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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的道场通常布置在山腰,隐秘第一,今年也不例外。
仍旧要找个洞。
冯安安亲自把山腰的洞都巡视了一遍,六年前的大火,将大半好洞烧毁,塌方凹陷,入不得人。
不得不从矮子里拔长子。
冯安安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发现时隔六年,对无名山竟是一种陌生感。
看岩壁上丛丛的苔藓,是疏离的。看小溪流或湍急或缓慢的往下流,溪底的石子清澈可见,也都是毫不相干的。
既不能带来欢愉,亦不会感到忧伤、悲痛。
虿翁防着冯安安,她来巡视,派了许多师弟师妹跟着她。
冯安安看过了一个洞,出来,继续往前找。大火把山路也毁了,地上全是新生的杂草,上头落下来的碎石,踩在上面滑脚,难免有轻微的左右摇摆。
有几位胆大的,说话直的师弟提议:“大师姐,方才那个洞挺好的啊?”分明是目前最好的了。
冯安安头也不回:“不行。”
她不喜欢那个洞,少女时她一被欺负,一遇到伤心,准会躲进这个洞里。那时候无名山上洞多,这个不算起眼,内里修缮又好,是她最佳的藏身地。
后来这地被虿翁发现了,在洞内布下障眼法,时时刻刻循环一个场景:冯安安躲在洞里,听得声音道,“找到你了”!接着虿翁现身,笑容满面却令人不寒而栗,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冯安安,时而徒手,时而上刑具。
到后来,有一次冯安安的确躲进这洞里,折磨之下,已分不清是幻是真。
她听见声音由远传来:“找到你了!”立马吓得又抖。
眼泪淌个不停。
可来的不是虿翁,却是肖抑。
肖抑提着一个包袱来找她,她分不清真假,拼命抵抗,怕肖抑是虿翁幻化。
肖抑再三澄清,冯安安仍旧不信,道:“若你真是大师兄,我昨日教你的第三篇诗文第三句是什么?”
肖抑不假思索答道:“先师有诀神将助,大圣无心火自飞。”
“九转但能生羽翼,双凫忽去定何依。”冯安安情不自禁接下一句。
从此往后,这两句诗成为两人相互信任的暗号。
冯安安这才平静下来,蜷在岩壁旁,哭个不断。
“师妹,别哭了。”肖抑不知所措,打开包袱,竟给冯安安捎了一串葡萄。
这东西在山上算是奢侈物,冯安安摘了一颗,正准备剥,肖抑抢过来,给她小心翼翼剥好了。冯安安将葡萄放入嘴中,甜化了。
愈发哭得厉害。
她哽咽道:“父、父……亲曾告诉我,人生若葡萄一串,先尝甜的,后头就只剩下酸涩的了。”她的人生一串,在前十二年尝光了甜葡萄。
肖抑连忙安慰她:“那我也一样啊!”一起尝尽酸涩。
冯安安眼泪滴得太厉害,葡萄都看不清了,肖抑的面容也看不清。她用手去擦眼睛,手背上虿翁折磨留下的伤疤还未长好,红褐色周围绕着一圈浅红,与她白皙的肌肤色差迥异。
冯安安嘟嘴说肖抑:“你是以前都是酸的,往后就、就都是甜……”穷小子以前吃都吃不饱,差点成为狼腹肉餐。如今起码吃饱穿暖,还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
肖抑沉默了会,似在思考怎么安慰冯安安。
冯安安也不管他,一个劲痛苦。
肖抑伸手,轻轻拍了下冯安安的后背,即刻缩回:“你没有先把甜的吃完,我也没有先把酸的吃完。我俩都是随手摘的,一颗甜,一颗酸,交错交替。往后你会吃到酸的,但也会吃到甜的,便是那时的惊喜。”
冯安安虽然不大信,但还是破涕为笑。
肖抑不再吭声,埋头给他剥葡萄。一颗又一颗,不嫌麻烦,全都给她。
冯安安道:“师兄你别都给我,你自己也吃。”
肖抑:“我不饿——”饿字话音未落,冯安安已经不打招呼塞了一颗葡萄到肖抑嘴里,她的手指因此伸.进去,拿出来时沾了丝丝他的口水。
……
无名山上的事,详细的,她就牢记两件。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
第二件是冯安安试图掐死虿翁,结果自然是被发现,蚂蚁不可撼大树。
虿翁玩味道:“近日钻研出一个新法玩,我徒儿可以先试一试。”上下打量冯安安,眼神令她起鸡皮疙瘩。
虿翁向众人演示他的新发明。
柴火堆得到人腰间,上头搭着铁架子,里头灌满山泉水。架子上罩着竹篾编的蒸笼,长宽各两丈,方方正正。
二师父和四师父正好有两待惩罚的徒儿,先拿两人试一试。
首先是四师父座下小师妹,打得奄奄一息,丢进蒸笼里,盖好。虿翁亲点火把,水煮了一会,开始沸腾,蒸笼顶上升着白烟,小师妹哭着喊着,哪怕再痛,也得咬牙爬出蒸笼,重重摔在地上。
虿翁指着师妹,同二师父、四师父笑道:“像不像鲤鱼打挺?”三人哈哈大笑。
但三人不够满意,方才的小师妹虽然行动艰难,但全程是清醒的,因此爬出来太快,虿翁等人觉着趣味不足。
第二回,将二师父座下罪徒,先灌了迷药,再丢进蒸笼。
这回笼顶上白烟袅袅,能听见锅中水不断沸腾鼓泡的声音,这位师兄醒来逃出时,已经整个人肌肤被蒸得通红。
锅里水去了大半,而他则养了一年多才将烫伤的皮肤养好。
虿翁觉得差不多了,给这玩法取名“蒸鲈鱼”,又说该上更刺激的“蒸螃蟹”了!
他用绳子捆了冯安安,打算丢进去。
冯安安想着反正死路一条,便痛骂虿翁,言语极尽可能的歹毒,还拼命唾他。
虿翁不会吃亏,连扇冯安安巴掌,打得她两颊通红。
“三师父。”有少年郎出声。
众人齐齐望去,敢出声的是肖抑。
肖抑跪地倒:“三师父,师妹所作所为,全是徒儿的主意。诸位师父如要责罚,且请责罚肖抑。”
“你受得起码?”二师父出声道。
肖抑低头,重重地点了点。他受得了,他不怕蒸。
虿翁冷冷瞧着肖抑,又看冯安安:“好,成全你!”另取了麻绳,将肖抑也绑了。
虿翁要给肖抑灌麻药,此时冯安安仍被绑着,挣扎着道:“死螃蟹是街边流浪的猫儿狗儿吃的。肉要嫩,谁不吃活蒸的?”
虿翁闻言思忖,的确,迷昏了再绑,直接就蒸死了。期间听不见肖抑的叫喊、挣扎,见不着活活把人烹死的残酷,见不着肖抑的痛苦,乐趣确实失却大半。
虿翁冲冯安安赞许道:“你倒也是个狠心肠的。”不愧是他最欣赏的徒弟。又道,“待会你大师兄熟了,分你一口。”
冯安安笑道:“一口哪够?徒儿想独享一只胳膊。”
虿翁笑出声来,没给肖抑灌迷药,命下人直接将他抬进笼,正准备开蒸。就在笼盖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冯安安纵身一跃,跃入笼中。
虿翁大怒,跳着脚命人将盖合拢,钉起来。他夺过下人正在点的火把,亲自点燃,一把扔进柴堆里。
虿翁叫道:“再点两把!待会热了,你、你,去东面扇风。你去南面。若风不够大,下一锅将你们统统蒸了!”火烧要烧到最旺。
冯安安方才挣扎,麻绳已经半松了,她跳进来,是打算救肖抑早点出去。不让他被灌迷药,亦为方便出逃。
结果跳进来,肖抑问她:“你来做甚么?”
这等危机关头,冯安安还有玩心,临时起意,想逗逗肖抑:“想着你不怕蒸,那我也不怕,跟你一起受。”她再一瞧,肖抑两只眼珠子都被蒸红了。
肖抑道:“你不要死,我来救你。”
“你怎么救?”
肖抑坚定道:“我用牙咬。”
冯安安心里乐不可支,道:“得了得了。”不闹了,正事要紧,她先反手给自己松了绑,又来解肖抑的束缚。
肖抑懵的:“你的绳怎么解开的?”
冯安安还没正经:“我捻个诀喝声‘松’。”她见着肖抑既懵又配合的神情,心下柔软,忽然脱口而出:“你也不要死,要能活着出去,我告诉你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肖抑轻轻问她:“是关于你的么?”
“是。”
蒸笼与盖子被钉住了,极难打开。冯安安和肖抑喊着“一二三”,一齐出力。烟雾渐渐氤氲,互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晓得对方在旁边,在出力,最后跃出牢笼,见到头顶太阳,冯安安顾不得气炸的虿翁铁青的脸,和围观众人,大声欢呼庆祝。她和肖抑手牵手,两在众目睽睽下一起落下。
后来虿翁“蒸螃蟹”改进成铁链锁铐,蒸笼也变成多层的。
但冯安安和肖抑再也没进过了。
她出来后,旋即把许诺抛掷脑后。肖抑怯了大半个月,才鼓起勇气提及。
蒸笼里,冯安安是没想好的。这会他问起,她信手拈来,随便说了个秘密:她不叫冯安,真名里多一个“安”字,是叠音。
冯安安告诉肖抑:“私下里,父母喊我阿鸾,你以后也可以这么喊。”
……
回忆至此,冯安安发现:很巧,她唯二印象深刻的两件事,都与肖抑相关。
她心念转动,觉得今年的庆典用这个洞……未尝不可。
冯安安重新折返,众师弟师门连忙给她开路,谄媚道:“师姐当心。”
上行下效,如出一辙。
冯安安进洞去左右查看,又南北检查,她查得仔细,甚至伸手摸了几处墙壁,些许灰粉染指,捻了捻。
冯安安笑道:“诸位师弟言之有理,的确,用这个洞就挺好的。”
言语间,新的计谋已在脑中勾勒好框架。
庆典之日,她要求生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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