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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繁华太过匆忙，人们的脸上表情太过逼真，真实到看不清人心，节奏太快，像是忙碌的蚂蚁，其实也许只是他不想融入那个盛世。
这里是他开始的地方，他最好的记忆偷偷藏在了这里，在这里外面的一切都不必在意，大山都包容着自己，家里自然随意。
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去，古树参天，撒下大片的阴凉，斑驳了阳光，整整一天的疲惫都在凉风中化去了。信马由缰的走到一个最近的大槐树旁，摸着粗糙的树皮，顽皮的敲了几下，继续向前走去，迎面的青砖小路走过了多少年，圆滑的大理石一块都没少，易天殇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没有灰尘和落叶堆积在大青石上，像是有人日夜打理一样。
一直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走了过来，像是在巡视领地，“大将军！早？”可惜只收获一个霸气的背影。
鸡只有五年不到的寿命，可是张爷爷家的大将军却已经十来年了，记得当年还有一只更老的，不过好像老死了，然后这只小不点就一路绝尘的长成了大将军，威风凛凛。
远远的，就看到了熟悉的两个院落，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两间院子就是一个干净利落，一个古朴陈旧，可是易天殇知道，张爷爷那间屋子已经二三十年没那么变过了，好像在保存什么似得，也不翻修。
看着熟悉的健硕身影在门口溜达一圈又一圈，易天殇就知道二老知道他们回来了，每次奶奶都把爷爷赶出来帮他们拿东西，爷爷都是在门口溜达，直到他们上来。
“哈啦啦啦，好好好！小天回来了，快进去，你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都回来了吗？”易老爷子豪迈的笑声响起，这是他一向习惯，一点儿都不像这么大年纪的老人。
“爷爷，都回来了，老姐也在，都在后面呢！”易天殇笑的很开心，爷爷和上次见面没什么区别，身子还靠得住。
一进门，蹲在台阶上，抽旱烟的张老就被易天殇看到了，“张爷爷好！我又回来了！”嬉皮笑脸的凑到老人身边，张老名叫张大力，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当年易天殇爷爷到神都的时候，在车站见到了抽着旱烟，默默抹着眼泪的张大力，当时他身上就是这件洗的发白的马褂，老人不知道出来做什么，没钱买回家的票，难过的直发愁，打算走回去，当时易老爷子直接就都买了离苔蒿村最近的票，之后索性就在张老家旁边住下了，慢慢的才盖了间院子。一住就是半辈子。
这是老爷子一生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张老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易天殇长大的，小时候不知道在老人膝下撒了多少娇，吃了多少年货，跑累了有时候就直接在老人家睡着了，就连二老也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最后的习以为常。
“哎！小天回来了，好好好，回来就好，哎！小天又长高了，比张爷爷都高了，成大小伙子了，可以娶媳妇了！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笑的很开心，像是看自己孙子一样，眼中的慈爱比易老爷子都重。易天殇记得老人并非孤身一人，但却从未见过其他人。
翻开怀里的大包找了一堆张老爷子爱吃的，拿出来，“张爷爷这些你拿着，都是你爱吃的，这是我孝敬你的！嘻嘻！”借花送佛的把老妈买的东西送了出去，易天殇毫不担心，二老就不好吃这些，肯定最后还是便宜了易天殇，长者总是过分的宠溺着后辈，那怕只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好好好，爷爷收着，天殇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好孩子。”没有推脱什么，要是老易给的还抹不下面子，说什么也要不得，可孩子给的就不行了，孩子的孝心哪能不收，心里竟然有一种天伦之乐的感觉，没白疼这孩子。
门外，易图兵也等到了儿子儿媳和乖巧的孙女，长得和小茹一样的漂亮。
“三儿，这次这么现在就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爷子带着疑问的说道，三儿可不像是随便就能回来看我们的闲人。
“呃，爸，这不是长安马上二十岁生日了吗！这是孩子在娘家过得最后一个整十的生日，下一次就回不来娘家了，小茹家已经通知过了，我们回来劝劝你，和妈一起去参加一下长安的成人礼，就自己家这些人，就下周，我们回来接你过去住两天。”
“嗯？是了，长安转眼就要嫁人了呀，都这么大了！现在是九月初，重阳是吧！小囡囡长得这么可人，也要嫁人了。”易图兵一脸的唏嘘，他都忘了，孙女已经这么大了，亭亭玉立，外柔内刚，和她奶奶一模一样。
“我想想，想想。”老爷子还是在犹豫，易河图没多说什么，老爷子没拒绝就是好的，这次一定要把老爷子接上，要不然妈不会走的。
……
院子里，史文英老人一脸开怀的拉着儿媳和孙女的手，说着家常，不时把两个女人说的脸都红了。
易天殇被奶奶稀罕了一会儿就被忽视了，可怜兮兮的跑到张老旁边找安慰，说着在城里的事，逗得老人开怀大笑，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村子里吃饭没城里那么多规矩，易天殇和张老爷子端着碗蹲在门口冬梅树下一边聊天一边吃，女人都在屋子里好好上桌细嚼慢咽，易河图父子则在院子里聊着什么，好山好水，鸟语花香，简单的生活是多么值得珍惜的时候，可惜这样的生活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张爷爷，我姐马上就成年礼了，你也去参加一下好不好，老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呀！”易天殇眼珠子乱转，鬼点子冒着坏水，打算把张爷爷也先忽悠到帝都，到时候没事了再送回来，反正从小易天殇一直没见过张爷爷家有什么人回来看他，也爷爷倒是说过张爷爷好像有一个儿子，可是一直没见回来过。
“哈哈！小兔崽子，连张爷爷都不说实话，张爷爷是离不开这里的，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不用担心我，我还要陪着你戚奶奶，这里有我的时候，才是对的。”老人却一副知道什么的表现，说着推脱的话。
“张爷爷，我……”
“小天，我知道，前几天邙山的事我知道。”老人平淡着说着让易天殇大吃一惊的话。
旧马褂，粗腿裤，黑布鞋，腰上插着一根旱烟管，黝黑的脸色，粗糙的双手全是老茧，老人一直就只有三亩地，也不知道怎么如此劳累地，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野老人，村里电视都少，而且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国家也不会让它上新闻呀，又不是上次那种巨大野生动物的新闻。
“爷爷也是看天色吃饭的老实人呀。”
老人没说什么，吃完碗里的饭递给易天殇，“放了，出来，爷爷吹曲子给你听。”
易天殇把碗放回厨房就马上跑了回来找了一块砖头直接坐在老人旁边。
张老从腰间解下一个长条布兜，里面装着的是一根白玉萧，是最古老的六洞萧，这也是老人少有的不肯给易天殇玩的东西，不知道它的来历，玉萧上时间的气息非常厚重，包浆远不是一代人可以造就的，也许张爷爷家的祖传之物吧。
老人一直说这是玉衡，有很长一段时间易天殇都以为这根玉萧的名字是玉衡，知道几年前才从一本古书里意外看到原来萧最古老的名字就是玉衡，老人只是叫法和现在的人不同而已。
温柔的擦拭着玉萧，眼中闪烁易天殇看不懂的东西，笨拙的大手怎么也不像是会吹奏玉萧的样子，可是他还是放在嘴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呜呜～呜呜呜～
不通音律的易天殇只是觉得这萧声很空洞，太过粗狂，没有别人说的萧声忧愁悲伤的感觉，倒是说着一件什么事，古老的时代，有人即将离开，心中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和不舍，之后的平淡反而让易天殇听出来血与火的氛围，像是女子吹奏给出征的丈夫，丈夫思念他笨拙的学着。
凄冷的声音如同凉风吹过竹林，说不出的感觉。
空妙绝境，若即若离的萧声，传出了很远，其中的东西也许每个人都听出不同的意思，或许那是老人的故事吧！不知何故吹着洞箫的老人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沉重，那是一种难以抉择的忧伤，是什么让他不能离开这个小村子呢？
也许是一会儿，但其实已经过了近乎两刻钟，奇怪的萧曲停下了，老人却还是闭着眼睛，眼角一滴浑浊的晶莹被老人转头拭去了，可还是被易天殇看见了，是什么让时间都忘不了呢，是戚奶奶吗？
易天殇小时候跑到张老爷子家偏房曾见到过一幅古朴典雅的画像，一个很漂亮的典雅的年轻女子穿着素白的旗袍吹着洞箫，就是张爷爷手里那根，眼中闪着奇怪的东西。脚下几只小鸡正在啄米，一轮皓月淡雅的让人心醉，熟悉的石桌圆椅。
罕见的是这幅画是用毛笔画的，上面的时间是用阴历写的，易天殇也没看懂，天际还有一个星星，可他不知道那是哪个。
长大后他才知道，那女子眼中的东西是任性和调皮，天上的是木星，奇怪的画，上面的时间是四十多年前，那是一段久远的时光，这幅画比他大一轮。
张爷爷从来没有说过戚奶奶的事，但告诉过他那个女子就是戚奶奶，后来易天殇就再也没去看过那副画，是离开了吗，还是走了，从来没见过老人去看过她。
“小天，好听吧！这是你戚奶奶教爷爷的，这是她家的祖传之物，传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可惜我吹的不好。”老人眼中的浑浊现在到了易天殇眼里竟有了几分深邃的注视。
“要不要学？爷爷教你。”
“不要，音符太难记了。”
“你这小毛猴，一点儿都吃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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