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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森林,空气清新又潮湿。山鸠在林中发出“嘀咕、嘀咕”的鸣声,黎明的晨光照在草地上、树叶上、屋顶上,到处都有数不清的亮晶晶斑点在闪闪发光。远方遥遥出现了村庄的轮廓,村中建筑物在浓雾的晨曦中依稀可见。
车队停在了森林边上的公路上,十几个穿着皮甲的捕快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道上简单地列成两队。身材壮硕的鉄捕头从马车里出来,对捕快们说:“五人一组设卡盘查,观察来往行人,看看有没有碍眼的人物!发现情况,吹哨——干活。”
说完以后,鉄捕头转身对身边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陵卫军官奉承地笑着:“孟督察,您看,有什么不妥吗?”
这位被唤作“孟督察”的年轻陵卫军官身穿黑甲,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挺拔,皮肤白皙,剑眉星目,头发透出了头盔遮住了前额,清秀的面貌里带有几分稚嫩的书卷气。若不是身上那身黑衣的皮甲,旁人会把他看做一名书生而不是一位军人。
“铁捕头,我只是候督察,还不是督察,万一被监察御史听到了又要找我麻烦了。”
虽然这位陵卫军官很年轻,甚至有点稚气,但铁捕头并没有因此就敢轻视对方。对方是洛京来的人,而且还是东陵卫军官。东陵卫,那是陛下的亲军,在整个大魏国内负责监察缉捕的特务机构,要知道,陵卫的绰号叫什么?血厂啊!
“大人您客气了。阁下如此年轻就能进陛下亲军任职,将来前程何止区区一个督察。依卑职看来,您天庭饱满,将来必定是当六镇大将军的人啊!”
孟聚笑着摇头。六镇大将军吗?若说自己以后能做郡守、刺史甚至都督都有可能,但六镇大将军,那是皇族才能担当的职位,自己是华族,连国族都不算,怎可能出任呢?
看出孟聚心情不错,铁捕头问:“大人,我们这是在查什么呢?”
“捕头,我们陵卫接到了秘密线报,等下在这条道上会有几辆马车经过,他们会伪装成城里秦氏老酒坊的运酒车队——但那是假的,车队里面就隐藏有叛军的奸细,车上的货藏有叛军偷运的兵器。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连人带货都抓了,明白吗?”
“明白了。”铁辛望望孟聚,目光闪烁。他说:“大人,秦氏酒坊,很不简单啊。”
孟聚淡淡说:“我们是官军,我们陵卫既然到了这里,他背景再大又如何?等下,你们只管以查处违禁物品的名义将车队拦下来就是,凡事有我做主。”
“既然有大人您压阵,我们自然不怕。”铁捕头笑笑行了个礼:“大人,失礼一下,我去跟弟兄们交代一声,我们得做些准备。”
捕快们围聚在一起商议着,孟聚躺在马车上的座位上养神。这时,道上又驶来了一辆马车,车身上有白色狼头的标志,正是东陵卫的标志。
马车在捕快们刚刚设立的道卡前停下,一个矮胖的小个子军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冲着捕快们嚷嚷道:“孟候督察在哪里?”
孟聚从马车上坐起来,应声道:“刘真,我在这边。”
胖军官快步走过来,圆乎乎的脸上都是汗水,他跳上马车,对孟聚说:“如何了?”
“我跟他们说了,靖安府衙班壮好象有点怀疑。。。那个铁捕头,他好象看出我们想干什么了。”
“铁辛那人,江湖上跑过马,多年的老公门中人,眼睛毒得很,早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何况,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老孟,不要担心,到时我们也分银子给他们塞嘴就是了。靖安府那边我也打过交道的,公门中人,最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了,大魏朝廷的名声就是给这些狗腿子们败坏了!”
孟聚有点想笑。自己和刘真打着东陵卫公务的幌子出来找外快,偏偏刘真还这么义愤填膺地谴责靖安府的捕快——这个黑胖子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看到他神情古怪,刘真拍拍他肩:“没事的,小孟。你刚来咱们靖安陵卫,呆的时间长就明白了。朝廷发的银两少得可怜,怎么养活老婆孩子?咱们陵卫是皇家亲军不假,不过也不能光吃西北风不是?再说了,没有咱们陵卫保家卫国,那些富商和地主能那么安心地挣钱不?他们进贡两个给咱,那不是理所应该的吗?可偏偏有秦氏酒坊这样顽固大户,吝啬小气,一毛不拔,咱哥俩敲打敲打他们,教育他们做人道理,那不是应该的吗?放心好了,小孟,这事哪怕捅到蓝老大那边去,他也会护着我们。”
“可是万一叶镇督知道了。。。”
听到“叶镇督”三个字,刘真微微动容,但随即释然:“叶迦南?咱哥俩要的也不多,从秦家那边敲个三二十两银子买酒喝就好,为这么点银子,难道还有人去惊动一省的副镇督?走通叶镇督的门房关节都不止这个数!还平白得罪了咱俩,秦家没那么蠢——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啊!秦家那群王八蛋,到底磨蹭到什么时候来?”
刘真说得兴起,把铠甲脱下来,只穿着白色的内衬乘凉,里面已经汗湿了一大截。他掀衣裳扇着风,站起来望了下前方的路面。
然后,他又转向了身边的同伴:“老孟,你是洛京人吧?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老哥我还没问过你呢,怎么会落到我们这个狗屁乡下来了?”
孟聚苦笑,说:“倒霉呗。”
“说来听听,反正时间还长,车队还要一阵才能过来。”
“没啥好说的。”
刘真嘿嘿地笑起来:“明白了,老孟,我说,你准是得罪了人!去年,我在赤城镇里也见到了一个文官,是在储粮处的,他也是洛京人,据说是因为睡了哪个大佬的老婆,结果被人一脚踢到了我们这边来,啧啧,那家伙的嘴可真是能侃,女人见到他没五分钟就全晕乎。那厮在储粮处没两个月,上上下下都要坚决要求把他调走,说是他再不走,大伙全得戴绿帽了。”
“我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摆着的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军官,长得又俊又帅,除了女人的事外,你还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不用问了,你准是抢了哪个少爷的情人,结果被人家老爸出力,一脚踢你落到了我们这边——你不是擅长勾引女人吗?让你勾引北边的魔族姑娘去吧!”
孟聚哭笑不得:“瞎,真不想跟你说了。”
他站起身来,刚好望见道尽头的一抹蠕动的影子,车队的轮廓若隐若现。
“起来穿好衣服吧,他们来了!”
刚开始时,东陵卫的两名军官都没有出面,充当主力的是靖安城的捕快。车队刚在道卡前停住,捕快们一拥而上,挥舞着锁链和铁尺,凶神恶煞地吼道:“停车,停车!下来,都他妈给老子滚下来!”
眼见道边突然冲出了这么一伙凶神,车队一阵慌乱,车夫、脚夫们压根不敢抵抗,他们自觉地蹲在地上,手抱住脑袋不敢抬头望。这本来是车队遇到土匪的招牌动作,现在遇到了官府,他们也照着来做了:虽然这伙凶人穿着捕快的衣裳,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公人?就算他们真的是官府——难道没听过吗,官府比强盗还黑啊!
一个随队押车的家丁还搞不清状态,在车队里叫道:“咋回事?咋回事?俺们给黑脚六交过路费的!是哪路的好汉来上点了?没看到我们秦氏的旗子吗?你们是。。。呀哟,打人了!官府打人啦!”
一时间,嚷嚷声、喝骂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了一片。
铁辛冲上前,一拳将那个啰啰嗦嗦的家丁捶翻,凶神恶煞地叫道:“都听好了!官府怀疑你们窝藏叛军兼夹带违禁武器,奉靖安东陵卫孟大人的钧令,现在要搜查你们!敢违抗的,那就是叛逆!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老实点!”
立即,所有的嚷嚷喧嚣声全部停了下来,酒坊的家丁老老实实地下来蹲在了道边,一声不敢吭。
孟聚回头望望刘真,疑惑不已:“东陵卫孟大人?他们知道我?我才刚来靖安陵署啊!”
“老孟,你别逗了,人家怕的是东陵卫。”刘真骂骂咧咧的:“铁辛这厮狡猾啊,他是把你推在前头挡箭了,想捞银子又不想冒风险哇——你等着吧,一阵他就带人过来找你了!”
喧闹叫嚷了一阵,铁辛捕头真的过来了,还带着一个长衫的商人过来。见到孟聚和刘真,他介绍道:“二位大人,押队的是秦氏酒坊的三管家,秦宏——秦管家,这两位大人是东陵卫的孟督察和刘督察!你们秦家窝藏叛军的事情,全由二位大人说了算,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位秦管家尖嘴猴腮的,嘴下留着一缕胡子,三角的眼神却甚是灵动。听到铁辛介绍,他立即单膝跪下,用一口带着浓重北疆口音的官话脆声说:“小民叩见两位长官!孟督察和刘督察的赫赫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小民久仰了,今日能见两位长官亲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孟聚低下头,不让脸上的笑意让人看到。自己从洛京到靖安城不到一个月,连靖安署守门口的卫卒都没认熟自己呢,这个秦管家就对自己久仰了——世上当真有睁眼说瞎话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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