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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姝呆愣的咬了咬唇, 没说话。
谢渺却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确定, 所以……他对江姝是有多差，才导致这人对他这么不信任？
她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闪着烛火的光，谢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很清晰。面色苍白，神色……不愉。
谢渺有些挫败的叹了一口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姝不相信他。
这个事实让他顿感无力。
分明是一个连命都肯给他的人, 怎么就不相信他了……？
谢渺的手从她下颚处移开，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他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她，可是她不信他。她觉得他会怀疑她。
他想摔了折子, 然后指着眼前的女子破口大骂。骂她没良心。
可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尤其是眼前的人抓着毯子，就连嘴唇都在发颤，眼底的不安明显到了极点。
那双谢渺觉得好看的不行的眼睛，此刻沾了点水渍，更显得夺目, 有种娇柔温婉的美。
谢渺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我相信你。”
江姝抬起眼, 长睫缓缓张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
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 谢渺的手就粗暴的揉上了她的眼底, 然后想说出口的话被打断。
谢渺说：“别哭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江姝愣住, 呆呆的睁大了眼，看着明显心情不好的谢渺。然后有些困惑的攥紧了毯子，指尖陷进腿的深度更甚。谢渺看了都觉得疼。
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束好的头发，然后用力的把江姝的手从她腿上拿开：“别抓了。”
他多希望他发火的时候江姝可以骂他，可以和他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想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被排除在了她的世界。
可是他发脾气了，江姝会哭，会难过。他不敢在她面前发火，哪怕他现在的确是气的不行。
江姝的手很小，很软，指尖纤长，谢渺曾经觉得这双手美得赏心悦目。
她伸出手，小心的将谢渺方才抓乱的头发捋顺，然后很乖巧的说：“对不起，夫君不要生气了。”
谢渺没推开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你道什么歉？”
“我惹你生气了。”江姝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夫君可以打我骂我，这些都可以的。”
谢渺听着她的话，气极反笑，看着她这副乖巧的不行的样子，又是心底一软。
于是他笑了，语气难得有些不羁，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味道：“打你骂你？”
眼前的江姝笑着点头。眼里发着光，声音诱惑一般：“对。”
谢渺忽然就不气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将江姝从旁边的轮椅上抱到了腿上，抓起她的右手，对着手心就拍了下去。
他没怎么用力，只是声音很响。打下去的时候有种宣泄般的快感。
江姝的手心立马就红了。只是……不疼。她疑惑地看了看谢渺，又试探性的收回手。
谢渺垂下眼，认真的看着手上的折子，半眼也没瞥她。
可是……江姝试着推了推拦在她腰上的手，谢渺却更加用劲儿，稳稳当当的将人揽在怀里。
“夫君这样看折子，脖子不会酸吗？”江姝小心开口。谢渺的右手抱着她，左手拿着折子，整个脑袋都是往左边偏的。
……这样，真的不会累么？江姝有些疑惑。
谢渺重重的哼了一声，随手将折子扔在书桌上，扭头没什么表情的对上江姝关切的脸：“酸。”
江姝噎了噎，舔了舔唇，然后扬起灿烂的笑，声音糯糯：“我给夫君捏捏肩！”
谢渺眯了眯眼，别过了头。
软软的手没什么力道的落在他肩上，冰凉的温度。
“姝儿。”
怀里的人抬起头，抿唇应了一声。
谢渺非常自觉地，将方才打人的手伸到她面前，有些不自在：“手疼。”眼前的女子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更不自在了，语气有些凶，却又有些狼狈：“舔舔！”然后耳根悄悄红了，眼睛也不敢看她。
指尖被包裹进了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谢渺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颤，他有些羞愧，更有些难堪。
眼前的人乖巧的不成样子，对他的无理取闹没有半点不耐烦，她小心地捧着他的手，很温柔的声音：“还疼吗？”
谢渺的眼眶有些湿了，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只是更紧的揽住了她。这是唯一一个会纵容他的人。
可是他配不上她的好。他手染鲜血，脚下的每一步，几乎都沾着人命。他不能给她完整的人生。
——
第二日傍晚。
方府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百姓们安分的不似昨日。
士兵们站在一旁，组织着秩序，劳累了一天的百姓们脸上带着笑，满怀憧憬的看着最前面分发着米粮的棚子。
谢渺一时也有些意外，凌楚释能将事情处理的这样干净利落。
凌楚释的意思是，干活了，就有饭吃。这些百姓便纷纷跑去了堤边帮忙修建工程，谢渺路过江边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争着干活的壮年男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招……同不放粮又有什么分别？不同的是，还捞了个贤德爱民的好名声。
“督公。”
谢渺站在角落，几乎没有人看见他。
黑衣人在他身边跪下，“属下查到进九殿下房中的女子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家道中落才进了妓院，听说九殿下花高价买了她。”
谢渺目光沉了沉。凌楚渊怎么可能会……沉迷于美色？
“而且……”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谢渺皱眉，“萧平，有话直说。本督最讨厌不诚实的爪子。”
地上的人依旧沉默，在谢渺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萧平才开口：“乔姑娘今日举止有些反常。”
谢渺一时失笑。乔离能有什么反常的？他那个妹妹，杀鸡都不敢的，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你多护着她就行了。”谢渺说。
萧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门前的百姓喧嚣，谢渺长长的叹了口气，负手离去。
——
江南事了后，凌楚渊急急忙忙的去了齐州。
走的那日甚是匆忙，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般。
但是凌楚渊面上仍旧是沉稳的，对着给他送行的凌楚释和谢渺，依旧是笑的云淡风轻。
“七哥，保重。”凌楚渊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就上了马车，期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此时是清晨，江南的十月份，空气中带着微微的凉意，晨间的雾气尚未散去。
凌楚释站在一旁，目送着凌楚渊的马车消失在城门口，才对着谢渺笑了笑：“本殿有些事情还需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也未等谢渺的反应，转身决绝的离去。
谢渺无言地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乔离，笑笑道：“怎么？想开了？不粘着九殿下了？”
乔离低着头，点了点头，抬起头时眼角有些发红：“不粘着了，我才不会去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谢渺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乔离的肩：“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哥哥，哥哥逼他娶你。”
乔离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问：“那哥哥为什么不可以逼九殿下娶我？”
小姑娘今日没有穿粉色的衣裳，而是穿了一身有些压抑的灰色，面色有些苍白，看着谢渺的眼里，满是迷茫。
“离儿。”谢渺说，“他不是良人。”像凌楚渊与凌楚释那样的人，心中有天下大事，便容不下儿女情长了。
乔离吸了吸鼻子，笑的有些无力：“哥哥带我去看看嫂嫂吧，你们成婚以来，我都没说过祝福的话。”
谢渺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见了你嫂子，不许瞎说话。”
乔离点了点头，眼角泛出泪。
——
马车出了城门，往西行去。
凌楚渊有些疲惫的靠在马车上，昨夜……一夜未眠，精神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花精力面对谢渺和凌楚释，对他而言而是勉力了。
但是……想到昨晚的事，他的眼神沉了下来。不听话的棋子，其实毁了就可以。可是凌楚渊却难得的在杀了那个人的时候，心脏软了软。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他所有的行为。他下不了手杀她，也放不下心去爱她。
于是只好破罐子破摔，任她滚回谢渺身边。
有什么好在乎的？不过就是，一个陪了他十几年的棋子罢了。棋子，而已。
一个小小棋子的感情，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殿下，可是累了？”
马车帘子被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掀开，谈绿对凌楚渊笑的柔美，“若是累了，殿下大可以歇一歇的。”
凌楚渊闭上眼，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
谈绿娇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手肆无忌惮的揉上了他的脑袋。
风月场上出来的女子，最懂得如何应付男子。她身上清淡好闻的香灌进凌楚渊鼻子里，凌楚渊有些不适，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谈绿娇嗔一句，但还是乖顺的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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