为了全方位搜捕,将一队人马兵分六路。
肖抑单独带一路。
这一路南下,每每遇着岔口,肖抑都下令再分兵。不消一会,便只剩下肖抑领着两个小校。
前方三路岔口,肖抑指挥道:“你往左,你往右,本将往中间,都搜仔细了!”
“喏,大人。”
肖抑一人独马,往中路驰骋,些许时候,他忽地勒马,而后调转马头,全心全意往西奔。
期间遇着同样在搜捕的瑶宋兵,肖抑藏马、避过。
最后孤身只影,融入西山。
他晓得阿鸾躲在哪里。以前住山上的时候,她一害怕委屈,就会钻进洞里,跟个小兔子似的。
西山常年采玉,挖出来一个又一个大坑,成洞成窟。肖抑从山脚找起,摸着黑一个洞一个洞挨个查看,绕着兜至山腰,终闻一洞内有人时而急促呼吸,时而短停的呼吸。
呼吸不稳。
肖抑直接拔草进洞,他一进去,洞内的呼吸却消失了。明明是岩层洞穴,却突然置身于湿热丛林,一只白花大蟒,吐着毒芯扑过来。
肖抑一把抓住毒蟒,掐它脖颈。他闭眼又睁眼,幻术便破。
哪有什么丛林,冷清清的洞里,肖抑攥着一把匕首的锋刃,刃面割破他掌上肌肤,嵌进肉里,鲜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滴。
持匕首的人,是冯安安。
肖抑吃痛,却仍强力扳转剑锋方向,冯安安的胳膊被带得扭了麻花,“哎呀”一声。
刃面如镜,在这个位置刚好能利用月光的凛冽与惨白,助肖抑瞧清冯安安脸上红肿双眼,和默默流下的两行清泪。
冯安安开口:“先师有诀神将助,大圣无心火自飞。”
肖抑接道:“九转但能生羽翼,双凫忽去定何依。”
这是你知我知的暗号,幻术真假难辨,两人曾约定,分不清真假时,便对这句诗来确认人。
此时冯安安确认是真肖抑,便收了匕首。
洞内没有火,月光隐隐约约,冯安安颓然坐地,肖抑同样席地而坐,只是他距离冯安安颇远,远得不像是守护,反倒像监视。
肖抑听见窸窣声音,眯眼分辨,是冯安安屈起膝,双臂环抱住腿。肖抑便也抱腿:“你不必太害怕,乌云已被我们限制在驿馆了。”
冯安安闻声将脑袋低埋,良久,抬头:“大师兄……”她唤得轻,音开始抖,末了几字不能自已成泣声,“……他是真的想杀我。”
肖抑心头恻隐,禁不住凝视冯安安,却发现因为打斗坎坷,她衣领歪了,露出半边锁骨,右手袖子也挽起来,露着皓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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