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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涟说有事离开之后, 一直没有回过郗家, 家里派人出去到处没找到人, 而她过了一晚上也还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很担心她的安危, 郗芳华更是一夜没睡。
“娘子, 家丁们还在找呢, 你先睡一会儿吧, 明天咱们还要启程回冰州呢,再说念儿也需要娘亲,你累病了怎么是好?”展衡见妻子心急如焚, 如此安慰道。
郗芳华眼睛微红,昨夜哭得嗓子都哑了:“星涟不见了,谁知道她是不是遇见了危险, 我女儿出了事, 你让我怎么安心?找不到她,我是不会走的。”
“万一她是跟皇上回宫里了呢?”
“回宫至少也会派人来知会一声吧?她这么大人了, 不会这么不懂事的。说到底她不是你生的, 你当然不着急。”郗芳华情急之下埋怨起丈夫来。
展衡被她这么一说, 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生硬地道:“对,她不是我生的, 我为什么要尽父亲之职?我对你好, 就有义务对你和别的男人的女儿好吗?你说我不着急, 那你去找找她的亲爹,看他急不急?我去看念儿了, 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他便扔下她,带着火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砰地摔上门。郗芳华被丈夫一数落,心里更加难受,伏在桌子上又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叩门声,是她的丫鬟:“夫人,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交到你手上。”
郗芳华抹了眼泪,道:“拿进来吧。”
丫鬟推开门,把信交到她手里,郗芳华问道:“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丫鬟摇摇头,“门房说是个小孩子送来的,小孩子也是送信那人在附近找的。”
送个信也这么神神秘秘的,郗芳华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对丫鬟说:“你先出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
丫鬟退走后,她才怀着疑惑拆开信封。信纸上寥寥几行字,说星涟在他们手上,让她在一刻钟之内一个人去某个地方见他们,如果此事有第二人知晓,就把星涟卖到青楼去。郗芳华心惊不已,捂着嘴无力地坐在凳子上,信中内容让她方寸大失。
她想不出自己得罪了谁,会受到这样的报复,信上的字迹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的。不知道对方以星涟为质,到底是求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理智告诉她,那贼人掳去星涟用来威胁她,定然是要对她不利,去了就正中人家圈套。可她本就对不起女儿了,现在星涟出了事,自己怎么能那么自私,因为害怕就不管她?
如果她不如约而至,对方恼羞成怒真把星涟卖进青楼,就算以后找到救出来了,女儿的一辈子也毁了。
因对方给出的时间太紧迫,郗芳华不敢再多行考虑,也不敢告知其他人,换了件外出的衣服,瞒着家人,匆匆从后门出去。
郗芳华按照信上给的地址找过去,发现那里是一处已经废弃的居民房屋,房顶已经垮了大半,院落里稀稀疏疏生着杂草,看着像一座鬼屋。她慌张地走进去,却不见有人。
“我来了!人呢?你们快把我女儿放了!”虽说心中害怕,郗芳华还是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喊道。
身后突然响起人踩在枯枝败叶上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郗芳华心里一惊,迅速转过身。
“你……你是谁?”眼前站着一个农民打扮,头发包在布里,灰头土脸的妇人,郗芳华对她没有一点印象,疑惑道,“是你写信给我的?我女儿是不是在你手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大夫人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么?”农妇冷笑着,抬手用一根湿手绢慢慢擦去脸上的污迹,逐渐显露出莹白的肌肤和花容月貌。
郗芳华退了几步,指着她道:“你、你是月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抓走的星涟?”
“大夫人,你装什么呢?我落到今天这地步,不就是拜你的好儿子所赐吗?”月河向她逼近两步,眼神像一条毒蛇,带着凶光。
郗芳华印象中楚月河和她娘一直都是一副低调不争的形象,虽不喜,各自也相安无事,从不曾见过她如此锋芒毕露的狰狞模样。
“那你抓了星涟到底想做什么?你把她害得还不够吗?”郗芳华按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你恨从渊,大可以找他报仇,为什么要找星涟的麻烦?”
楚月河摇摇头,表情由阴戾转为微笑,瞬间换了一张脸:“怎么说星涟也是我妹妹,其实我也不想伤害她。不过我现在有点麻烦,想请大夫人帮我一个忙,至于星涟能不能平安,就看大夫人愿不愿意帮我了。”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和几个朋友想要离开虞京,想请夫人帮我们出城罢了。”
月河说完拍拍手,格瓦高力一行人带着星涟走出来,她这会儿嘴巴被堵着,有什么话也无法对郗芳华说,只是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受威胁。
展衡气消了,想回去找郗芳华道歉,走到房间门口,却见仆人们进进出出,正将已经打包好的行装往外搬。
“怎么回事?你们要把这些东西搬到哪里去?”他拉住一个小厮询问。难不成妻子被他气到了,要把他的行李扔出去吗?
小厮回答:“夫人让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说准备好马上就要回冰州了。”
展衡十分诧异,他们定好的时间是明天清晨,而且星涟还没找到,她不是不愿意走吗?他本来想说向皇上奏请再留下来几天,等找到星涟再走,她反倒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
进屋去见郗芳华正带着丫鬟收拾自己的衣物,展衡让丫鬟出去。她这会儿还脸色惨白,眼神飘忽,展衡以为是自己的错,柔声对她道:“娘子,刚才是为夫的不是,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你气,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郗芳华对着他勉强地笑了笑,“不过我想快点回冰州,今天就走,我已经和父亲母亲告辞过了,一会儿走之前你也去看看他们吧。”
“怎么这么突然?星涟呢?你真不管她了?”展衡奇怪地问她。
郗芳华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皮,避开他的视线道:“我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父亲母亲会继续找她的。再说她都不想认我了,我还要这个没良心的女儿做什么?”
展衡嘴唇动了动,想劝劝她,但看她的样子十分难过,想是真的被星涟伤到心了,只好依了她。
“好吧,你再休息一会儿,先等着我,我去让他们收拾念儿的东西,再去拜别岳父岳母。”他双手摸摸她的肩膀便出去了。
与郗家人话别之后,展衡扶着妻子,带着仆从们到了偏门外,却见门口除了他们自己和仆婢乘坐,以及装载行李和水粮的马车外,还有另一辆车,而驾车的也是他们的人,显然也是要一起走的。
“怎么还有一辆车?还有谁要跟我们同行吗?”展衡看看郗芳华,就要走过去看看车里是谁。
郗芳华拉住他,摇摇头道:“不用去看了,里面没坐人,都是我年轻时候收藏的书籍和一些藏品,干脆一起带去冰州,将来留给孩子。”
她拉着他上马车,“我们快走吧,现在已经不早了,还要赶路呢,不然怕晚上找不到地方住宿。”
展衡方作罢,所有人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开始了长途旅程。
到了城门口,果然门禁森严,所有人进出都要检查身份。不过展衡是品级颇高的地方官,和平民自然不一样,守卫简单地看了一下队伍中的人员,没发现可疑人物,便放他们出城了。
小半个时辰后,队伍彻底离开虞京范围,郗芳华忽然掀开车帘,让车夫停下。
“怎么了?”展衡惊讶,从上车起她便一直很奇怪,之前城门受检查之时更是好像很紧张,感觉很不对劲。
郗芳华没回答他,等马车停了,直接跳下去,展衡叫着她,也跟着下去,见她直接跑到装书的车前面。
“已经出虞京了,你们也该履行诺言,把星涟放了吧?”她对着车里喊道。
展衡来到她身边,看着她问:“这是怎么回事?车里有人吗?”
这时候车帘撩开,露出里面一女六男,还有被绑缚着的星涟。
“你们是什么人?”展衡戒备地护着郗芳华往后退,对车中人喝到,同时让随行护卫上来围住他们。
楚月河嗤笑一声没理他,而是对郗芳华说:“夫人,这虞京城是出了,不过我们可还没脱险呢,你女儿先借给我用用,等我们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了她。”
一个角戎力士将刀锋抵在星涟脖子上,月河气定神闲地看着郗芳华,等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这样一直拿着刀人家也会手软,就怕一不小心就手滑了哦。”
“你们……”郗芳华一脸悲愤,看看无法动弹的星涟,想斥责他们言而无信,又怕他们真杀了星涟。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郗芳华先败下阵来,央求丈夫:“夫君,求你放他们走吧,星涟的安全重要,其他的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你怎么知道他们真会放了她?”展衡冷冷地瞪着那些人,“这些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在逃的朝廷钦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呀……”郗芳华又开始哭,“你现在能把星涟从他们手里救回来吗?”
展衡无奈,只好令手下们分开道,让他们通过。
“可别跟来哦,不然我不知道会做什么!”马车快速远离,楚月河最后向他们警告。
郗芳华看着马车的影子在视线中消失,哭倒在展衡怀中。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进入山地,地形变得崎岖了,车子越来越颠簸。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追上来,格瓦高力他们赶车的速度慢下来。
“桓肆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等翻过这片山,我们就可以不穿这些臭衣服了。”楚月河嫌弃地拉扯着身上的粗麻布衣。
格瓦高力点头:“再过十几天,我们就能进入角戎,你也可以与你的男人相见。你妹妹怎么办?你不会真的要放了她吧?”
楚月河微微一笑:“到时候但凭王子处置。”
格瓦高力贪婪地看看星涟,满意地笑了。
星涟听见他们的对话,真想破口大骂这两人无耻,奈何嘴被堵住了。她害怕自己真被月河送给格瓦高力,又像梦里一样被糟践,拼命想着有什么脱身之计。
格瓦高力和月河正畅谈着他们回角戎后的计划,忽然他一个下属惊呼一声,指着星涟。他们一看,见她侧倒下,浑身不住地抽搐,翻着白眼,好像快不行了。
“她怎么了?”他急道。
月河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或许是她在宫里患了什么怪病吧。”
格瓦高力扶起星涟,扯下堵着她嘴的布,摇晃着她:“喂,你到底是怎么了?”
星涟大口大口喘息着,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旧病犯了,要、要吃药、不然、很快就会死……”
“药?哪里有药?”眼见星涟嘴角开始吐白沫,格瓦高力急得不行,这么几百年出一个的美女,就这样死了也太可惜了。
星涟眼睛看向她腰间的小布袋,说:“那个袋子里。”
格瓦高力慌忙把袋子取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瓷瓶。
“哪个?”
“黑色那个,里面是粉末,你倒在你手掌心,喂我吃。”
能与她亲密接触,格瓦高力求之不得,照她说的把瓶中粉末全抖出来,伸手到她嘴唇前边。
星涟微微张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格瓦高力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凌厉清明,根本不像个病人。但来不及了,星涟猛地吸了口气,对着他的手心用力一吹,粉尘四散飞扬开来。马车里空间狭小拥促,这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颗粒立刻飘得到处都是。每个人皮肤都沾上了,格瓦高力离得最近,更是被糊了满脸。
有人还把这粉末吸进了口鼻中,众人一边用手扇着,一边咳嗽不止:“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她是装病的,定然有诈!”月河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有诈。”星涟笑着回答她,得意地抬抬眉毛翻翻白眼,没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哎哟!好痒!痒死了!”格瓦高力第一个叫喊道,伸手用力抓着最严重的脸和手,很快其他人也跟他一样,觉得身上每个地方都奇痒无比,忍不住挠了起来。
没几下他们便被自己抓出了道道血痕,还是又痛又痒,像是被无数毒蜂毒蚁蛰咬,痛痒深入骨髓。
星涟却被他们哭爹喊娘抓背挠腮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死丫头,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楚月河见自己身上被抓出血,怕再这样下去要毁容了,可她又实在忍不住,对着星涟厉声尖叫。
星涟耸耸肩:“是痒痒粉,不老毒王君千千的独门秘药,我改良了一下。沾到它的人,哪怕是一点点,要是半个时辰之内找不到清水沐浴并更换衣服,就会不停地发痒,直到全身溃烂,流尽脓血而死。会烂脸的,我就问你怕不怕啊?”
她说的很可怕,而现在这效果确实让他们难受得想死,他们宁可信其有,赶紧争先恐后地跳下马车去寻找干净水源清洗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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