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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当空，熏香缭绕。
枝头开始抽芽的老树为冬季增添了一份活力，碧蓝的天空，以太阳为中心，扩散成弧形的光，有一抹泛着细碎的色彩从窗台洒落进来。
恰好落在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面上，将那层吹弹可破的肌肤渲染的更加白皙。
细看之下，不难看出，女子额上正沁出一层冷汗，本该放松自如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神情煎熬。
江采在她挣扎之际，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黄明容从贵妃榻上蹭的坐起来，捂着胸口不住的深呼吸。
那种仿佛溺水般的窒息感历历在目，她竭力的平复着呼吸，猛地抬头看向江采，声线微微颤抖：“太后，您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这女医的敏感度还是不错的，江采欣赏的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旁正点着的香炉。
“安神香，哀家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有助你在短时间内进入浅眠状态。”
“就只是这样？”黄明容追问。
江采抿唇笑了笑：“当然不，你方才在睡着时，对哀家说了点话。”
黄明容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她低声问：“什么话？”
“你说，你弟弟是杀人犯。”
江采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说出，她目光牢牢固定在黄明容身上，不错过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不出所料，黄明容身子狠狠一颤，接着那张姣好的脸上血色全无。
“太后……”
“哀家先提醒你一句，人在被催眠时，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
江采残忍的打断她的后路，黄明容虽不懂何为‘催眠’，但在亲生经历了一番之后，也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一向稳重成熟的黄女医张了张嘴，竟半个字说不出。
“哀家给你一个上午的时间好好想想，是该说实话，让哀家帮你，还是继续隐瞒。”
江采清楚黄明容性子，这女医虽然行为思想难免受古人迂腐同化，但心眼还是通透的，其中利弊，她该比谁都清楚。
“娘娘，汤药熬好了。”
胧月出现的正是时候，江采接过碗，眉头不皱一下，闷头喝的潇洒。
“哀家先回宫，下午太医院见。”
扔下这么一句，江采便带着胧月回宫。
对比起尚书府发生的事情，她此时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二月的皇宫不算暖和，后宫里身娇体贵的美人都不乐意大冬天的跑到外面吹冷风，因此这走廊上分外的空寂。
江采有目的性的直奔御书房，却在半路被人给截了胡。
“哎呦喂，今个儿吹的是什么风，怎么把太后从养心殿给吹出来了呢？”
所谓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大抵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诺大的皇宫，千万条小道，偏生就在这一条道上，碰上这么个爱找事的主。
事情若是再发生的早上那么一段时间，她作为太后，是很乐意凑热闹的，但放在此时，只盼着耳根子清净。
一个皇帝已经够她折腾了，这美人已经再消瘦不起了。
“太后，本美人可记得，皇上对您下过禁令啊。”
热衷于找茬的弯美人笑吟吟的挑事儿。
江采将低着头的胧月不着痕迹的往身后塞了塞，语气姿态都做足了一国太后的架子：“弯美人前些日子可是身体抱恙？哀家现已被任命为太医院院史，那则禁足令，早已经默认作废了。”
身后的胧月小幅度的拉着她的衣袖，江采微微弯起唇角：“弯美人还有事？”
弯月绷着一张脸，刚从她方才的话里回过神。
她前些日子什么时候身体抱恙了？太后揽下太医院的事情震惊朝野，她自然也是知晓的，她突然说自己有恙，可不就是在骂她耳聋眼瞎吗？
然而更可气的是，她无法反驳！
现在的江采与刚入养心殿时又不同，当初的她孑然一身，宛如一颗软柿子，想捏就捏。
但自从她治好了皇后的怪病后，便有了皇后撑腰，虽然看起来还是像个软柿子，但若是她再捏下去，定然要被里头藏着的针刺伤！
这说明什么，她得意了才没多久，便又再次回到被太后压着的日子！
只不过短短半月光阴都不到，她江采究竟是如何做到从万人之下，到今日皇后撑腰？！
“弯美人？”
见她一直不说话，江采好心的唤回她的思绪。
“哀家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哦对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哀家那儿拿副方子，保证治疗耳鸣一个疗程便药到病除。”
江采临走前，还不忘打个小广告，并不理会弯美人愈发黑下来的脸色，转角进入御书房。
长的几近寂寥的走廊上，弯月恨恨的紧攥手掌，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忽的，她似想到什么般，眸光一闪，原本憎愤的面上扬起一抹阴笑，五官扭曲。
“走，去享衣殿找衣贵妃叙叙旧。”
……
江采进入御书房便打了个寒颤，与上次进来时一模一样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想拔腿就跑。
人在从动物演变成人时丢掉了许多天性，但江采似乎原生态的保留了许多技能。
比如媲美警犬的嗅觉，再比如此时，察觉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母后是认为，这一方砚台能起到防身的作用？”
如山谷清兰绽放声，江采每次听容湛说话，总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以前不懂，现在她想她明白特别在哪儿了。
几乎是他开口的瞬间，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便在一瞬间进入警惕待战状态，如一根已经拉到满弓的弦，谨慎的一触即发。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砚台又紧了紧，脑袋飞速计算着用这玩意拍死或拍晕他的可能性。
心中千回百转，面上波澜不惊，她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昨晚是你派人将我赶到后院去的吧？”
容湛隐在灯光后的面色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缓缓抬眼，对上那堆积了不信任与怀疑的眼睛，忽的嗤笑一声：“母后比朕想象的，要聪明上一些，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人是朕派去？”
她似乎是被夸赞了，但这一点不值得高兴。
因为他说这话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又说明了什么？说明自从自己打上针灸针的主意之后，便一直在他设下的一个又一个圈套里活跃。
女医黄明容是他设计让自己见到的，尚书大人的病也便水到渠成的让她医治，昨晚的那场雨那个刺客也是他一早便算计好的。
而今早她发现的井底七具尸体，才是容湛真正的目的。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替他光明正大的引出尸体案！
所有的思绪在一瞬间得到答案，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被一条透明的线串联好一般，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要是问她怎么知道的，呵呵，当所有事情都是顺理成章时，那便是最大的漏洞！
“皇上的计划太过完美，但是这世界上所有自然的事情都不可能如此完美。”
江采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是会让他有所收敛，还是只会变本加厉，但这种被人当成手榴弹，开战之前第一个丢出去的感觉，还是让她也很不爽。
尽管知道在这唯皇是尊的年代，自己不可能拥有人权，却仍然想要拼一拼！
“我觉得经过这么多次事件之后，我们已经是达成共识，你想要什么，大可以跟我说清楚，我若是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脱，但是你这样总是瞒着我利用我的做法，让我很不舒服……”
“那母后想做什么？”
容湛打断她的话，江采微楞，仔细的分析他的话。
俗话说，吃一埑长一智，在被坑了这么多次之后，就连说个话都不能掉以轻心。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难道不是皇上您告诉我，您想做什么吗？”她拧着眉头问。
容湛面露难色，那张如明月般清冷高贵的面上勾勒出一抹纠结，入戏三分的模样，如果不是她深知眼前人深浅，还真的就被骗了。
“朕，只是想将尸体案调查清楚啊。”狐狸皇帝语气诚恳。
江采冷笑。
笑话，这世上哪一天不发生个几起人命案？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接地气，连大理寺的事务都要亲自体验一番？还偏偏好巧不巧的选了尚书府的？
这话说出去连一根筋的胧月都不会信，更何况是她！
“皇上若是不肯诚实相告，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我想皇上也该明白，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上数次，我也许会被你利用上一回，两回，甚至三四回，但也仅限于此，论起合作，您肯定是要吃亏的。”
江采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算不算威胁，但她敢对当今天子说下这话，便说明，她是有把握的。
其实冷静下来，不难想到，为什么后宫中人才一堆，甚至比她更合适被他当作棋子用的人比比皆是，但他偏偏选了自己。
那便意味着，自己有别人所达不到的好处，比如，她这个顶在头上的太后之称。
既然他有利用自己的理由，那她就有条件的资本。
别问为什么这么自信，没办法，先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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